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一看却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来的是什么难以理解的奇怪事物,但若是这玩意儿他就能安心不少了:“别怕,这是个傀儡。”白玉堂一边拉着顾西辞慢慢往后,朝着另一边的门口退去,一边快速给她解释道:“就是机关术的一种,唐门有很多类似的,他们造了用来巡逻和守门,改天让唐非鱼带你去看看。这玩意是用钢铁铸造的,当中填有各种齿轮机括用以催发行动。看起来坚不可摧,但如果找准了机关的核心,可以很轻松地破解掉。”
“傀儡?”对于这种东西顾西辞是从来没听说过,所以她看问题的角度跟白玉堂不太一样,想到的也就不一样:“我不知道什么是傀儡,可我觉得这玩意儿跟刚才我们路过的那个亭子……好像啊。”
顾西辞一说,白玉堂也注意到了,眼前这个大块头头上顶着的“帽子”,不就是刚才那座建筑精美的亭子的顶吗!想明白这段关节之后,白玉堂忽然轻轻抽了一口气:“等等……不好!”
如果第一个亭子其实是安安静静停放在悬崖上的傀儡,只等待某种机关被触发后激发它的活动,那第二个阁楼为什么不能也是傀儡呢?
“不是吧?”顾西辞慢了半拍,但最后还是跟白玉堂想到了一起去。如果真是这样……她觉得眼前这一个傀儡就够恐怖的了,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这不是要命了吗!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就在两个人终于退到了后门边上、准备继续夺路往上狂奔的时候,他们脚下的阁楼地板终于发出了轻微的震动声。
“这个也是?”顾西辞压低了声音对白玉堂说道,好像生怕把傀儡吵醒了一般,“一个你说没问题,两个你能对付吗?”
白玉堂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一脚踢开了后门,拽着顾西辞跑了出去:“我觉得我们还是跑吧。”
☆、第62章 【六十二】久违之人
顾西辞觉得除了在襄阳王府被赵绮白折腾的那几天之外,自己这辈子就没这么狼狈过,被人,哦不对,是被一堆铁疙瘩追得好像一条丧家之犬。偏头再看身边的白五爷,冷着一张脸不言不语,显然也是从未受过如此待遇,觉得有点儿丢人。想到好歹有人陪着自己一起遭罪,顾西辞破罐子破摔,觉得心里好受了不少。
该说怕什么来什么,顾西辞那张铁口直断的乌鸦嘴一开口,他们脚下的阁楼立马活了起来,咔哒咔哒分解又组装,变成了一个跟之前追着他们一直跑的那座亭子一般的傀儡。别看这傀儡长得又大又笨,但下面有六条手臂粗的铁爪撑着,爬起山来速度飞快异常灵活,简直堪称轻盈,要不是顾西辞和白玉堂的轻功都是当世卓绝,能不能跑得过这些玩意儿还真得两说。
可即使能跑得过一时,也不代表他们就此安全无恙。每次路过栈道上的一座建筑顾西辞的心就抽抽一下,那些建筑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精妙,到最后可都会变成追着他们赶的傀儡大军中的一员,最后傀儡越来越多,顾西辞和白玉堂也跑得越来越狼狈,眼瞅着前方就要到悬崖顶上了,但身后追击的声音始终不减。
“跑到头了怎么办?”顾西辞顶着风大喊道。她是真的很想停下来掉头杀个回马枪,然而理智却拦住了她——毕竟身后跟着的不是有血有人的人,而是木石金属所制的傀儡,即使你砍断它的某一处肢臂,它也丝毫感受不到疼痛,只要不破坏了机关核心,根本不能令它停下来。
“跑到头了就打。”白玉堂也窝了一肚子火,他白五爷何曾被人逼到过这步田地?这笔账他不算回来他就跟海市老大一个姓!
“等、等等——”
听了白玉堂的话,顾西辞心念一动,与此同时她忽然觉察到了不远处的山顶上好像有人存在的痕迹,这一路上他们除了傀儡什么活物都没碰到,忽然有人出现,很可能就是个陷阱,毕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么危险重重的地方,也就只有他们两个傻瓜不得不闯上一闯,其他人想必是不会跑上来的。
然而顾西辞话说晚了,白玉堂已经一步飞出了栈道跃上崖顶,显然是他也发现了崖顶有人存在,故而赶在顾西辞之前,一来探路,二来则是为了帮她拦一拦可能的危险。
事已至此,顾西辞也顾不上说什么,干脆一拍栈道栏杆借力跃起,紧随白玉堂翻上崖顶。她不能让白玉堂一人入险,而且事情从开始到现在处处透露着诡异。虽说这条栈道机关重重几乎置人于死地,但也毕竟是“几乎”而已了,他们虽然逃得狼狈可一直没有受伤,如果路上的机关真的是为了以杀人为目的的,直接断掉栈道就可以了,或者不必让建筑傀儡一个接一个苏醒,只需前后一起围堵,一窝蜂涌上来,料想白玉堂和顾西辞再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过这么多傀儡的围攻。
看似危险之极,却偏偏留出了一线生机,说当中没有猫腻,谁也不信。
难道此处真的是海市而不是某处陷阱,这些机关都是那人所为,只为了探探自己的底?或者是他知道了白玉堂的身份,这些机关是为了试探白玉堂的?但是这么大手笔却只是个试探的用处……可能吗?
