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最喜欢她的一点。
所以他刚才看着她的时候,藏在心底的秘密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但最后那些话还是在嘴边溜了一圈又被他生生咽下。
在欢声笑语里,大客车沿着盘山路一路向上。
忽然,从路边窜出一只野猫。
司机下意识地踩刹车,扭转方向盘。
车内的人随着惯性身子往前一冲,全都磕到了前座的后背上。
而站在车前排唱歌的叶远志更是直接向后一仰倒,摔下了台阶,整个人重重地磕在了前门上。
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小护士,在车停稳后,第一个跑上前,拉起他,关心道:“叶医生,没事吧?”
佳人在侧,叶远志捂着自己的后脑袋,勉强地回答:“没事没事。”
陆宛童嗤笑一声,“要不开回去?送你去医院看看?这要是脑震荡了可不得了。”
“没事没事,真没事。”叶远志赶紧站直了身体。
车前的野猫并没有因为被突然出现的大客车吓到,它依旧昂着头,不紧不慢地一步一步压过公路。
司机握紧了方向盘,缓缓踩着加油踏板,只等它走过马路。
因为叶远志的摔倒,全车人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他身上。
一个骨科医生走上前,替他检查扭伤是否有损伤到骨头。
而白芷却紧绷着身子坐在位置上,她瞪大了眼睛,傻傻地看着前座。
不过她不是被急刹车吓的,而是被身旁的傅西泮。
在刹车的一瞬间,比她反映更快的是傅西泮。
他侧过身子,一下拦在了白芷的身前。
他一手绕过她的身子,按在她的左肩上,将她牢牢地定在车座上。
另一手则穿过她披散的长发,抵在右肩之上,将她箍在自己的怀里。
即使是如此危急的情况下,傅西泮同样僵硬的身子仍注意着和白芷的距离,他虽用身子护住了她,却和她保持了一段距离。
全身只有他的脑袋轻轻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他满头都是细密的汗液,嘴唇不停发抖。
他的声带颤抖,断断续续地小声重复着一句:“不要,别、别离开我。”
白芷被他这个举动吓得不清。
一开始她以为傅西泮是要保护自己,可当她回过神来,稍稍侧过脸,却发现他紧闭着眼睛,泪水溢满了脸颊,背后也被冷汗濡湿。
耳畔边傅西泮不断重复呓语更让白芷担心。
她像是机械般缓慢地抬起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白芷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正是她的这句话,一下子将傅西泮从梦魇中唤醒。
自从十四年前的车祸后,傅西泮就极少乘车。
因为刹车时的抖动和紧急刹车的刺耳鸣响,都能让他想起母亲满身是血倒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在梦魇里,这些痛苦不断重演加剧,刺痛着他的每一根敏感神经。
傅西泮被白芷的一声轻唤,唤回现实。
他侧过脸,看到自己眼前的是惊慌失措的白芷,他立刻坐直了身子,淡淡地说了一句:“抱歉。”
随即,他胡乱擦掉脸上的眼泪,闭上眼,靠在车座椅上。
他背后的冷汗浸透了衣服,车内冷气一催,傅西泮不自觉地抱紧了胳膊。
白芷从车架上拿下一块小毛毯披到他身上。
她不知道傅西泮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只知道,他现在看起来像一只雨天里迷路的小猫,让人看了既心疼又难过。
因为这个小小插曲,到了清水山庄后,大家玩得不亦乐乎。
只有傅西泮却一直在状况之外。
露天烧烤时,几个想给他送东西的女生,都被他的冷漠吓跑了。
最后还是叶远志拿了一盘烤好的牛肉走到他身边,“傅哥,你怎么了?生病了?脸色这么差?一会我们还要去湖边钓鱼呢,你这样还能去了吗?”
傅西泮喝了一口手里的苦咖啡,摇摇头,声音低沉:“不去了。有点难受,先回度假村休息了。”
说完,他一个人踱着步慢慢走回了小木屋。
白芷咬着烤肠正和一个男医生在聊天,可是她的心思都在傅西泮身上。
她的目光跟着他从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一路停停走走。
“白医生,白医生?”
