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外,就连饭后点心也没落下。
啃着又大又甜、饱满多汁的黄皮梨,付染优哉游哉歪去了后院躺椅上,一边啃梨一边看星星,好不惬意。
这会儿遇上宋尘洗完碗打近处过,她还撩撩脚丫问他:“宋老板,你是自己种了梨子树么?”
“村里人种的。”
驻足在静谧的夜色中,宋尘借着昏暗的光线去看,躺椅上付染眉眼弯弯,嘴里吧唧吧唧咀嚼着果肉。一听声音,就能感受到梨汁的充沛。
他低眸:“下午捡柴那会儿顺道摘了几个。”
然后,耳畔的咀嚼声渐弱。
付染拉长着语调:“直接这样摘,没关系吗?”其实她想问,不会再有什么花甲老太蹦出来骂骂咧咧吗?
宋尘很快解释:“我留了一捆柴在树下。”
“哦。”
一张小嘴又愉悦地吧唧起来,付染眯了眯眼审视着跟前的男人,嗯,可真是个斯文有礼貌的山野汉子。重点是还善良大方。
就是话少了些。
“夜里凉,早点进屋。”
瞧,就这么丢下一句,宋尘又拖着步子走开了。他的拖鞋同绵软的草地擦出窸窣声响,付染银铃般笑出声:“知道了,宋老板。”然后盯着那高大健壮的背影又张大嘴啃了一口梨肉。
真甜。
其实付染曾经想象过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男人。狗血点,跟拍戏一样,也许是什么霸道总裁,或者温柔影帝。但万万没料到,眼下在这高原山区,夜空繁星中,她忽然觉得,宋尘这样的也很不错。
想起白日里说没有过男朋友,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身为明星,在流量鼎盛时期谈恋爱有太大的风险,乔涵绝不会让付染去冒这个险。付染明理,过去也一直以事业为重。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原来不过就是他人一只笼中雀,不是不能冒险,而是早失去了自由。
脑子里继而出现某个人名。付染掏出手机,点开通讯记录,显示方起山并未有过来电。权利的掌控者从来如此,都只在背后操控一切。
乔涵的上百通电话轰炸已能说明事实。
以前看乔涵,是最称职最贴心的经纪人,现在看乔涵,却是虚情假意,一条走狗。可惜的是,付染花了整整十年才弄明白这一点。
巨大的压抑感如同头顶一片夜色,滔天压了下来。密密麻麻,无尽黑暗。付染觉得头痛,不想再想,摁键将手机息屏。抬头对着星空,试图放空大脑。
就在这时,一条毛毯从天而降,隔绝她视线,蒙住她脑袋。
毛绒绒的温暖触感。她略一扯,眼睛露出来,在两米外看到宋尘转身的动作。
啧,专门出来送毯子的,嘴巴不张一下就又走了。不知道的,还只当这人是个哑巴呢。
付染窃笑着,抬手把毛毯在身上铺开。体温被紧紧包裹,她舒服地闭上眼,心想,宋尘这样的,就是看起来一无所有。
实际上,却拥有许多。
第6章 天气正好
因为贫穷与欠债,付染不得不放弃了离开旅店和去景区继续旅游的计划。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她也不想回帝都,接下来的几天干脆就开始了劳动日常。
尤其阿立回村帮家里收麦子去了,所以付染变成了旅店唯一的店小二。虽说旅店也没得客人,每天干活不外乎些洗洗晒晒,洒水浇花,打扫除尘的琐事,但对养尊处优惯了的付染而言,这些也算得辛苦的体力活。
有时候宋尘听见了腰酸背痛的喊声,想要帮忙,偏付染还不让,硬拿出一副伟大的劳动人民做派,握拳一句,“放着我来”。
四五天过去,等阿立从村里回来,发现高两层的旅店,十几间客房由内而外一尘不染,焕亮新洁。不由得就对着付染一顿夸赞。
付染呢也不谦虚,倚在前台桌柜上扒拉着本账本,嫣然一笑:“本来姐姐我就是个老实人,给你老板打工还债,自然要诚诚恳恳啦。”浓密的睫毛扇了扇,忽然,大版歪扭字迹映入她眼帘。
那是本印刷质量极其粗糙,又很渗墨的黄皮账本。
“姐姐怎么了?”
察觉付染笑意顿然消失,柜台后边的阿立伸出脖子来,略显羞涩:“我只上过一点学,汉字写太丑了?”
付染摇摇头,明珠般的眸子一紧:“阿立,以后像撕烂你老板衣服,打烂厨房碗碟这种小账就别记在上头了,你老板大度得很,不会跟我计较这些的,知道了吗?”
对此,阿立表示疑惑:“可姐姐你之前说大大小小都要我记账上。”
“……今时不同往日。”
什么老实人,见鬼去!
