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你以为你是谁?居然还管我……”浦野忽然不说下去了,而是越过神奈喜向后看去,满脸写满了惊恐,“喂,你要干什么?!”
是小川丽子,她忽然抬手举起了剪刀,这一动作吓得浦野久乃往后退了好几步,可小川丽子并没有做出伤人的举动,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做了更可怕的事。
她面无表情,一手张开虎口打开剪刀两边,另一手掀起自己嘴唇的一角,将一边刀刃抵在已经渗出血的肉上,然后用力——
“咔擦!”
“咔擦咔擦!”
“咔擦咔擦咔擦!”
血肉在一瞬间分离。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胆小的几个女生捂脸大声尖叫,男生也个个都面如死灰。
神奈喜眼前的画面被血色冲刷,被像垃圾一样甩在地上的肉块,沾满鲜血的剪刀,还有小川丽子豁成大洞的嘴巴,连结着还没有完全剪下来的肉条,隐约还能看见外露的牙齿。
小川丽子最后做的事是抬手伸进自己的嘴里,然后把自己粘在上腭的舌头拽了下来,又是一片血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了,这次终于不再是封嘴闷声的呜咽,而是越发大声的笑声,笑得撕心裂肺。
她丢掉了手里的剪刀,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竟在这个时候拨通了一个号码,满是血污的手机被放到耳边,她咬字不清地说道——
“夜斗大人,这次也可以请求您帮帮我吗?”
……
“夜斗……?”神奈喜没有听错,小川丽子确实说了这个名字,那也就是说那通电话是——
教室的门嘭一声被推开,穿着某快餐店制服的男人大咧咧地走进来,手上还提着披萨盒,看起来是在送外卖的路上,他似有苦恼却明显是在暗爽地说道:“这两天我的生意是不是太好了点?”
“真的出现了。”神奈喜抽了下嘴角,原来一通电话就能召唤到他,之前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夜斗扯了下帽子,对着众人露出一个爽朗过头的笑:“夜斗神出勤中,有什么事吗,客人?”
原本是还算帅气的登场,可当他的目光触及到那个正握有他身家性命的少女时,他又开始激动了:“啊!是你!”
神奈喜举个手:“嗯,是我。”
夜斗正要发作,却忽然冷静下来开始翻看起手机上的通讯记录:“可刚才打电话的不是你啊。”
“是我,夜斗大人!”满身是血的小川丽子扑到夜斗身上,近乎祈求似的抱住他的腰,“你果然来了!夜斗大人!”
“啊啊啊!血!血!我的衣服!”夜斗被吓得哇哇大叫,在看到她的脸后脸色忽然冷了下来,“是你啊。”
小川丽子熟门熟路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枚五元的硬币:“我的愿望,拜托你了。”
“这次你又要做什么?”
“我要……我要……”小川丽子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长久以来不停隐忍的东西似乎得到了宣泄口,她越来越大声,到最后更像是单方面的嚎哭。
在这个教室里能看到夜斗的只有两个人,在其他人眼里小川丽子是真的疯了,失血量太大已经到了胡言乱语的程度,有不少人已经看不下去,退避到了教室外。
夜斗一边听她说话,一边朝四周望望:“真够夸张啊,这种程度的时化。”
“浦野久乃、柳家晴子、千叶筱、野沢隼也、江口稔……”小川丽子一个一个念出了名字,那都是欺负她的人,一个不落地全念了出来。
神奈喜觉得自己或许猜到了小川丽子的愿望,心情就如同夜斗的脸色一样往下沉,“不要说出来,那是不对的”,但是却无法阻止——
“我要他们……我要他们统统都死!”用尽全力吼出来的小川丽子摇摇欲坠,惨白的脸上除了血色只有古怪的诡笑。
场面冻结了两秒钟,然后某人回答得格外爽快——
“哦,我拒绝。”夜斗扯了下帽子,拿起披萨盒迈着轻松的步子往外走。
神奈喜愣住了,就连小川丽子也愣住了。
边上的芹泽一成早已拨通了电话:“对,麻烦你们派两辆救护车吧,我们这边还有个学生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嗯嗯,那就拜托了。”
已经同被视为疯子的神奈喜哪儿顾得上解释,一个蹬腿就跑过紧紧拽住要走的某人:“你不是神吗?!就这么拍拍屁股走掉吗?!”
