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外滩4号。”
汪曼春扶着他的手上了黄包车，冲着他说了一句
“师哥再见。”却见他一扭身，跟着坐了上来。
天气寒冷。这个时候的风都凝成了冰，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明楼的黑色厚昵大衣盖在中间，看上去又亲热，又温暖。
“师哥，有烟吗？”明楼楞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抽烟？”
他自己当然是抽烟的，为了应酬，自己天长地久也离不开了。
随身从大衣口袋里捞出一个外国牌子的烟壳子来，拿出一根来递给她，又拿出银色的打火机，拇指一挑，金色的火星便绕了出来。
“我记得你是不抽烟的。”汪曼春瞥了他一眼，笑着将烟叼在嘴上凑过来点，动作看上去有些生涩。
“你刚走的那几年里迷上了，后来觉得对身体不好，就戒了。你回来以后，希望你会吻我，所以更不敢抽这些东西了。”她想起前世的自己，明楼归来，她便强制将烟戒了，见他之前，总不忘记嚼些玫瑰香口糖来，想来今生竟不知不觉也维持了习惯，可笑的暗暗期望他能像
少时一般常常亲吻自己。
“可如今，我知道，你是不会吻我了。”因为他不爱，所以只愿意给些暧昧的话语，甚至连爱这个词，都从来不肯说出口。
烟味有些厉害，呛得怕人，她只能感觉到嘴里有一股苦味蔓延开来，拿出来！可她不想再明楼面前漏怯，便装作无事一般吐出烟雾，慢慢的拿了出来。
“曼春”他在车子跑过一片灯火通明的广场时叫她，
“恩？”他的脸，在夜色中慢慢放大，眼睛越靠越近，越靠越近，终于在两秒后，嘴唇贴上了香气浓郁的红唇。
他将舌伸了进去，从头到尾，将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亲了一遍。
欲擒故纵
【十四】
记得有人曾说过，任何长时间的皮肤接触都可以被称为调情。
下雪了。
他离得她这样近，曼春是闭着眼睛的，能看到她颤抖着的睫毛上凝聚的小小雪珠，慢慢的滚落在粉红的脸颊上。
她的嘴里只有红酒味道，熏然欲醉，软软的舌头被他卷着，明楼不敢闭眼，他不是汪曼春，不能全心全意的放下防备，他必须清醒着，冷静着，俯视一切。
哪怕是他的感情。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很长，结束之后沉默的时间更长。
曼春像个小姑娘一样蜷缩在他的身前，两只冰凉的小腿从旗袍叉口露出来搭在他的腿旁。
若是没有世家恩怨，家国仇恨，她如今应该被唤作明大少奶奶，两人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又哪至现在。
黄包车停了下来，明楼却没有走，他只多拿了一张票子出来塞给那个老板，就把曼春扶了下来，半推半抱着送进了别墅。
雪天本就寒冷，何必要让他再晚些回家团聚呢？更何况，他本也不放心，窗前的那个笑容太过惨烈，他总反反复复的想起。
偌大一个别墅，连个佣人也没有。
明楼摸着黑，一手抱着曼春，一手便去摸开关，脚边忽然蹭到个毛绒绒的东西，下意识便踢了一脚，才反应过来估计是那只猫。
比他想象的要糟的多。
这里连一个佣人都没有，客厅里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住过的气息。只有那只猫！蹲在一旁用圆圆的眼睛盯着他。
“曼春啊，你家的佣人呢？”他问道，汪曼春也不看他，矮身把猫咪抱了起来往里走。
“我家没有佣人，保姆都是白天来做完事情就走的，我不喜欢我家有别人。”自从她搬出来以后家里的佣人都是朱徽因安排的，她尤其倚重朱徽因，所以阿诚才能源源不断的从这里拿到文件，
他若是没有内应，又岂能轻易的知道文件在哪儿，每次都能满载而归呢。
她把明楼按在沙发上，替他将金丝边眼睛取了下来，又站到他的身后给他揉揉太阳穴，体贴温驯的像是谁家小妇人。
“喵呜。”猫咪不满的叫了一声，她才反应过来，连忙过去揉揉它的脖子，一边对着明楼道
“师哥你休息下，我去给它弄点吃的来。”说完也不管没给明楼倒茶就匆匆忙忙的往房间里
奔。