付染恨恨地抚额,她现在已经一贫如洗,看本子上目前的总账,再算算自己的工钱,起码还要在这干三个月的活,才能还完宋尘的钱,可不能再增加债务了。
“对了阿立,你上回是不是说过你们村旁边挨着个湖?”撩了撩耳边黑发,付染转移话题,又换上笑颜。
欠债归欠债,日子还要过不是?
“你回来了,有你看着店,我也能出去透透气。这几天干活真要闷坏了。”说着她抬手指了指过道尽头,“我昨天收拾杂物间,看见里头有钓竿,就想去湖边钓鱼。”
“是有个湖,沿着咱们店前头的山路一直往下,别岔道,走个把小时就能看见了。那湖又大又漂亮,里头水也干净。”
“得,天气正好,我现在就去。”
跑门边望一眼高高的日头,付染靠墙激动地搓起手来。而后目光一低,宋尘回来了。
肩上扛着把锄头,手里拎着一麻袋土豆,再加上永远慵懒的步子,他慢慢从石阶上走上来,穿过芳草碧绿的前院。
最后停在她身前,眸光清澈:“去哪儿?”
“去钓鱼。”付染两手抱臂嘻嘻嘻笑几声,眼神随意掠过男人额前一层薄汗,“阿立还是个孩子,正长身体呢,我想着弄条鱼给他补补营养。所以你别误会,绝不是我自己想改善伙食。对了,那杂物间的钓竿还能用吧?”
“能用。”面对付染标准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宋尘没太多反应,把土豆放在门口招呼阿立拎去厨房,自己扛着锄头又转身走出院子。
这人又去忙活啥呢?
付染撇撇嘴也没多问,蹦蹦跳跳地去杂物间收拾她钓鱼的家伙。等收拾得差不多了,外边过道传来声响,她回头,看见宋尘将锄头立在门边,走进来递给她一个生锈掉漆的铁皮盒。
盒子的盖子上有几个模糊的红色字迹,付染只能隐约辨认出中间的“普洱”二字。
不过这盒里装的并不是茶叶。
开盖一看,里头蠕动着十来条蚯蚓,体积不算肥长,但盘在一团密密麻麻的圈形纹路,让付染一阵恶心,差点手抖甩了出去。
宋尘旁观到这幕,不禁质疑:“真会钓鱼?”
“当然。”啪一声盖上盖子,付染自豪地挺胸。以前拍过几场钓鱼的戏,导演可一直夸她姿势标准,演啥像啥。
本来嘛,钓鱼又不是什么难事,不就坐下来慢慢等,根本不耗什么力。
因此,付染将铁皮盒塞进个大布包,朝宋尘眨了眨眼:“放心,等着喝鱼汤吧。也算感谢宋老板你给我挖的鱼饵。”
于是抄着大包小包,板凳水杯,付染信心满满地出发了。在山中徒步一个多小时后,她终于在疲劳边缘,找到了那个大湖。
湖的名字翻译成汉文,是丽水。简单而直白的赞美。事实上,一眼望去,湖水的确像阿立说的那样干净,特别是这个时候,晨雾还未散尽,缱绻地留在湖面之上,接连着大片葳蕤云杉。
宛若隐匿在山中的神秘圣境。
当然,景色再美,付染自认自己可不是什么文艺女青年,终极目的除了吃鱼,别无其它。嘴角上扬地放下布包,她择了处湖岸,喝一口水开始整理渔具。一边整理还一边回想以前拍戏时钓鱼的步骤。
十几分钟过去,付染尝试性抛出去鱼饵,坐板凳上静等大鱼上钩。时不时还有模有样提一提钓竿,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可惜时间一点点流逝,湖面的鱼漂始终没得动静。敌不过等待的枯燥,付染意识到钓鱼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长时间的安静甚至让她怀疑这湖里究竟有没有鱼。
明明她都压下恶心感绑了两条蚯蚓,还不具诱惑力吗?
一顶手编大草帽下,白皙的脸蛋逐渐露出疲态。水灵灵的眼睛眨啊眨地,总企图闭上。
是的,付染快要睡着了,就在她手中钓竿突然起了动静的一刻。
“上钩啦!上钩啦!”
兴奋一瞬迸发,付染猛地站起身收杆,谁知老天偏爱开玩笑,最后欲出水面的根本不是鱼,而是一坨绿色的东西。
拉近来一看,什么,一只烂解放鞋?
付染懵圈了,她辛辛苦苦等这么久,还给十几只蚊子喂了血,到头来就钓了只破鞋?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包围过来,无奈早对宋尘夸下海口,付染没办法,只能忍住一走了之的冲动,扔掉解放鞋换个地儿重振旗鼓。
途中,一处喜人的芦苇丛出现了。
之所以喜人,是付染印象中拍戏有句台词说,芦苇长得茂密的地方,有鱼的可能性很大……希望重燃,付染决定在这儿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