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颜回避地垂下眼皮。
脸上的笑渐渐消失,沈子桥目光变冷,低头找她,把刚刚那句话又问了一遍:“干什么这么看我?”
悦颜忽的抬起脸,睫毛被早晨的霞光镀上一层金黄,眼底像澄明的湖面,因为莫名的情绪泛起一层一层的涟漪。
冷冷的、淡淡的。
沈子桥低吼:“高悦颜你说,干什么这么看我?”
悦颜并不怎么怕他,她更怕的,是她的认知被判定为错误,偏离主流轨道。
如果沈子桥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好,如果沈子桥本质上就充满了破坏欲。
悦颜看过一部叫《坏种》的电影,里面有句短评一度让她感到心惊:人之初,性本恶,纯真有如白纸,才更容易写上罪恶。
她曾经最相信他,那么,他能理解此刻她的失落吗?
悦颜双眼湿湿的,因为迷茫,她低声说:“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认认真真对待一个女生……”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可以是我希望的那样?
“老子对你已经够认真了!”
他红着眼睛吼。
如果说高二是分水岭,那么高三就是悬崖陡壁。每个考生都是援石而上的攀登者之一,谁也不敢掉以轻心,一个小小错误所导致的后果,都可能是万劫不复。
而这些后果,却要所有考生自己承受。
“沉下心来,注意节奏,把握复习的每一步,不要掉队。高三不比高二高一,掉下去没人管你。”这是常挂在韩晓燕嘴边的一句话。
无需师长反复提醒,这些教训也牢牢印在他们心。
数学老师一张试卷分析到头,解题步骤已经写了满满一黑板,搓了搓掌心的粉笔灰,他两手撑讲台,从眼镜下抬起眼问下面的学生:“还有哪里不清楚的?”
稀稀落落有人举手问,老师单拎了几个觉得重点的又讲了一遍,为了不耽误班上其他学生时间,让剩下的学生下课后去他办公室单独问。下课前的最后又强调了一遍复习的重点。
下课铃响,教室里走动的学生渐渐多了起来。
前排女生拿着试卷转过身,问右后的孙巍韦:“学委,你帮我看看,老师这一步是怎么得到的啊?”
孙巍韦就着她手上扫了眼那个步骤,问她:“干嘛课上不问单老师?”
女孩嘟嘴:“那多丢脸啊……”又看眼旁边的悦颜,“学委偏心的咧,每天就给高悦颜一个人讲题,我看她也从来不在课上举手的嘛。”
他们的前排后桌都是活泼开朗的女生,孙巍韦是十里八乡唯一的男丁,胖胖的、看着脾气蛮好,女生们都爱闹他,有时候扯上了悦颜,悦颜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也会把玩笑开回去:“不准笑我,我不会的题目都很高级的好不好。”
但是这一次悦颜没开口,拿着笔徐徐写字,初秋的光影浅浅淡淡地洒在她脸上,皮肤莹洁如玉,耳边垂下的发丝随日影轻轻摇晃。
孙巍韦给她讲完题,等女生转了回去,才去看悦颜。
她若有所思地在纸上书写。
“高悦颜。”
她被叫得转过头来,目中疑惑浅浅。
“悦颜,你最近有心事吗?”
她摇头,笑了笑:“没有啊……”
一般数理化好的,脑子都灵光,孙巍韦看着她,试探着问:“跟沈子桥有关?”
她忽然走神,那漫长的一秒,孙巍韦误以为她的目光跟时光一起凝在了琥珀里……长睫毛轻轻垂下,她很内敛地笑了笑:“怎么会呢?”
这几天高悦颜确实有些不在状态,还被韩晓燕找去谈话,悦颜心思细,为此还偷偷躲起来哭过好几次。
孙巍韦知道后借了她自己整理出来的笔记,又每天中午拉着她去自习室自习,给她讲题,拎复习的重点,这才一点点追上了进度。
是有那么一类人,靠得他越近就变得越好,仿佛普照万物的朝阳。
太阳的背面是什么?
是深不可见底的漩涡?还是孑然自我的月球?
