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安看了一眼他的床,温沉的道:“我们走吧。”
她眼底并不存在一丝变化,始终平静,不过他比常人敏感,贴着她指骨的皮肤确实生寒,知道她是真的动怒,隐约焦狂,“安安……”
“我知道不是你。”
楼道的霉味没变,烈日高照加剧了腐坏的气味,只管牵着他快步逃离,到了外面才抬起脸来看他,不止平静,唇畔的梨涡扬的似乎柔和:“只是一件小事情。”便放手,顾自走在前面。
随着她动作,他感知僵滞,升起的安稳轻易摇晃,连忙跟紧。
既然阿竹要搬来,那公寓是不能住了,好在她瞒天过海托人置办了新的住所,连父亲也一同瞒着,原本接下来该要找阿姨先解决三餐问题,现下刚好,能径直开向超市。
兴许是胸口细微的沉抑,女人难得散漫的把采购任务全交给他,所以临到付账时,面向默然收捡食材的身形,鹿安眼皮一颤,顺着他的颔勾画到敛着僵紧的唇角,后觉地想伸手帮他,结果被他抢先夺走了塑料袋。
迅速装全,转来,欲言又止。
她态度一软,溃散的黏稠飞快凝聚,叫他好半晌眨了一下,含着光,像是竹叶柔软的尖控制不能地卷了卷。
又小心翼翼,努力地想舒展靠近。
一点就好。
那股难忍的热切还是弱了弱,赶在消失之前,雪柔小脸骤地占满视野,盈然朝他一扇,拂深了笑意,撞撞他额心,蹭了一把,彻头彻尾变成一条吃素的狐狸,再扯过袋子和他一人提一边。
见她满身放晴,还肯理睬他,江默暗地脱了力的松弛,连带五指松展,暴露手掌破皮渗血的指甲印。
悄摸着,他又摸摸口袋里为她剥离的糖纸,第无数遍捋过平滑,压得摸不出一丝褶痕。
另边,第无数次电话无人接听。
窗前的抽纱镂刻有小巧花纹,细碎映满墙漆,雪白的书桌,合嵌着她照片的相框,一一掠过去,林书文靠在椅背转了半圈回来,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拿起她相框。
不在酒店,那为什么还没回到这个公寓来?
为什么还没消气,非要拉黑他。
挂断电话不久,邮件叮呤的一声,点开,最熟悉的脸庞恰迎着屏幕上一角透亮的日影出现,世界蓦地光尘一凝。
那是琳琅满目的货架背景,两人前后半步之远,不是很亲昵。
林书文的眸色仍是转沉,受着猛然深切的暴戾,他胸腔一阵起伏,满是血热泉涌地鼓胀着,不明白凭空出现的这男人有什么好,秘书传来的资料显示,这人身份普通,正经工作没有,竟然是打工仔。
一想厨房他带来的新鲜食材,本来打算做给她吃,隔了久久,佞黑缠绕的瞳几近被割破,就在瞬间,他阴沉拨出了另一通电话。
不让安安反感的法子有许多种,他不会自寻死路。
第六章 【变故】
得知老板到了总裁办,唐助理一连迅速地备好下午茶跟工作事宜,隔在橡木门外,端着餐盘,以为里头会是原先一样窗明几净,她被嵌在窗前的凉意里,正翻着文件或是书,纸页生白,行止清浅,始终不曾抬起头来。
哪知进门后,差些被凤尾竹的翠绿眩瞎。
下午的日照虚化,勃勃生机的色泽依然鲜明,丝缕的绿意,盈在她指端莹碧生辉,犹是被挠的轻晃晃,而还在逗弄着的人,一在门阖上才有所觉,“过来。”拖着椅坐下,近身桌沿,一点一点地都随之静了下来。
可以看到,她的眉眼间平和如初,叶片从指前扫过,她安静着,凉的微柔浸骨:“还记得我放在你那的几本书吗?明天带给我。”
唐助理愣愣,前进的步子又停下,眉头一拧夹起担忧:“安总。”
前些年,鹿安交给她好几旧书,说是不好处理,既不想看见它们,又认为丢了可惜,于是让她保管,原以为安总这辈子不会再要回去。
因为那些书……
无一例外关于心理疾病。
空远的地方吹来隐似破冰的声响,逐近清晰地扩开,唐助理见她正望着自己,再看,是在望着餐盘中澄透的橘子果冻,想来她食欲不错,松了口气,任凭她吩咐:“三件事情,要你去做。”她语气和缓:“第一件事是把我住的那层公寓卖了,第二件,是在办公室外设置指纹锁。”
“第三件,现在省中心医院住院的一位民工——”
罕见地林书文很有眼色没出现,助理又是做事利索的,下班前便已经完成后面两件,她提着那民工资料,准备上车,忽然“喵”的一声,一团黑影抖动着快步走出车尾迎上前,毛尾巴竖笔直,烁着金色的眼,里面漆黑瞳仁变得圆圆,兴奋地直叫。
