“优介……优介……优介……”
不停不停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板垣小姐。”神奈喜看着女人的大肚子往后退了一步,向身边的夜斗轻声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只有让她清醒过来,再逼出她肚子里的东西。”
夜斗言罢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大太刀,弘音从刚才开始就完全没有反应了,问什么都不作答,要是神器失去了作用,他在这里根本无计可施。
……
“好奇怪啊……”
板垣由宇忽然停止了念名字,而是愣愣地望向前方,早已失神的双眼隐约泛起死气。
“我……为什么会想不起来优介的脸呢?声音也是……温度也是……明明该是那么熟悉的东西,为什么我全部都不记得了……优介,你去哪儿了?”
“肚子好像有点……疼。”
她忽然抬起双手死死扯住自己身前的衣服,视线往下——透明的液体正顺着她微张开的大腿缓缓流了下来,滴滴答答很快就湿了一地——是羊水破了。
板垣由宇的脸色惨白,颤抖的嘴唇间吐出一个名字——
“……千春。”
第42章
要出生了。
因为母体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又或者是自己所给的幻想被才彻底摧毁,那藏匿在板垣由宇肚子里的东西提早出生了。
随着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她猛地倒抽了回了一口凉气,双目睁大地看向前方,而那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痛苦随着自己下腹一松便缓了下来,相比之下被彻底撕裂开的痛楚根本不算什么。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已经平了,视线再往下移,在她两腿之间出现的是个犹如瘦得如同只披了张皮婴孩……不,根本无法真心实意地称他为婴儿,几乎可以说是纯白的皮肤,皮下更是有无数青紫色隆起的血管,再加上浑身上下从母体身上沾染的羊水和血渍,只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板垣由宇脚下发软倒在了地上,但仍艰难地向自己的孩子伸手:“……千春。”
而回应她的则是一声婴儿尖锐的啼哭声,凄厉得扫荡了整个走道,最后消失在扭曲的空间尽头。
那个东西歪了下脖子看向身后的板垣恒宇,没有完成长清楚五官的他裂开了一个勉强称之为嘴巴的口子,两个没有眼帘存在的眼珠子四处转动了一下后,开口发出了几个音节:“……妈……妈?”
板垣由宇听到这两个字后眼睛亮了,点头道:“是啊,千春,我是妈妈。”
“不……不、不在。”
那个东西却立刻转过了头,不再看她,而是将视线移到了夜斗一行人身上,任身后的板垣由宇再怎么呼唤都无动于衷,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些不速之客。
“你们找个地方躲起来。”夜斗将其他几人掩到身后,眼前这个似妖非人的东西令他很不安,尤其是自己的神器还处在完全沉默的状态。
“那板垣小姐呢?”神奈喜看向另一边瘫软在地上的女人,她仍在试图唤回自己的孩子,根本已经不再考虑其他。
夜斗咋舌一声,言道:“我先把那个东西引开,你趁机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好。”
……
“弘器,稍微打起点精神吧。”夜斗见身后的人已做好了准备,便轻声手中的神器说道,“就算为了那个女人,也该把这只妖怪斩杀。”
手中的刀猛地一震,而这反应也证实了夜斗心中的猜测——河村右辅的那番话不仅让板垣由宇陷入了崩溃,还有弘音。
夜斗当然记得自己是在哪天在哪里遇到弘音的,而巧的是,那也是去年去年十一月。
“抱歉……直到现在才察觉到你的不对劲。”夜斗敛下了眸子,一直以来,他都对弘音太放心了,“记忆,找回来了吗?”
“零零碎碎的……差不多都想起来了。”于刀身的弘音缓缓睁开了眼睛,将一切说开了,他反而越来越平静了,“我失忆的原因竟然是脑袋在车轮底下碾爆了,真是难看啊。”
“放心吧,你在我们眼里一直都很帅。”夜斗扯出一个笑容,他知道能开起玩笑的弘音已经暂时可以放下了。
“真巧,我也这么觉得。”
“那帅气的你该怎么对付那个难看的家伙?”