下完课,悦颜急急忙忙从厕所回来,楼梯走完,快到自己班后门时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一男一女,分开靠在走廊的两头,人来人去的地方,就他们明目张胆地在说话。
悦颜顿了一秒。
沈子桥如有所感,转头看来,目光冷淡地滑过她脸上,看清是她后又毫无过度地收回,继续跟他对面的女生说话。
那女生却好像也有感觉,眼睛挑剔地朝悦颜的方向望来,跟她笑了笑。
悦颜对她印象很深,高一迎新晚会上,女孩领跳了当时韩国女团最火的一支舞曲,台下所有男生都在尖叫,气氛热到礼堂的屋顶差点被掀翻。
悦颜目不斜视,加快脚步从他们中间穿过。四周安静下来,只有廊外的风吹着树叶飒飒作响。
沈子桥双臂横在栏上,歪着点头,懒懒地看前面,目光跟着女孩走了一小段路。
她刚洗过脸,脸上干净白皙,鬓间和额际的头发还湿着,打着小旋,蜷在那儿。
看着很乖,但是也有自己的脾气和原则。
走远了,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悦颜的心下意识收紧,脊背僵直,手心渐渐沁出汗来。
这是每次沈子桥靠近她时的惯有反应。
女生从后面小跑过来:“喂。”
莫名其妙地,悦颜松了口气,慢下脚步,让女生追上自己,并肩隔了半米的距离一起走。
女生歪过脸来看她。
是那种艳光四射,漂亮到连高年级都来打听过名字的女生。看着悦颜的表情似乎若有所思,眼尾一扬,笑得气场很足:“你别误会,我跟他没什么的。”
悦颜轻轻吸了口气,抬睫,目中水波静静。
“你不用特意跟我解释,我跟他就是一般的同学关系。”
不等女生再说什么,悦颜推开教室的后门,把她落在身后,自己直接走了进去。
午饭过后有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趴在教室休息的学生拉起教室窗户的帘子,音量随着光线一起降低,说话声音下了下去。
为了不打搅同学休息,悦颜收拾了些复习资料,一个人去图书馆上自习。
走出教学楼,经过种满郁金香的花坛和操场。
本来人声鼎沸的球场寂寥空旷。
男生穿着薄款的黑色连帽卫衣,松垮地站在框下投篮,有些球进了,有些砸到篮板,安静的操场上回荡着撞击的闷响。
风很大,阴天的中午见不到太阳。
悦颜停住脚步,搂紧怀里的课本,眼睛看过去。
不出意料,他也在看她。
篮球滴溜溜地滚过来,挨到他运动鞋才停下。男生顿了一秒,弯腰捞起,在两只手掌心过了一圈,忽然的,反扣住球,把球朝她推了过去。
恶作剧一样的招呼,只有他才干的出。
悦颜慢了一拍,没躲开。
那球擦过她抱书的手背又落回地上,弹跳着滚了几下,终于静静地停在他们之间。
男生看定她。
前面垂下的几缕头发后面,眼睛像大海,暗涌着黑色海浪。
猝然之间仿佛已经很大,远远甩开昨日的青涩、莽撞和冲动,经历的挫折和沉郁又外化成性格的种种。他比昨天更像个男人,变得隐忍、沉默。
时光在身侧呼啸而过,眼前的画面被急速带回医院的那天。
身后的车,身旁的树,小径边坐着轮椅散步回来的老人,构成了那场谈话的主要背景。
“老子对你已经够认真了!”
悦颜一直躲,一直躲,每每将要接近真相,却又自欺欺人地掠过,像死里逃生的游客,逃过空难,未必能躲过水祸。
而终于,男生玩够了,毅然决然地把海啸带回她的面前,逼她去看、去想、去面对她一再逃避的直觉。
与其说逃避这种直觉,倒不如说悦颜逃避的一直是沈子桥这个人。
或许因为单亲家庭、被父亲带大的关系,她的审美深受高志明影响,从小到大,她更容易被温和的、有高道德观、情绪稳定的人吸引。
沈子桥是吗?
他花心、滥情、三心二意,用来形容沈子桥的每个词语,都曾让悦颜避之不及。
男生单刀直入的逼问方式,最终只会让一个未成年少女感到无地自容。
悦颜咬了咬下唇,用她唯一能想到的那三个字:“对不起。”
沈子桥走近一步,他的声音几乎就响在她头顶,低低沉沉,强势又霸道:“别跟我说对不起,给我个准话,到底喜不喜欢我?”
在他们从前的关系里,沈子桥是不会这么轻慢地对她,想到这里,悦颜的眼渐渐红了起来:“你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她一有哭的样子,他就没办法,抬手替她把碎发拨到耳后,收回时自然地用指背贴了贴她温温凉凉的颊肉:“哭什么?”
更放肆的话他都还没说。
她还是躲他:“你也别动我……”
把手放回裤袋里,沈子桥放低音量,换了种商量的语气,低头找她:“那你跟我说,你是什么想法?”
悦颜心里乱成一片:“我没有想法。”
“那就是答应了?”男孩眼睛亮了一下,试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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