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突然看不见了。”
“什么?”男生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果然没反应,不过他还是没能理解这个事实,“什么意义上的‘看不见’?”
“各种意义上的看不见。就在刚才我说‘冤家相爱’那几个字的时候,突然两眼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我想等一等说不定能自己恢复,可是等到现在也没好。估计不太可能自愈了。”
“怎么会这样呢?你眼睛疼吗?”
“转眼睛时有点。我现在严重怀疑戚可馨或者王琼中的哪个买了巫毒娃娃给我下咒。否则我怎么会上次被告白吞了虫而这次被告白又瞎了?像我这样的长相,应该是纯爱剧女主,不应该是搞笑剧女主,对吧?我的人生路线不应该总是这样急转直下的啊!”
阮萌听见耳侧传来男生的笑声。
“我算是服了你了,出了这么严重的状况,你就一点不恐慌吗?还在搞笑。”
“很严重吗?像我这样的长相,又被疑似男主的人告白了,我应该有主角光环,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到底有什么事能阻止你自恋啊?”男生是用笑腔问的。
“应该没有吧。我可是每天都忍不住亲镜子里自己的人呢!”
“你要听真话吗?你的长相其实比较像女配,不是特别像女主。”
“就算我变成现在这样,你也不放过任何跟我吵架的机会吗?”
“所以冤家可以相爱吗?”
“不能。”
[三]
排除一路拌嘴的细节,薛嵩也算顺利完成任务,照阮萌说的把她送到了医院。途中问过她“为什么不直接报告班导师当场叫救护车?”,阮萌的回答是“懒得声张”。薛嵩都快忘了自己当初指责“不出风头活不下去”的那个人是谁了。一年时光,一个人怎么变化这么大?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很快决定不想了。
医生的诊断是“急性视神经炎”,据说诱发原因是扁桃体发炎。
阮萌瘫坐下去:“肯定是被诅咒了。一般人会因为扁桃体发炎突然瞎掉吗?”
薛嵩这次倒是赞同地点点头:“闻所未闻。不过,你确定是突然瞎掉的吗?考虑到扁桃体发炎的时候你连自己发烧都没发现。”
医生抬头看她一眼,又继续写病例:“不会突然出现症状的,肯定有好几天视力下降了。经过医治,恢复的话也是逐渐恢复。”因此,收她住院进行冲击疗法。
通知家长后,就没薛嵩什么事了。毕竟是没办法用“是班长”之类的鬼话糊弄住的对象。
事后转告陈峄城,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个人真是得了‘被告白倒霉综合症’啊!我好想去看她,我们去看她吧。”
“出院时去看吧。”
“不过我更关心的是告白,阮萌什么反应?”
“阮萌说她前男友死于空难,暂时还不想谈恋爱。”
“真的假的?!”
“真的。”
薛嵩看着手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自从加了阮萌微信,她就再没有更新过相册,该不会是把自己屏蔽了吧?
[四]
由于薛嵩在班委群里说了阮萌生病的事,副班长和学习委员等几个女生商量了一下,结伴去探望过阮萌一次。班导师也去看过。于是到出院这天,薛嵩和陈峄城的出现就显得不那么突然了。
刚进门时阮萌的妈妈还在,女生指着陈峄城介绍说是死党,阮萌的妈妈热情地和他们聊了一会儿,就放心地出去给她买零食了。
“所以你现在还能吃零食?双目失明什么的难道不是吃多了添加剂造成的?”陈峄城吐槽道。
“你别瞎诊断,根本没关系。”
“但胖肯定是吃这个造成的。你最近有没有照过镜子?”
阮萌没回答,直接抽出枕头砸他。
“视力完全恢复了吗?”薛嵩问。
“还没有,医生说视力要恢复到1.0可能需要两三个月。不过没关系,据说恢复的视力取决于发病之前的视力。”
“可我记得你以前是近视眼,怎么可能恢复到1.0?”陈峄城哪壶不开提哪壶。
阮萌瞪了他一眼。男生马上举双手投降:“杀伤力不减。”
“但是我还是担心你,视力暂时恢复了,以后还会不会出现类似的情况,如果在马路上突发失明可是很危险的。”薛嵩一脸严肃。
阮萌不以为意:“让我自己来担心我就够了。”
“好,那我来担心点跟我也有关系的,我们俩的事怎么说?还能恢复到失明之前吗?”薛嵩刚说了个开场白,陈峄城就识趣地立刻站了起来,扬着拇指指了指门外:“我去找一下洗手间。”
“出门右转走到尽头再左转。”阮萌告诉他。
男生又做了个感谢手势,一闪就不见了。
“当然可以恢复到失明之前,就看你怎么想了。我也觉得和你在一起很……梦幻,有时开心有时忐忑有时怦然心动,但我不想跟你交往。”
“为什么?”