弘音沉下了脸色,利用他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推至崩溃边缘,还以身寄宿在她身上带去无限痛苦,对付它的方法当然是毫无疑问的——
“大卸八块。”
……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神奈喜在等到夜斗与弘音同那个妖魔缠斗并慢慢远离了板垣由宇后便趁机跑到了她的身边,河村右辅也来帮了忙,两人一起把她抱到了比较安全的地方。
板垣由宇的精神状态一直很不好,嘴里反复念的只有千春和优介,仁由神奈喜怎么跟她说话都唤不回她的理智。
另一边,夜斗同那个妖怪又打得不可开交,因为不是在现世,他也省去了顾虑,墙壁地板已经劈得到处都是坑,天花板还时不时打落下一堆石子。
而那个婴儿样的妖怪正在打斗中慢慢变得越来越大,但这个变大只是单纯地指大小,他现在已经有半层楼那么高了,力量也在逐步变大,棘手非常。
待到战斗波及到神奈喜他们这边,那个巨婴被夜斗狠狠踹上了墙壁,板垣由宇才猛然间醒了过来,她急忙忙看向浑身已被戳出好几个窟窿的巨婴,几近绝望地尖叫了起来。
“千春!……千春!”她大声呼唤自己孩子的名字并挣扎着要跑过去。
“板垣小姐!请你看清楚!”
“你放开我!我的千春有危险啊!”
“那个根本不是你的孩子,而是一直在加害你的妖怪!”神奈喜用力扯住板垣由宇的肩膀将她拉了回来,虽然这么说很残忍,但是对于板垣由宇而言,仍沉迷在妖怪给她带来的幻觉中才是最无法挽回的。
“……不是这样的!”板垣由宇顿了顿,开始不住地摇头,也不知道从哪儿来了力气,一把推开了神奈喜。
她咬着下唇忍耐了很久,伸手摸着已经什么都没了的肚子,极力反驳道,“小千春……小千春她一直都在,才不是什么幻觉。”
“……板垣小姐。”
“一直都在……一直都在……一直都在……一直都在……”板垣由宇碎碎念着,仍不想承认眼前的事实,她手里紧紧握着一样从口袋里拿出来的东西,抑制不住的眼泪不停从脸颊滑落,她另一只手抓着神奈喜说道,“神明……神明大人明明答应过的,会保护好小千春,她说过小千春一定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出生的……神明大人她答应过的啊……”
被神明欺骗了。
板垣由宇怔了怔,手上紧捏的东西也随之掉了出来,那是在各大神社都可以求得的御守,但因为所求之物不同,所参拜的神明亦有不同,而她手中的御守正是——
“……鬼子母?”神奈喜说出了御守上标识的名字,她确实有听过这位神明,似乎是妇女与儿童的守护神。
趁神奈喜松开手去捡御守的空当,板垣由宇终于有了机会挣脱,她不管一切,拼尽全力地向正在与所谓的“小千春”交战的夜斗吼去:“你们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孩子啊?!那是我的千春啊!”
而这一声过后,板垣由宇就因为体力透支彻底晕死了过去,所幸被随后赶来的神奈喜接住了。
但是夜斗跳起劈向巨婴后颈的刀并没有迟疑,巨婴深陷在墙壁中,一时无法动弹,只要趁这个机会砍下他的脑袋,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从未有过的认真,弘音的心在记起一切后就没有犹豫,带给他和板垣由宇伤痛的罪魁祸首由他斩杀,但他始终不敢再次对上她的眼睛——
就让他亲手打破所有的妄想吧,现实或许难以接受,失去的也不会再回来,但至少她还活着,今后的路没有他的陪伴,也一定可以再找到新的幸福。
第一刀狠狠砍进了巨婴的脖子,但是只到一半就卡主了,而刀下的妖物因疼痛仰面嘶吼了一声,与之相伴的,在下刀处的皮肤上忽然显现出一个图案,发出诡谲的暗光。
“那个是……”夜斗眼眶微微睁大,他在看清那是什么后下意识地收了力道,“……南?”
没错,巨婴后颈上的正是一个小篆汉字“南”——虽然字迹已经变得模糊不堪,但那确实是神明的赐名。
“……真的是神器。”夜斗嘁了一声,但这不会成为他停手的理由,他也并不是第一次斩杀堕落成妖的神器。
手中的力道重新加大了,卡在一半的大太刀发出了低吟,只是在最后就要砍下妖物脑袋的一瞬,从旁扭曲的空间忽然伸出了一只指甲尖锐细长的手,她空手接住了弘器的刀刃,另一只手则握住了夜斗的手腕,连同弘器一齐将他挥开。
夜斗怔了怔,两脚轻轻落到了地上,虽然刚才那下没有砍下巨婴的脑袋,但锋利的刀刃已经斩断了忽然拦截的那半只手掌。
他冷眼看着嗷嗷直叫的巨婴,和从空间里抽出整个身体的女人,浓得发黑的雾气随着她的衣摆生出,她紧紧抱住那个巨大的身体,眉目柔和,完全不顾正在不住流血的断掌,只顾轻声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