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桥顺着她头发摸了两下,然后真的没有动她。
悦颜调整了下情绪,看向他:“不管她妈妈跟我说了什么,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在里面,你能不能找个时间去看看邵敏,把事情跟她说清楚?”
沈子桥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觉得眼前的女生有点不一样,似乎一下子就长大了,更加聪慧,更加懂事,也更加让人心疼。
“我知道,本来打算这周末去医院看看她的。”
“还有,不要再来班级找我了,我想好好上课,不想被别人说。”
眉挑了下,他问:“他们说你什么?”
“反正都是假的,你不要问了。不要来找我,学校里碰见也当做我们不认识。”
暗色的月光里,沈子桥的嘴角轻轻往上扬了一下。
女孩子知不知道,有些话不可以在青春期里讲,比如恨,比如绝交,比如就当我们不认识,因为这些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伤害的往往是一颗真诚的心。
黑暗中,沈子桥的声音低低沉沉:“好。”
上课铃声就在那一秒骤然响起,悦颜慌慌张张转身要走,被沈子桥最后一次拉住了胳膊:“那你也答应我一件事……”
她心神不定地回头:“什么事?”
“不要胡思乱想,回到宿舍就好好睡一觉。”
拉开他手,悦颜勉强冲他笑了一下:“废话,宿舍不睡觉还能干什么?”
事情并没有朝这群年轻孩子预想的方向发展。
一周后,才结束完高三第一次模考的校园里流传着一个新八卦,邵敏在医院被查出了心肌炎,据说是因为复习压力太大,又没有好好休息的关系,这种病可大可小,有些慢性可能毫无症状,严重的则会突然猝死。
悦颜最后一次见到张慧慧,是在行政一楼的小办公室,她拿着相关证件来给女儿办理休学手续,接邵敏回家静养。
教导主任的桌边站了不少老师,簇拥着中间一个面容憔悴、眼圈微红的中年妇女,都在替她惋惜。一个女老师端来一杯热茶,手按着她肩,低声说些什么。
悦颜去交作业,经过英语老师那桌的时候又被拉住,问了她些复习上的进度。英语老师刚大学毕业,年轻有活力,这是她带的第一届学生,投入了很多精力和想法在里面,或许也因为悦颜端正的学习态度,让老师在这帮学生中对她施以格外关注。
张慧慧的啜泣声渐渐传到她们这边,哭声里全是一个母亲的悲恸和绝望。
她的女儿毁了,她却没办法找谁要说法。
走廊又响起一阵脚步声,靠近办公室后声音小下去,门口接着传来一声报告。
几个老师相继抬起头,看着沈子桥出现在门口,包括张慧慧。他刚下体育课,就被班主任喊来办公室拿作业。
谁都想不到一个绝望中的母亲会有的反应。
沈子桥现身那一秒,张慧慧就已经把他给认出来了,然后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扑过去给了他结结实实的一巴掌,扯住他衣领,劈头盖脸地拍打他、推扯他。
“你毁了我女儿一辈子!”
张慧慧哭到全哑,嘴唇发颤,把满眶的泪一滴滴颤了下来。
沈子桥的外套拉链被扯得歪歪斜斜,也不反抗,眼看着她哭跪在地上,双肩一耸一耸,气音沙哑:“你把我们家都毁了……”
办公室的老师见状蜂拥而上,几个去扶她,几个把沈子桥拉开,手忙脚乱里夹杂着一两句安抚的话,也有人在讲:“你这个家长怎么回事?跟一个孩子动什么手?”
作为当事人的沈子桥只在她挥巴掌的那下偏了偏头,其余时间一动不动,就站在原地,笔直地像棵树,没有谁可以给一棵树难堪,这是沈子桥竭力维持的最后的尊严。
悦颜有些心惊胆战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目光或许是有温度的。
下一秒,像是感觉到什么,他迟疑地转过头来。对上悦颜略微发颤的视线,沈子桥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下额角,他狼狈又难堪地别开了脸。
事情终于闹到李惠芬那里,对儿子的这个小女朋友,她是听过的,也是她一力逼着他们分的手。于情于理,她都不认为自己儿子做错了什么,反而觉得对方女生的家长胡搅蛮缠。可高志明不这么看,感情上的事没有绝对的对错,谁说了都不能算,但是礼数上不能让人家觉得他们夫妻没做到位,再给别人借题发挥的机会。
李惠芬一个字都不会说自己儿子的不是,高志明就更不方便管教那边的孩子,夫妻俩商量了一个晚上,决定趁着明天是个难得的双休日,买点东西去医院看看这个女孩儿,双方家长顺便也碰个面,看怎么能在不伤害两个孩子的情况下和平解决这个问题。
开到医院楼下,李惠芬怕儿子再受委屈,把沈子桥一个人留在车上,跟高志明、悦颜两个人搭电梯先上去。
病房在六楼,因为还没到探病时间,整层楼都非常安静,走廊上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偶尔可以看见一两个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在聊天。高志明本来不答应带悦颜过来的,在高三这么关键的时刻。是李惠芬觉得同龄女孩之间能聊得比较开,所以在电梯里高志明就已经说好了:“颜颜,待会儿进病房,你哪里都不要坐,什么都别碰,记住了吗?”