“因为我们才刚一起度过了一年。如果现在就开始交往,接下去的两年做什么?手拉手在校园里散步?然后觉得没激情,开始吵架,闹分手?情绪波动那么大,总会影响学业,到最后考不上理想的大学,又反过来把责任全部推到对方身上,从此反目成仇?我觉得生活中有你挺好的,但我不觉得到了要为你改变人生轨迹的地步。”
等阮萌把话说完,薛嵩已经完全出神了,许久才深呼吸回到现实:“你想得真远。”
“没错。我是个一贯头脑发热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件事上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计算过一遍。”
过半晌,男生忽然笑起来:“你都不像我最初认识的那个阮萌了。”
“最初认识的?无法直视那个吗?”
男生微怔:“你怎么知道的?”
“这还用问,陈峄城当然会告诉我。而且本来就是我让他去问的。”
“早知如此就不应该把话说绝。”
“说得不错啊。都失明了嘛,当然无法直视啦。”是她故事重提,提了之后立刻觉得斤斤计较没意思,又灵巧地转了个弯。
“好吧,这个暂且搁置不谈。明天有空吗?我记得你说过想坐江上游轮……”
“等等。我没有说过。”
“你写过。”
“……你怎么知道是我?”
“字里行间全是你,明显得快要从屏幕里爬出来了。”
“可是我不能去。明天爸妈都在家,肯定看着我。”
“后天?”
“后天也不行,我表姐结婚。很早就定下来让我当伴娘。”
“你当伴娘?那你表姐长得该有多好看!”
“你说对了。”
“但是结婚应该不会花一整天的时间吧?”
“中午酒席,但是起码三小时才能结束吧。然后从酒店赶到江边至少也需要一小时,而江上游轮晚上是不开放的。赶不到。”女生耸耸肩表示遗憾。
“我们打个赌吧?赌婚礼会不会在三小时内结束。”
阮萌抿嘴笑了:“你应该知道关键不在这里,其实主要是我并不想去。”
“我知道我知道,你也不是已经对游轮失去兴趣,只不过是不想和我一起去。但我就是想打个赌。我觉得婚礼会在三小时内结束,而你会在停船之前赶到。”
阮萌用略带同情的目光凝视他:“你应该知道这是由我控制的,是我决定的事,我不想见你只要走慢点就好了。你都已经输了还赌什么?”
“是啊,已经输了。可是你听说过吧?赌徒输红了眼才会下更大的注。”
可能是视线模糊的缘故,这时阮萌眼中的薛嵩和往常反差很大,他脸上挂着笑,但又并不在笑,一派天真的神色,却又好像内心笃定。阮萌想起了在走廊上一脸冷漠地说自己头发颜色感觉很热的薛嵩,相比之下眼前这个薛嵩倒显得有点可悲,不,是特别可悲。可是阮萌不仅得意不起来,反倒有点难过了。
[五]
婚礼用时没到三小时,宾客们离场散去,身为伴娘的阮萌还帮着打扫了战场,最后准备回家时一看时间,全程用时两小时四十分钟。女生对着手表兀自笑了笑:“说了吧,这是由我控制的啊。”
可是下一秒她又改变了主意。既然不紧不慢没有特地追赶时间,也没有超时,不如就去一趟。不是什么刀山火海,听天由命试试看也不错,反正双休日的下午不可能不堵车,能准时到达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阮萌对父母撒了个小谎,说和女同学约好了逛文具用品商店。父母念在她住院半个多月也闷得慌,就放行了。
起初她是转身回酒店化妆间准备卸妆换装的,可刚进电梯又改了主意。便装的凉鞋和裙子那么日常,在学校晚自习都能穿,每天想见就能见到的形象并没有什么亮点。可是伴娘裙却不同,这可能是十八岁成年前唯一一次让薛嵩看见自己穿礼服的机会,虽然不太可能乘上游船,但肯定能见到薛嵩。有点想让他见识一下自己与在学校时反差巨大的形象。
穿什么鞋又是个头疼的问题。穿着伴娘裙换成跑鞋显得不伦不类。可是原本的高跟鞋并不太合脚,撑过整个婚礼已经磨出了两个水泡。阮萌想了比较折中的办法,还是穿着高跟鞋,打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