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段时间,她彻底失控了。”
“她一直以为我会变成物理学家或者天文学家,再不济也可以做个化学家,她没想到我选择了兽医,整天和臭烘烘的牛羊猪打交道,把手伸到猪的肛门里帮它们通便。”
“她没办法接受这样的落差,在用尽所有方法都没有办法让我回头之后,她选择了放火。”
阿蛮一直帮他拍背的手改成了抱住。
“她把谢教授和我,还有她的丈夫都叫到了家里,说自己想通了,觉得过去做的一切都太极端,她是因为失去了小儿子心理失衡了。”
“她说的很诚恳,大家都信了。”
“那天晚上她煮了一顿大餐,很多吃的,我因为她前段时间的疯狂仍然很怕她,所以那顿晚饭我几乎没吃,为了这个,又被她骂了一顿,硬要我喝水。”
“你也知道我喝很多水会吐,喝了几杯之后就又跑到卫生间把没怎么吃的晚饭也都吐掉了。”
“后来我才知道,她在饭菜和水里都放了安眠药,我都吐掉了,所以我成为了那天晚上唯一一个没有睡着的人,唯一一个跑出火场报警的人。”
在后面的话,简南终于没有办法很轻松的说出来,他开始用短句。
“报警的时间早。”
“住在客房的谢教授很快就出来了。”
“我知道她和她丈夫是分床睡的,我也知道他们分别睡在哪里,我一开始却只跟消防员说了她丈夫睡的房间,没有马上说她的。”
阿蛮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
“那天晚上,她和她丈夫因为卫生间漏水的原因换了房间。”
“她救出来了,她丈夫死了。”
“再后来……”
“我在法庭上作为重要证人,指证了她利用我的病购买了安眠药,她以过失致人死亡罪被判了七年。”
“而我开始一直做噩梦,无故发高烧,有次在实验室里和谢教授吵架,把存着的样本盒全部弄翻。”
“教授带我去查了脑子,发现了我因为那次火灾,大脑前额叶区块产生了应激,对普通的事情不会再有反应,也就是反社会人格障碍。”
他尽力说的客观翔实。
但是到最后那一段,仍然还是变了调,哪怕酒精的作用还在,哪怕怀里抱着阿蛮,他也仍然觉得冷。
躺在他膝盖上的阿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了他身上,用她习惯的跨坐姿势,搂着他的脖子,完全贴在了一起。
“那你妈妈……”保镖本能,计算了一下日期发现这个危险人物并不在牢里。
“已经出来了,但是没有再联系过。”简南知道她要问什么。
“那你吃饭的筷子……”阿蛮又想到了另一个奇怪的事情。
“我五岁之前过的还不错,和以后的日子比起来。”
“所以吴医生建议我留着能和五岁前记忆做链接的工具,这些工具就是筷子和调羹。”
也是一种治疗手段。
“我外婆对我特别好,只是走得早。”他又补充了一句。
他身边,都是治疗工具……
“那你的内裤……”阿蛮迅速的找到了别的问题。
“……”简南哽了一下,“我以为你没兴趣。”
“自从知道价格之后我就很有兴趣了。”阿蛮想到那个价格就觉得脑袋疼。
败家子。
“我小的时候……”简南咽了口口水,“闲得无聊。”
“嗯?”阿蛮鼻子哼了一下。
“就想用显微镜看所有的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身上穿的。”简南点到为止。
阿蛮眯着眼睛想了一会:“我|操。”
“你应该庆幸我只看了内裤就放弃了。”他苦笑。
那时候他才七岁,七岁的世界发现自己被那么多细菌包围,没有变成严重洁癖已经是很克制了。
“简南。”阿蛮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还在发烫的身体刺激的也有点微醺了,语气温柔的都不像是她。
“嗯?”简南也低低的应了一声。
“我帮你打坏人。”她温温柔柔的、无比坚定,“以后他们就不敢欺负你了。”
所有的。
让她的简南小宝贝难受的那些人,都应该揉起来丢出去。
她知道自己心疼坏了。
他说的越客观,他用的词越平淡,她心里就越难受。
他曾经让她觉得很龟毛的脾气,他过去那些让很多人用有色眼光对待的行为,背后藏着的这些事,她都没敢去深想。
她以为自己是孤儿,就已经很惨了。
没想到有人能惨过孤儿。
一个在有钱人家里出生的独生子,智商超群,本来应该是天之骄子。
本来应该是她妒忌的那种天生好命。
“我其实并不怎么难受……”简南这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安慰,“我难受的点和别人不一样。”
比如他刚才看到普鲁斯鳄让她单独去找吴医生,他就挺难受的。