刹那间数道念头在顾西辞脑海中轮番闪现,可还没等她捋出个子丑寅卯来,就听得耳边传来一阵刀剑清鸣之声,白玉堂已经跟崖顶那人交上手了!
顾西辞顾不得再想什么,她反手拔出袖中娉婷剑之一,朝着白玉堂的方向冲了过去。
悬崖顶上是一片豁然开朗的空地,放眼望去一片空旷。大片大片的黑云阴沉沉地压了下来,海风呼啸,气氛凝滞到极点。顾西辞举剑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她所在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刚好能看清楚白玉堂横在那人的颈间利刃的寒光和他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
顾西辞轻轻叹了口气,收回了娉婷剑。身后原本死命追逐的机关傀儡们忽然哑了火,随即哐当哐当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是傀儡们越走越远,依次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去。
白玉堂手中的刀举在那里,他往前递也不是,往后撤也不是,但被他逼住的那人却是一脸悠然的样子,甚至嘴角还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玉堂,长进了啊。”那人丝毫不在意近在咫尺的利刃,他勾了勾嘴角,笑道。
白玉堂几次张嘴又几次闭上,最后他终于开了口:“哥……哥?你是我……哥?!”
“唔,原来你还认得我,我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呢。”那人拢了拢自己一身被风吹乱的袍子,自来熟地抬手拍了拍白玉堂的肩膀:“嗯,长大了,变高了,武功也厉害了……很好,看来你这些年过得不错。”
相比于白玉堂他哥一身淡定的模样,白玉堂就慌乱了许多,或者不如说他是一脸茫然。握着刀的手早就松了力道,只是一直虚指着面前那人,骤然听到自己苦求了多年的真相,白玉堂没有丝毫的欣喜,总觉得一切就像是在做梦一般。
极度的不真实。
见白玉堂半天不出声,顾西辞心中觉得很不安,她默默地走到他身边站定,看向面前那个长袍缓带面含笑意的男人:“你就是白大哥?”
白锦堂没有正面回答顾西辞的问题,而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公主,圣上传信已到,锦堂在此恭候凤驾已久,此地空旷简陋,不是久谈之所,还请公主移步蜃楼,锦堂自当亲自为您解惑。”
噫……顾西辞暗道不好,虽然早就明白白锦堂能在朱子宁手下安然存活这么多年、还瞒着那个老东西自己暗地里整出了个海市,绝地反转连上朝廷,一定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但她没想到白锦堂这么不给面子,行为看似恭敬,结果一见面就拆她台,自己把弟弟惹急了也就算了,还要拉旁人一起下水。
再往前想想,这人明明早就知道自己要来海市,却还是布下了暗招试探,先是调走谢少言,然后又用一堆机关傀儡追得自己和白玉堂狼狈逃窜了那么久,最后更是当着白玉堂的面直接揭穿了自己……
顾西辞想想,确认自己以前绝对绝对不认识白锦堂,不存在跟他结仇的可能性,唯一的解释就是皇兄一定坑了人家不少次,导致最后所有的账都被算在了自己头上。
刚刚走马上任、还没拿到什么好处就被坑了一脸的宁国公主表示,果然公主不是什么好头衔。
听了白锦堂的话,原本震惊而失去了判断的白玉堂也回过味来了,他偏头看了顾西辞一眼,那眼神无比复杂。顾西辞顿时头皮发麻,一边想着你以前也瞒过我我们扯平了,一边轻轻一笑:“白大哥说笑了,你这手笔着实太大,我一开始也没发现这里就是海市,还以为被哪个不长眼的坑到什么贼窝里去了呢。”
你嘴上会坑人,我就不会给你埋坑吗?反正已经被你抖露出来了,大家一起下水好了。顾西辞想到这里,便对着白锦堂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同时暗自在话里黑了他一把。
白锦堂果然脸皮够厚,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顺着顾西辞的话跟她扯皮:“我们这穷山恶水的破地方,遍地都是山贼水贼,在下也被他们骚扰了不止一两回,实在是不厌其烦,还盼望朝廷何时能够出兵平乱,还百姓一个清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