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和颔首,起身后,没立刻挂断视频,边走边道:“忙完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沈千盏本来也没想等,但说实话太伤人,她十分善良地选择了隐瞒:“好。”
话落,她自己也觉得过于冷漠,清了清嗓子,补充一句:“你也是,早点休息。”
季清和莞尔。
他在门后停住脚步。
一门之隔的地方,西装革履的商界大佬们正三两交谈着回到座位。
他握着手机,对沈千盏说了视频挂断前的最后一句话:“你知道我们现在像什么吗?像刚适应恋爱关系,学着相爱的小朋友。”
挂断视频后,沈千盏对着微信对话框发了一会呆。
意外的,她竟然很赞同季清和最后那句总结。
明明两人关系匪浅,在亲密关系里也契合得像是严丝合缝定制生产的,但在恋爱关系上,不知是缺乏经验,还是尚在磨合的原因,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这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她没这么贱吧!
——
拜季清和这句话的影响,沈千盏今晚入睡得尤为艰难。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覆去翻来,眼睁睁地看着时间一点一点的从指缝中溜走,她仍是半分睡意也无,精神百倍。
时针已过凌晨。
窗外风起,吹动满枝树叶簌簌作响。
沈千盏抬手遮住眼,卷着被子又往床沿翻了半圈。
混沌丝碌到两点,她再也受不了失眠的折磨,握着手机坐起,给季清和打电话。
电话刚拨出,她留意到时间,立刻掐断,改发文字。
“我今晚想了一下,我觉得我可能不适合谈恋爱。”
她断句,发送,继续编写新的:“我没法跟小女生一样,看着你的时候满眼小星星,对你奉以十二万分的挚爱。”
“也没法三句一撒娇,不是亲亲老公就是亲亲猪猪。对你的爱称,我拼尽全力也只能想到一个‘狗男人’。”
“恋爱还没满一周,我没经验,也不知道我们这样的相处模式是否正常。”
比如季清和出差,她没有任何类似于失落的感受,也不会有他抱砖不抱她的庸人自扰。
又比如恋爱关系中该有的行程报备,她压根就没有报备这个概念。
而恋爱中,“起码恋爱半年才能发生亲密关系”、“可以给他无数次机会但女孩千万不要主动不要勾引”等等禁忌,她在没恋爱前就全踩了……
沈千盏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从他那句话发散思维到现在眼下这个局面的,但今晚查阅各类《恋爱教程》《恋爱典籍》后,她突然发现她与季清和的这段关系岌岌可危,每一步都像踏在薄薄的冰面上,稍有不慎,便会跌入冰河,凉彻心扉。
——
季清和刚下飞机。
深夜的机场,夜风冷峭,灯光凉淡。眼前似笼了一层雾般,触目所及皆是深夜的萧索。
他迈出舱门,边走边开机。
手机恢复信号的那刻,很短暂的接通了来自沈千盏的电话。
不及他去接听,电话挂断,手机屏幕重新陷入黑暗。
季清和脚步匆匆,很快踏上直梯,往地下停车场行去。
下一秒,微信提示。
震动一声接着一声。
季清和蹙了蹙眉,边解锁屏幕边问站在他身后的明决:“你告诉她我凌晨回来了?”
明决啊了声,有片刻茫然:“我没跟沈制片联系过。”
季清和垂眸,去看微信。
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便是——“我今晚想了一下,我觉得我可能不适合谈恋爱。”
他眉心一沉,整颗心像坠入了无底黑洞,连下落都没发出一丝动静。
明决还等着他的下一步指示,刚抬眼,便见他脸色阴沉,似酝满了风雨雷暴的云层。
他立刻噤声,悄悄的,毫无存在感的,往后退了一步。
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有预感……沈制片今晚,可能会不太好过了。
第83章 第八十三幕
沈千盏发完微信后, 去了趟洗手间。
浴室的隔音效果极差无比,像她高中时期的学生宿舍, 一到夜深人静,就鼾声四起,四面楚歌。隔着一堵墙,让隔壁床位的床友“去吃屎”都能声传到位, 引来一片笑声。
她边洗手, 边对着镜子照了照因熬夜而略显憔悴的脸庞。
水流声顺着水管,滴滴漏漏,在夜半时分如山洪溃堤, 呼啸而下。
隔壁的低语声仿佛轻了些, 隔着墙含糊得像是闷了层棉被的电视机,声音嘈嘈, 却始终听不清内容。
沈千盏关上水,仔仔细细地擦干了手指,回到床上。
手机屏幕仍显示着她离开前的页面,一篇发给季清和的,没有重点且不知所云的……小作文。
省电模式下的手机屏,光线黯淡,有些费眼。
她倚着床头,一字一句回顾着自己方才激情澎湃下创作的“恋爱心得”。等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后, 沈千盏险些想给自己来套巨额保险。
她下意识去按撤回,可惜早已过了撤回的时限,来不及了。
沈千盏顿时有些不敢想象季清和第二天一早起来看见这些消息时的脸色。
他会不会误会她想分手?