“神当然有拒绝的权利啊,要是有人向我许愿毁灭全世界,我也要答应吗?!”夜斗抓住衣服用力往回扯,脸憋得通红,“啊啊啊,你先放手!制服坏掉是要赔钱的!……啊,还是说你想让我答应,然后把你们的脑袋砍下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你好歹是个神,总有办法解决那个东西的吧!”神奈喜一指窗户外面,一个硕大的猪头脸正在用鼻子顶窗户,眼看就要破窗而入。
“哇唔,好胖啊。”夜斗停步,眼睛微眯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又马上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个得另谈,如果你要我解决的话,至少也得显示你的诚意吧。”
神奈喜看着那个招得正欢的手,忽然觉得脑仁有点疼,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枚五元塞进他手里:“这样总行了吧。”
夜斗的拇指弹起硬币,任其在半空转了几个圈后一把攥住,对她展颜一笑,帅了三分:“你的愿望,我确实听到了。”
……
神奈喜以为下面一定就是精彩的武打场面,也是夜斗证明自己是神明的最佳时刻,但是出乎意料的,他在收下钱后做的第一件事竟是打电话——
“喂喂,弘音?……啊,是我,紧急工作啦紧急工作,你在哪里?……哈?我不管你是不是要工作啦,十秒钟之内出现!……喂!我才是你的主人!”
神奈喜这次是彻底无语了。
……
此刻的小川丽子仍沉浸在无尽的绝望中,唯一可以信赖的神明大人也将她抛弃了,她呆愣愣地看着满是血污的地板,和递到她面前的毛巾。
“你先捂一下,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她看了眼那人,是那个只说过一次话的神奈,现在竟装得像个好人一样,那个时候给她的饮料一定也是做过手脚的,她当然没有喝,现在也不会蠢得去相信她。
人也好,神也好,他们都抛弃了这样的自己……已经够了。
【是呢,快过来吧,来这边的话,我们就把力量借给你。】——真的吗?
【当然,你想杀谁都可以,砍下他的头颅,剁下他的手脚,撕烂他的躯干。】——所有人都可以吗?
【只要有了力量。】
——连神都不帮我的话,那就由我自己将所恨之人一一解决吧。
小川丽子站了起来,推开了递给她毛巾的神奈喜,朝边上晃晃荡荡地走去。本就是不招人喜欢的存在,现在这个样子更没有人会拦她,小川丽子一路走到了窗台边上。
动作太快了,从跨上窗台到一脚踏出,她连一丝迟疑都没有,根本没有给人缓冲的时间,身子一晃就从窗台落下。
教室在五楼,掉下去必死无疑。
但是坠落感并没有袭来,小川丽子的手腕被紧紧握住,她抬头看到有人探出大半个身子拉住了她,还是神奈喜。
——到最后都要拦住我,不给我自由吗?……真是太可恶了。
从窗台边探出的猪头伸出了异常长的脖子,左顾右盼后一口咬上了神奈喜的手臂,她在疼痛中失去了握力,抓着小川丽子的手最终还是松开了。
眼睁睁地,看着她坠落……不停、不停……最后在底楼绽开一朵血色的花,扭曲的姿势,骇人的面庞,还有在死亡瞬间仍没有消逝的愤怒与仇恨。
死了。
毫无疑问。
神奈喜怔怔看着自己满是血色的手,那是小川丽子的,只差了那么一点点,她没能把她拉起来,就是那一点点——
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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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发生了什么?
神奈喜已经完全不在意了,不管是那个猪头脸的妖怪以神经发作的速度迅速逃走,还是叫夜斗的待定神明对那个疑似不认路而迟到的下属在电话中的大声责骂,又或是她手臂上被咬的那口伤处正以缓慢的速度侵蚀周围的皮肤,呈现深色的印迹。
她脑子里只有小川丽子的死相,还有手上似乎怎么都洗不干净的血迹。
“妖怪只有诱导作用,说到底她的死亡还是由自己的意志决定,我不觉得自己没有救她有错,同样的,你也没有。”
这是夜斗去找他下属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还保证一定会带着那猪头的脑袋再来见她,毕竟他收了钱。
神大概都是不在乎人命的吧。
神奈喜对神明的期待值已经近乎降到谷底,她真的很想把仍在她房间书桌上摆着的酒瓶子狠狠敲碎。
不过那么做的话,他绝对会拼命的……嗯,还是算了吧。
……
当天晚上,神奈喜做恶梦了。
她梦见小川丽子拖着长长的头发,四肢着地,以扭曲的姿势徘徊在她的房门口,剪碎的嘴唇一张一合,每吐出一个字都有大口的血从嘴角流出。
她在说话,离得越近,声音就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