“而且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按照细胞代谢,我现在的脑细胞都不是当初的了,只是继承了记忆而已。”他觉得阿蛮大概是真的难受了,抱他抱的太紧了。
而且他终于说完了,就开始痒。
痒得他想抓着阿蛮蹭。
“……闭嘴。”阿蛮拍他。
简南呻|吟出声,酒醉再加上痒的地方刚刚被拍到,这声呻|吟情不自禁,在黑漆漆的院子里,回音绕梁。
“那个……”小女孩的声音,气喘吁吁,又带着小心,捂着眼,手指缝有眼睛那么粗。
阿蛮:“……”
是二丫,老李家的孩子。
“老金和村长打起来了,那个陆叔叔让你们赶紧过去。”二丫说完正事,有些新奇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分享她的小秘密,“我爸爸妈妈一般在房间里脱了衣服才会这样……”
阿蛮:“…………”
☆、第六十八章
老金和村长是真的打起来了, 流水席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摔破的碗盘和倒地的桌椅,大部分村民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 小部分听到一点点的在这种情况下又不敢火上浇油,只能拉着几个熟人跑到角落窃窃私语。
结果认真拉架的人只剩下计算机国际专家普鲁斯鳄和村长夫人。
“过来帮忙啊!”普鲁斯鳄狼狈的头上印着鳄鱼的棒球帽都被扯到只能挂在耳朵上。
老金打架非常原始, 腥红着眼跟一头牛一样往村长身上撞;村长估计也上头了,老金一过来他就伸手开始抓, 头发衣服裤子, 能抓到什么是什么。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人,打起架来一声不吭, 声势惊人,几个来回脸上就都挂了彩。
阿蛮劝架是专业的,连表情都没怎么变,走上前一手掰过老金的手腕,一手拽住了村长的胳膊。
老金脾气硬, 手腕痛的都快要断掉了也只是停住动作站在原地喘气。
村长怕痛,阿蛮胳膊一拽他就立刻顺势想要跪下, 还是阿蛮怕场面太难看又踹了一脚村长的膝盖, 村长才哀嚎着勉强站直了。
“我就说,阿蛮姐姐会武功!”人群中, 二丫童稚的嗓子特别显眼,阿蛮放开手的时候还冲二丫咧嘴,抛了个媚眼。
简南咳嗽了一声,问村长:“要在这里谈么?”
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起来, 但是他猜测应该就是为了王建国的事。
村长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屋。
老金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了好几下,也沉着脸跟着进了屋。
普鲁斯鳄重新戴好了棒球帽,一头一脸的汗。
“是老金先去找村长的,两人闷头谈了很久。”
“我坐的远,只听到几句大声的,老金说村长是没文化的愚民,村长说老金是养不熟的外人,然后就……”
简南看了普鲁斯鳄一眼。
普鲁斯鳄瞪着眼:“怎么地,我就只听到了最后那两句怎么地?你连人都不在凭什么瞪我!”
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和阿蛮两个人来的时候脸上春风满面。
怎么地?
单身狗就注定连吃饭的时间都得工作么?
“你领子歪了。”简南指了指普鲁斯鳄的T恤领子。
普鲁斯鳄的T恤花纹很对称,一旦歪了他全身的鳄鱼印花嘴巴角度就会歪掉,简南又看了一眼,扭过头,跟着老金进了屋。
普鲁斯鳄梗着脖子,把领子拽的更歪,雄赳赳气昂昂的跟了进去。
“幼稚。”阿蛮在后面吐槽,这两人难受对方的方式就是用强迫症逼死对方,幼稚!
***
屋里的气氛很凝重。
老金和村长都坐在桌边吧嗒吧嗒的抽水烟,村长夫人带着孩子进了里屋,简南和普鲁斯鳄坐在靠窗的地方,被水烟熏得难受了,就扭头向窗外吸一口新鲜空气。
动作太过明显,以至于老金哼了一声把水烟往桌子上一丢,水烟管哐得一声,村长吓了一跳,也不抽了。
仍然没人开口说话,没有水烟抽,这沉默就变得更加干巴巴。
简南又等了几分钟,站起身。
“你去哪?”老金瞪眼。
“我酒精过敏。”简南往门口走,“我要回去睡觉。”
反正都犟着不愿意开口,他还不如回去睡觉,双人床、两个人,还有二丫刚才不小心泄露的她爸妈的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