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小心哦。”楚若做了个嘘的声音,他的睫毛轻轻颤抖着,脸上是一种难释的温柔,“刀剑无眼,打翻了我会很头疼。”
“你……”冯夷气得发抖,他失去耐心与楚若再谈,只退后一步,把战场交给那些跃跃欲试的人,“给我上。”
阳春白雪,曲高寡合,何人能知其中意味。
雷鸣捂着头,再行三步,已是不支。他吃力望去,楚若就坐在那里,专心弹奏,无人能再进一步,偶有暗器飞去,就在半空被打落,徒劳无力地摔下来,滚了几圈,像缺了水的鱼,在做最后的挣扎。他的琴艺比当年更为精进,又或者,这才是他真正的实力。
‘婧儿,音杀之术难在无形,也败于无形,你日日听我弹奏,可知破解之法?’那个下午,楚若抱着她坐在湖边问她。
‘猜对了会有好吃的吗?’那时她问楚若,却是望着解红,解红的手很巧,幼年的她最爱吃解红做的糕点。
‘有。’楚若笑了。
‘那我说。’幼童摇着脑袋,一字一句道,‘顺应琴者之心,此乃破解之法。’
这个动作她练习了很多次,抽出腰间的长鞭,手腕轻轻一抖,灌输了内力的长鞭就这样飞过来,不偏不倚,尾端甩在琴弦,抽断了一根琴弦。
琴弦断,曲目结,于是杀戮再起,刀与剑相交,十八年前的情景再次在这里上演,雷鸣看着眼前人,面容坚毅,这一次,你不要再放水。
楚若没有再放水,但他寡不敌众,接下雷鸣的招式已是吃力,更何谈分神去应对他人的攻击。他开始后退,一步一步,被逼到圣火坛下。
雷鸣迟疑了,他的刀法大开大合,在空地上还好,但圣火坛下是门派秘笈所放之处,一个不小心,就会打落火盆,引燃火油。
身形一动,雷鸣后退三步,他看向楚若,双方眼中达成共识,休战再斗。有人却越过他,将一只飞刀送过去,那飞刀闪着一道寒光,准确无误地插入了楚若的胸口。
楚若连连倒退,他靠在木架上,眼中是一丝赞许,像是对李婧说,我的好徒儿,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我认输。”楚若将飞刀拔出,扔在地上,但他手中还有剑,剑可杀人,也可自杀。他笑了起来,举起长剑,像每一个魔头一样垂死挣扎,“但是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快撤。”冯夷高声喊道,众人连连后退,李婧被雷息拉着,跌跌撞撞地往后跑,她扭过头去,楚若就站在圣火坛下,白衣上染了血,胸口被侵染成红色,看着很吓人,但是李婧知道,她没有伤及心脉,她的师父不会死。
圣火是不会熄灭的,那个寂静了多少年的圣火坛,在这一刻重新被点燃,圣火炎炎,照耀我心,圣火烈烈,净我身心。
数息过后,一声爆炸声响起,李婧被雷息死死抱在怀里,什么都不敢做。
【已确认,下个世界开启。】
第21章 二武林盟主(11)
走过廊下的花帘,李婧绕了一个弯,往后院走去。她穿着戎装,一身干练,腰上围着的还是那条红鞭,可跟在她身边的大猫不见了,大猫离开她多久了,她也不记得了。
“你这姿势不对,来,再看我打一遍。”
李婧停下脚步,院中是雷鸣在教儿子练刀法,她朝雷鸣行了一礼,弯下腰抱住向自己跑来的儿子。
“娘亲。”
“总是劳烦公公,婧儿实在过意不去。”李婧替孩子擦了汗,上前同雷鸣交谈,“过几日我就接大宝回去。”
“你接他回去又送路友那,上次路友来信,说是要建一个琅嬛阁,估计没精力再照顾大宝,不如就留在我这。”雷鸣宝刀未老,他捡起被丢弃的木刀,板着脸呵斥躲在李婧怀里的大宝,“大宝,习武之人兵器不可弃。”
“我要娘亲。”大宝皱着了一张小圆脸,嘟囔道,“我讨厌练武,我要像爹爹一样,坐在书房里写字。”
“真不愧是息儿的儿子。”雷鸣脸皮一抽,恨不得去挠大宝的胳肢窝,多好的练武材料,非得跟息儿一个脾性,弃武从文。
“想得美。”李婧点了点大宝的小脑袋,“去挥刀一百下,完了再和我报道。”
“是。”大宝乖乖道,接过雷鸣递给他的木刀,三步一回头,回望李婧,扭扭捏捏走到院中,在大人的目光开始练习。
“你此次回来,不是只为了看大宝吧。”雷鸣看着树荫下的孙子,不由地叹了口气,这孩子自小就跟父母聚少离多,也难为他了。