会不会觉得她事多还矫情?
她轻嘶了声, 忽然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正琢磨着如何才能优雅却不失风度地挽救自己这番矫言矫语时,门外脚步声轻响,有人叩门。
沈千盏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吓得陡然一惊,心脏狂跳。
她看了眼屏幕右上方显示的时间——凌晨三点,夜已熟深。
她没出声,等着门外安静。
片刻后,敲门声停下来,屋外静了一瞬,有道清冷的女声,缓缓道:“盏盏,是我。”
——
苏澜漪会出现在这,着实令沈千盏意外。意外到她开门后都忘记了要请她进来说话,就站在门口,与立在走廊灯下披着一身冷肃的苏澜漪四目相对。
苏澜漪倒没介意,她笑了笑,解释道:“我今天刚到。”
“想着你和暂暂都忙,就没麻烦。”话落,她格外自然地往她身后看了眼,问:“季总不在?”
沈千盏刚有温度的心瞬间又坠回了冰窟,她忽然想起,萧盛的《春江》刚刚杀青,苏澜漪出现在这,未必只是一时兴起。
想到萧盛,她心情微妙,连接话都有些心不在焉:“季总出差了,您找他?”
苏澜漪回视着她的目光,半晌才说:“没有,我是来找你的。”顿了顿,她说:“出去走走?楼下的夜宵店好像还没关门。”
她声音轻柔,语气却不容拒绝。
沈千盏也没有驳她的意思,点头答应:“我去换件衣服,稍等。”
——
十分钟后。
两人结伴至酒店楼下的烧烤摊。
夜色已深,烧烤摊上空无一人。只有老板正在清点食材,准备收店。
听见动静,他转身看来,连忙招呼:“这来得够巧,再晚半小时,我这就打烊了。框在那,吃什么自己拿,我给你们烤。”
沈千盏来过几次,轻车熟路。
她还记得苏澜漪忌口羊肉和内脏,挑拣好,递给老板。随即又折去冰柜,拿了两瓶雪啤和北冰洋。
千灯创业之初,苏澜漪事事亲力亲为,赴酒局、见资方、签合同。
沈千盏常常和她一起,前脚刚出酒店迪厅,后脚就进养生粥铺烧烤摊头。
这一次再聚首烧烤,已经间隔数年,时间久远到她都想不起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这一刻,仿佛是有心灵感应般。
苏澜漪支着下巴,闲闲吐出一句:“上一次这么坐着吃烧烤,还是三年前。颁奖典礼一结束,我就拎着小裙子跟你坐在北京的街头吃夜宵。”
沈千盏也回忆了起来:“也是五月,那年的北京比往年都热。”
苏澜漪笑起来,她托腮看着沈千盏,眼睛亮晶晶的:“是啊,除了烧烤,我记得我还点了龙虾。十三香和麻辣的各点了两盆,吃到我裙子上的纽扣都崩了。”
几十万的礼服,纽扣也金贵得不容闪失。
两人当时连满手汤汁油渍都顾不得擦,急急忙忙地凑着头,满地找纽扣。
明明前一天还在节食减肥就为了能穿上这条裙子,精致地走上几分钟的红毯。结果活动一结束,就在街头夜宵摊上暴饮暴食,崩掉塑身的纽扣。
许是这样的反差太大,不知道是谁先笑起来,跟上了发条一样,引得另一个也笑到浑身脱力。找纽扣的事,也不了了之。
后来的几年,沈千盏的记忆中再没出现过这样的画面。
仿佛随着那粒纽扣的分崩离析,她们之间也从那刻起,分道扬镳,渐行渐远。
她拿起啤酒,举至半空。
苏澜漪含笑,默契地举罐与她轻轻一碰。
嗓子过酒有些刺痛,沈千盏咳了两声,才顺利开口:“我本来想等月底回北京,约你吃饭。”
她一顿,开门见山道:“萧盛的事,你应该听说了。”
蓬莱辰光撤资,苏澜漪作为千灯的老板,不可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