“……你说你到底哪里像我？”明大长官搓着双手正与茶几上的胖猫咪正面相对。这只猫比上次见到的时候胖多了，在汪曼春面前撒娇卖乖一脸可爱的样子，她一走，便满脸横肉的紧紧盯着他。
难道如今要和一只猫争宠？
争宠？明大长官笑着摇摇头，伸手去拿桌上倒扣着的一本外国杂志。
一页折叠的好的信封突然从中掉了下来。
明楼看了看房门，还是小心翼翼的捡了起来。
[春儿敬启 ]落款初
春儿。
这世间能够叫76号情报处处长汪曼春“春儿”的人只有两个。一个今晚刚横死酒店，另一个就坐在这里。
他将信封拿了起来嗅了嗅，男用香水的味道，薄荷味，正和那日在餐厅里擦身而过的白西装男人的味道一样。
荣家养子荣初
阿诚查了一个礼拜，也只能查到他在医院工作，其他什么都查不到，要知道，在这上海滩，若是一个人的背景连明诚都查不到，那么这个人，恐怕不简单的很。
他簇着眉头心里一阵翻腾，面上却装得极好的将信纸放回杂志上，也不管猫咪抵抗便抓过毛团来捋着。——他思考事情的时候，总喜欢手里做点什么小动作。
这感觉远比他想象的难以忍受。
明楼还记得一年前在巴黎收到曼春来信的感觉了。
本是他先开始书信来回，后来便是曼春的一月一书，他也不常回，只是看着曼春寄来的书信上的琐碎日常与点点情思心里暖的很。
可一年前，他再次收到信时，一切，便不一样了。
他素来心细，自然能看出这份信匆匆写就，曼春喜欢熏些梅花的香味在上面讨他喜欢，这次也没有做，整封信颠三倒四敷衍至极，而就在最后，她像是不经意的随口提了一句。
“我交男朋友了。”
她交男朋友了。明楼仿佛心肝肚肠都被人拽了出来活放在地上踩。
他当然也在巴黎交过女朋友，他不是圣人，和汪曼春初尝·禁·果后也懂得女人滋味的美妙，交一个漂亮法国女朋友，在塞纳河畔甜蜜的拥吻，然后又带着索然无味的想法结束一切。
可他不曾想过汪曼春也会另交男朋友，即使他寄过去了如此绝情的一句诗，他却从未怀疑过汪曼春的爱会消失。
如此震撼，如此酣畅淋漓的感情消失了，那么汪曼春还是汪曼春吗？那么，明楼该怎么办？
他陷入了往日的梦魇之中，手下也没个准，猫咪惨叫一声，跑远了。
“师哥！”汪曼春责备的喊了他一声，他反应过来，顺手将金丝眼镜挂在耳边，复又是个文质彬彬的政府要员。
“对不起，再想工作上的事情。疏忽了”他还是那样子打着官腔。
汪曼春盯着他，突然靡艳一笑，“我已经打电话让阿诚来接你了。”
“你就这么想让我走？”他心里不悦。
“那么，你会留下吗？”她反问道，明楼突然想到明镜严厉的眼睛，清醒过来，要克制，今夜已经突破太多了。
“我明日还有会议，不能不回。”
“真是太可惜了。”可语气却没有可惜的感觉，一只染着红色蔻丹的手去拨弄着高跟鞋，明楼眼尖，手一捞便将那只玉腿捞在了膝盖上。
这高跟鞋本就不是什么适合长途走路的鞋子，曼春走路又不是个女孩子的腔调，鞋边沿硬是被她磨出写血泡来。
“女孩子的脚，要好好保护。”他小心翼翼的给她揉按，曼春的脚小小的，脚指甲没涂指甲油，半透明的指甲圆圆的俏皮可爱。
一时间客厅里寂然无声，明楼一眼看过去冷不防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像是极恨，又是极深情的眼神压得他有些沉重。
“没什么，你该走了”她将腿放下来。
烟花间的丑棉袍
【十五】
【下午两点烟花间桂花包厢。】她一醒来，便在送来的日报上得到了这样的讯息。
孤狼。
今天是76号的休息日，她本应该想起来的，今日是陈炳之死，前段时间事务繁忙再加上要部署一
些事情，竟然忘了有这么一茬。
孤狼不服管教，心思阴毒不好掌控，她本不欲去，却也不想让南田洋子生疑。
曼春换了一身男装，白色衬衫水灰色马甲大衣，再加上压的低低的鸭舌帽，一副男人腔调，她转身拿了两把勃朗宁一把插在腰间，一把插在靴里，想了想，还是走到落地镜前，在唇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红。
今日还有别的用处，还是画个浓郁一点的妆容比较好。
她叫了辆车到烟花间坐落街的拐角，然后下了来，打算徒步到那儿，今日去的有些早了，可以慢慢来，才好正撞上明台。
曼春在拐角的小摊子上买了两个肉包子，拿了一个放在嘴里，热腾腾的猪肉包子味道甜美，汤汁丰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