“我……”李婧犹豫了一会,“要与夫君南下。”
“多久回来?”雷鸣神色不变。
“半年左右。”李婧回道。
“早去早回。”雷鸣笑着同李婧告别,走向大宝,“抬高点,挥下来要有力气。”这江湖是年轻人的天下,朝气蓬勃,万象更新,很好,他也很高兴,他的儿子没有抛弃理想,正去践行。
她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很快就离开了。夫君还在等她,她不能在这浪费时间,
他们去的是秦淮,吴语侬软,轻纱罗裙,绿云绣鞋,这里是温柔乡。他们走在街上,没一会,随行的人怀中多了几条香帕。
“好不容易来到这里,盟主也应个景,换身好看的衣服。”有人建议李婧。
“我穿不惯。”李婧笑了笑,暗了神色,雷息看见了,伸手抓住李婧的手,笑骂那人,“你胆子倒是大,敢当着我的面说,信不信回去我给你杂活做。”
“小的知错,再也不敢了。”那人连声哀求,逗笑了其他人。
“行了,都回去歇息吧,明日再去拜访。”雷息也不为难他们,今日天色已晚,不宜走动。
“是。”
“到处走走?”雷息问李婧,“散散心。”
“听你的。”
还是那样的夜色,那样的人,少女们穿着衣裙在人群里穿梭着,偶然撞到了人,待看清对方样貌后,会心一笑,无限娇羞。
雷息拉着李婧的手,与她穿梭在人流中,他选了一个花灯递给李婧,凑到她耳边轻笑,“夫人,还在生为夫的气。”
李婧猛地抬起头来,抢过雷息手里的花灯,碎骂一句,“去你的,知不知羞。”她的耳朵泛了红色,雷息看见了心里更是好笑,只攥紧那只手道,“我们去河边放灯,小心点,别跟丢了。”
“我知道。”李婧说着,她的余光瞥见一个身影,红裙倩影,身姿绰约,让她一下子惊呆了。
“解红姐姐……”
“是你看错了。”雷息神色不变,带着她向前走去。
“也是。”李婧失落道,“解红姐姐要是还在的话,大概也生白发了。”
雷息不答。
“你说,当年我要是……”李婧突然说起来,当年她起了别样的心思,拉着解红姐姐去了衣庄,同她买下一样的款式,她那时想,如果自己穿成这样,师父会不会喜欢自己。可是没有如果,那些人突然杀了出来,不由分说,取走了解红姐姐的性命。
后来她知道,那些人要杀的人是自己,解红姐姐是无辜的。
“往事休提。”雷息打断李婧的回想,带着她走到河边。“许个愿吧。”
“许愿啊?”李婧想了想一下,然后在纸上写下自己的愿望,又问写好了的雷息,“你许的是什么?”
“说出来就不灵了。”雷息狡黠一笑,他的年纪不小了,这一笑却有少年郎的风采,李婧一下子失了神,被雷息抢去机会,先放了河灯。
“等等,我的。”李婧急急忙忙把自己的放下,看着她那盏跟在雷息身后,一同远去。
次日,无义山庄迎来了客人。
“雷晚侄。”曾经的武林盟主出来接待雷息一行人,他穿着锦袍,上面沾了些污迹,神色匆匆,显然是还未做好准备。
“海前辈。”雷息回了一礼,“不知庄主是否起身?”
“可是有要事相告?”海威道,“请帖我们已经收到,届时一定出场,在此就先恭喜盟主。”
李婧却不回礼,她站在那里,感受到了恶毒的视线,她轻轻侧了头,扫过堂上的画像,嘴角勾起笑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对庄主说句话。“
“既然如此……”海威本想拒绝,但听到一声轻响后他又改了脸色,急急忙忙请他们坐下,“我去请庄主来。”
“海前辈。”李婧不与其他人一同坐下,“不如我与前辈一起,也免去庄主劳顿之苦。”她的表情是那么自然,单纯只是为别人考虑。
都是废人了,还出来干什么?
“这……”海威停顿了一下,“请随我来。”
她与雷息交接了一个眼神,跟着海威一同进了内堂。
无义山庄已经大不如前,曾经的辉煌一去不复返,过去人声鼎沸的庭院如今空无一人,风一过,刮起地上的枯叶。
“让盟主见笑了。”见此情景,海威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侧了侧身子挡去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