悦颜低头,鞋尖轻轻地点着地。
高志明提高点音量:“高悦颜,听见没有?”
声音闷闷的,“听见了。”
张慧慧不在,陪房的是个中等身高的男人,做了自我介绍后才知道是邵敏的爸爸。
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子,戴着方框眼镜,因为常年伏案工作的关系,白衬衫的袖口并不怎么干净。
高志明几乎拿出了生意场上的所有本事,从为人父母的失责说起,一直讲到眼下发生的这件事,措辞恳切,入情入理。邵敏的爸爸听着他讲,偶尔点点头,没怎么说话,等高志明中间停下,他才插进来一句:“有什么事去外面说吧,让邵敏休息会儿。”
三个大人出了病房,把门从外面带上。
悦颜被独自留下,怀中松抱着一束紫罗兰,样子有些拘谨。
邵敏招呼她:“坐呀……”
看着病床上虚弱的邵敏,悦颜拉来隔壁床的一条方凳坐下,花横放在膝上。
邵敏整个人半靠在医院的白枕上,披下的头发薄薄地贴着脸颊,被子拉到胸下,手背上用胶布固定的输液管一直连到旁边的点滴架上,看看悦颜,带点歉意地讲:“我知道我妈妈去找过你了,我跟你道个歉……她只是气坏了,不是故意的。”
悦颜心里像压了块巨石,从进这间病房开始,这块石头越来越沉,压得她喘不过气。
或许她应该说没关系,但是她怎么都张不了这个口。
真的跟她没有一点关系吗?
病房里安静下来,一缕阳光洒在向阳的窗台。窗台上堆着其他病人收到的鲜花,鲜嫩的花叶在阳光下泛着微闪的亮光。
寂静的病房里,邵敏的声音轻轻发颤。
“他真的很坏……他怎么能这么坏……我什么都答应他,他说教室里看不进书,让我跟他去图书馆,我二话不说就去了……在图书馆的时候他说想亲我,我也答应他……为了他我几乎变的不是我了……为什么,为什么他还要跟我分手……”
盈满眼眶的泪一连串地砸在女孩的手背,砸在悦颜的心里。
“跟我分手的时候他说他不喜欢女生粘他太紧……可是接吻啊看他打球,明明都是他提出来,他要求的,他说别人的女朋友都这样……”
“高悦颜,”邵敏湿着睫毛,鼻头哭到通红,喃喃地讲,“这男生真的好厉害,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一句真心话,从来都没有……可是却把我害成这样……我真的好恨他……”
说着恨的话,哭的却是她。
年纪小的时候,我们往往因为急于想要摆脱一段关系,说过许多言不由衷的话,这些话最后也跟时间一起,成为我们难以面对的过去。
这些年,我们都做过什么错事?
撒谎、改分数、逃自习、考试作弊,有害过谁伤心,能奢求别人原谅,还是从此悔之晚矣?
邵敏的每一个字都像一个禁止通行的标语,沉重地立在每条通往沈子桥的道路上。
她离开病房的时候,爸爸和李惠芬跟去医生的办公室了解情况,悦颜独自一人搭电梯下去。
走近泊车位,沈子桥已经从车里下来,靠着车身听歌,戴着耳机。
看见她过来,单手拉下了耳机线,沈子桥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悦颜伸手去拉靠她这边的车门,沈子桥一只手就压住了门,目光低下,落在她脸上:“搞什么?”
如果硬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此刻面对沈子桥的心情,那就是迷茫。
哪怕无数次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个男生好的地方,可是邵敏的一个恨字,把一切假设都打得七零八落。回忆起她不短的读书生涯,她听到的,看到的,通通都是这个男孩招人恨的地方。
“你看我。”
悦颜不动。
接着她的下巴被男孩用一只手掰了过来,脸终于朝向他这边,沈子桥眯着眼打量她,忽然懒懒地笑了:“干什么这么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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