看清它额头一撮白毛,猛惊得鹿安脱口要出:“小……”
不,不对。
车库静静的,鹿安抱起猫,有些恍惚地搓了搓它油光水滑的毛,小家伙不怕生,似乎还特别舒服地往她下巴回蹭了蹭,爪子一伸趴上她肩膀,伸展懒腰。
现在更像了,令她几乎以为是小小起死回生。
小的时候,外公曾送给她一只猫,通体乌黑,前额有撮雪白,因为初遇时它不及她的手掌大,所以命名叫小小,陪伴了她二十年的小小,直到病去。
知道别离常有,仍叫她一时舍不得放手,便把猫抱到车里,怕它感冒,只能开着车门敞凉。
车库里的光照不全车内,光线冷暗,小家伙蜷成团抬着眼漾着余晕晶亮,爪爪则按在她心口,像剥开的圆润山竹,鼻头起伏着,洇着湿润凉凉地蹭过她指腹。
“喵。”
低又哑的短促一声。
鹿安揉揉它两耳之间,不受控制地涌了酸触了鼻尖,抱紧蹭蹭。
“你到底从哪儿来的……”
毛团被抱到热乎乎地烹上香来,捂得她心窝都发暖,懒懒散发,一边轻柔顺着它,一边拨给助理,刮刮小家伙的毛下巴:“你在哪?”她想的清楚,家里不再只有她,还有颗糯软的竹,然后近似初病的人,不想轻易尝试未知的变数。
满车的暗,小猫惬意的昏昏欲睡,可是呼噜呼噜的声还很响。
电话那端,助理直接打消了她念头。
“抱歉安总,我对猫毛过敏,不过,您担心别人不可靠的话,我觉得您可以暂时放在办公室,准备好猫粮跟水就好。”
鹿安没有应,临近晚饭,她答应阿竹会准时回家的,再看看这个时间,已然是不够她买猫粮再折返回来,同样来不及送到外公家。
快七点整,他们约定的点。
饭菜做好还差一锅汤,汩汩沸腾的乳白汤汁迸着气泡,溅出来几星,江默连忙调整火候,擦干净灶台上的汤渍继续等,再三确定每一道菜都结合了她平时点餐的口味,但还是抓不着似,脑子里忐忑的渐渐混乱,硬作镇定地端汤上桌,只听“喵”的一声,浓白的热气直扑低垂的眼帘,浮上半空变得半透。
他停下,目光期盼从她的脸落定她怀抱,怔了怔。
端着锅不由捏紧。
叫过了一声,小家伙死活黏她怀里想要闷着自己,鹿安不忍心去扯,实在头疼,好笑地先把它安抚,一抬眼便发现男人头发湿黑,眉梢湿碎的发凝着水汽,扫在镜架上,离得远,奇异的能看清他的睫,像笼着湿濛的小片乌云,唇微微地抿。
这时,小黑猫耀武扬威地又叫一声,十足的软,继续拱她的颈窝。
他还在紧紧地捏着锅柄,见状,掠了一眼她柔白的颈,力道放轻地端着汤搁到桌上,摘掉隔热手套,一动也不动了。
他一时怔仲,突然被携住手腕径直带走。
有风掠过,她步伐急快,腕侧敏觉的比任何一次更能真切感受到她的绵凉,慢慢地钻入着,男人垂着眸,连具体几时被熟悉的馨香包围他都记不得,卧室里漆静无声,将他按坐进床头,壁灯放亮。
他顿时不动。
晕黄的光镀着一切泛着橘调,仔细地看,原来墙面是小花壁纸,旁边架着梳妆台,明净地倒映着她经过的身影,他从未体会过,惊奇难耐地转回,窗纱蒙着外面的路灯,细细粼粼的浸在夜色。
就在他张望,更清晰的香带着阴影压得眼前一暗。
“眼镜取下来。”
隔着棉巾的叹息像拂过头皮,她还没动,炸得他先酥了发根,下意识地蹭蹭头顶毛巾止痒,等听明白,又将眼镜摘放在手里搁到腿上,乖乖地低首。
他自己看不见,淡淡的粉钻出领口,灯下却越是生白,突显了起伏朦胧的颈骨。
鹿安没给人擦过头发,按着毛巾只知道搓,裹住一块轻柔地搓到半干,而后轻轻抓揉,捏住发根重新捋过。
起初没在意,从前向后来到了他的后颈,他一直很听话,一直低着,有湿重的水迹沾濡衣领,宽松的越发,能见颈下小截清瘦的脊线,混着与她沐浴乳同样的果味,空气里便存着脉跳,却静到极处,唯有眼前蔓生着薄热的水泽,终于失去了力气。
“嗯……”
绵糊的一声,有撮湿结的发一动,拂过了那颈间,她受惊了下,目光里食指勾屈,居然已经摸在粉红逐深的后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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