年轻医师的手在白芷面前晃了晃。
白芷回过神来,迷惑地看向他。
那个男医生也很识趣地笑了笑,说:“你还是去看看傅医生吧,他好像脸色很差的样子。”
被戳穿小心思的白芷嘴角一扯,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她没有挪动身子,而是继续用叉子戳着盘里的食物。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很多小可爱在评论区提到男主的名字。
解释一下吧,男主的名字确实是从西药地、西、泮里取的。
地、西、泮有镇静作用,一般用作安眠药。
女主的名字白芷是一种中药,有活血止痛的功效。
包括配角京墨、江篱、宛童、远志都是中药名,不过人名和药效没啥关系,单纯觉得好听就拿来用了。
第14章 14
吃过晚餐,有人提议要去泡温泉,白芷以太累为由沿着小道一路走回了小木屋。
她走回清水山庄的度假木屋时,看到傅西泮一个人站在他的木屋前发呆。
他倚靠在木质栏杆上,一手伸出屋檐。
木屋依山而建,清泉顺流而下,从高处飞溅下来的泉水打在一旁的芭蕉叶上,而后又顺着叶片滴落到他的手心。
和早上相比,他的面色看起来红润了不少,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
白芷背着手走过去,淡淡地唤了一声:“傅医生?”
傅西泮收回手,面对着她站直身体。
他寡淡地回了一句:“下班了。”
“啊?”白芷被他的回答弄得一头雾水,想了一会,又换了个称呼,“傅西泮?”
“何事?”
依旧是一句不疾不徐的回答。
白芷怀疑,傅西泮身上一定装了什么开关,才能不停地切换模式。
上一秒他可以是不轻言放弃、让人钦佩的傅医生,下一秒就变成了令人心疼的小可怜,这一秒却回到了最初那个故作清冷的古董花瓶。
看在他方才痛苦模样的份上,白芷没有和他计较,仍旧是笑着问:“他们都去山下泡温泉了,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放松放松?”
他的回答很果断,没有半点犹豫:“不去。”
白芷唇线紧绷,她就知道,傅西泮果然是块捂不热的石头!
她哼了一声,背着手转身走向自己的木屋。
就在这时候,一天都清清冷冷,沉默寡言的傅西泮却开口叫住了她。
“白芷。”
白芷怔住,缓慢地回过头:“嗯?”
傅西泮快走几步,走下台阶,沿着鹅卵石小道走到她面前。
他抿着唇,眼神盯着别处,支支吾吾地说:“今天……在车上……我……”
短短的一句话,他停顿了好几次,每次开口又再度因为叹气中断。
最后,还是白芷先说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嗯。”傅西泮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对不起。吓到你了吧?”
白芷摇摇头,“没事。我不介意。倒是……傅西泮,你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呀,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应激反应?你可以考虑找个心理医生……”
她说得很小心,生怕又触到了他敏感的神经。
然而傅西泮不仅不领情,他脸一拉,眼眸暗了三分,再次回到最初的模样。
他打断了白芷的提议,冷冷地说:“对不起。这件事我不想再谈了。”
他言辞坚决,冷得如腊月寒冰。
让白芷再次陷入了尴尬之中。
被他这么一说,搞得自己多想听一样。
白芷撇嘴,面上虽笑着,在她心里早就把傅西泮扎成小人,再用细针扎个千遍万遍。
陆宛童跑了过来,打断他们的尴尬气氛:“你们俩站在那干嘛呢?”
白芷摆摆手,“没什么。我要回房间休息了。”
“别呀。”叶远志也跟了上来,“后山有一处萤火虫栖息地,要不要去看看?”
一听有萤火虫看,白芷眼睛一亮:“哎,好啊!”
她立刻跟上了叶远志。
可傅西泮仍站在原地。
陆宛童扭脸问:“傅医生不一起?”
这次傅西泮倒是没马上拒绝,而是犹豫了一会,才缓缓开口:“不……”
转过头的白芷看到他眼底的落寞,再次心软了。
她走了几步,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将他往前推。
“走吧,走吧,一起去看看,说不定心情就能好点了。”
“我……”
白芷搭在他肩上的手一紧,从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侧过脸看向拒绝的话已经说了一半的傅西泮。
她皮笑肉不笑地一字一顿咬牙说道:“在我发火之前,你最好乖一点。”
傅西泮愣了一下,脚步跟着她推动的力道慢慢向前。
他们四个人,两人一组地一前一后朝后山走去。
一路上叶远志的话多如牛毛,好像夏日里趴在树上的蝉,永远也不知疲倦地聒噪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