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星河的眼泪啊,这时候再也没能忍住,沿着脸颊慢慢的流下来,无声无息的,但却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改变,然后又在空气里慢慢被风干。
遗体告别仪式开始以后,何秋水没有和严星河再站在一处,他替她别上了一朵白花,低声嘱咐了一句:“自己小心,出去以后在门口等我。”
语气竟然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熟稔了,何秋水想,大约是因为自己见过他哭泣的模样罢。
算起来,他们已经是见过彼此最狼狈模样的两个人了。
人很多,告别厅都挤满了,仪式显得冗长又压抑,不时听到有哭泣的声音,严星河鞠躬过后就陪在贺嫦旁边,看着面前的人一个个经过,好多都是曾经的病人。
最后是贺嫦一家人围着遗体绕灵一周,作最后的挽别。
追悼会结束后按惯例是有答谢宴的,见自发来参加仪式的人群已经散开,何秋水扭头看了眼严星河,“严医生,那我先回去啦?”
“吃了饭再回罢。”严星河垂着眉眼,容色憔悴,又淡淡的,有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何秋水顿时就不敢说话了,揪着小背包的带子,讷讷的哦了声。
一群人站在一起,杨远重重的拍了拍严星河的肩膀,“打起精神来,星河。”
“……杨师哥。”杨远是他的大师兄,严星河向来尊敬他,闻声立刻睁开眼,强打起精神来。
何秋水在一旁静静地站着,似乎有些累,便抬了抬伤过的那边腿,微微吁了口气。
她一动严星河就注意到了,也是想都没想,便伸手扶了她一下,何秋水愣了愣,忙向他道了声谢。
杨远这时似乎终于注意到了她,看了她一眼,然后问严星河:“这位是……”
“我是严医生的病人。”这是何秋水说的。
可是严星河却说的是:“朋友,何秋水。”
俩人的声音几乎同一时间响起,然后彼此都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的扭头看着对方。
或许是他的表情或许震惊,何秋水秒怂下来,干笑的呵呵两声,立刻改口道:“以前是,现在是朋友了。”
杨远终于忍不住失笑了一下,紧皱的眉头松了松,“难得星河跟个女孩子做朋友哦,蛮好的。”
“师哥开玩笑的。”严星河眉头一跳,立刻扭头看了看何秋水。
他的表情很认真,何秋水忙哦哦了两声,心说我也没有误会什么呀。
这时候贺嫦一家出来了,众人分别上车,前往答谢宴的饭店。
席间虽然依旧气氛低迷,但总归是好好把人送走了,没有出任何差错,大家的遗憾暂且都能告一段落,便也有了说话的心情。
何秋水是严星河带来的,自然同他坐一起,又因为严星河不仅是贺广发的弟子,还是他临终时特地托付给贺嫦的那一个,于是便连带着她都和贺家人坐在了一起。
“秋水是不是脚受了伤?”贺嫦望着何秋水坐下的姿势,关切的问了句。
何秋水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是啊,贺医生看出来了么?”
“还没好透呢,怎么也跑出来了?”贺嫦望着她,微微笑了笑,仿佛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严星河这时忙替她解释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先问她要不要来的,她也不好意思不同意。”
贺嫦闻言便挑挑眉,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放过了这个话题。
倒是杨远很好奇,“是怎么伤的?”
“演出的时候没注意,从三米高台摔了下来。”何秋水抿了口茶水,细声细气的应道,“幸好除了我没别人出什么事。”
贺嫦闻言愣了一下,忍不住又仔细打量了一下何秋水,觉得似在哪里见过,又不敢肯定,“……演出?”
何秋水点点头,大方道:“我先前在容城歌舞团上班,现在辞职了。”
这下贺嫦倒确定了,的确在微博上看到过她,舞剧《花木兰》女主演换人了本来没多少人注意到,但因为某个娱乐圈很火的小花去看了后发了条微博说知道原女主演因为受伤告别了舞台觉得很可惜,于是便上了热搜。
有好事的吃瓜群众还扒出了原女主演的照片,贺嫦也是因此才看到何秋水的舞台照,对那个穿着水袖舞服翩翩起舞的年轻女孩子有些印象。
但却和眼前的何秋水有些不一样,胖了点,脸有些圆润,但气色很好,看起来脾气很柔软,天生的笑唇,和星河平时有些像。
她心里暗道了句,难怪跟星河能当朋友了。
答谢宴吃过以后,大家都已经很累了,尤其是贺家人和严星河杨远他们,都已经苦熬几天,所有的心事都得以暂时埋葬,精神一松便显出了满脸疲惫。
贺嫦一一叮嘱过他们开车小心后,在原地看着他们各自上车,目送着一辆辆车开远去。
何秋水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身影慢慢变小,然后靠在她丈夫的怀里,弯下腰去,忽然便觉得喉咙哽得有些难受。
没有爸爸妈妈了啊,在这个世上,再没人会毫无条件毫不保留的爱她了啊,谁不是孩子呢,哪怕到了六十岁,只要父母还在,就还可以撒娇。
若是哪天他们都走了,哪怕只有十岁的人,也要长大成人了。
她仓促的别开眼,望着车窗外闪过的霓虹灯,严星河打开了车载电台,广播里主持人放了一首好老的歌,周华健的《难念的经》。
却是粤语版的,正唱到那一句:“怕幸运会转眼远逝,为贪嗔喜恶怒着迷。”
“难受么?”严星河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不太好的样子,问了句。
她摇了摇头,“觉得有点闷。”
严星河眨了一下眼,然后替她摇下了车窗,晚风灌进车里,沉闷的空气流动起来,何秋水渐渐的,就觉得好受多了。
回到糖水铺门前,何秋水下车,关车门之前想了想,弯下腰来,望着严星河的脸,认真道:“严医生,我不知道您现在心里头有多难受,可是……您要振作起来。”
容珍珍死的时候她还太小,也实在是太久了,所以她现在是没办法感受得到严星河有多难过的。
严星河从车里抬着眼看她,看见她明亮的盛满了关切的眼睛,心里莫名一暖,点点头应了声好,又道:“多谢你,还有……晚安。”
何秋水抿着唇笑笑,关上车门后隔着车窗朝他挥挥手,这才转身回了家。
又过了一天,周一了,严星河前一天整整睡了一天,似乎将悲伤全部借由睡眠处理妥当,再上班,又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多少还有些沉默。
早交班会上叶主任突然又点了他的名字,“小严过一两年就要考副主任了,我们医院有规定晋升职称之前得先去急诊待一阵,我跟院办和急诊的洪主任都说好了,你提前到明天就去罢,今天把病人给大家都分分,病历都写好。”
突如其来的工作安排让严星河愣了愣,他错愕的抬头望着主任,原本定了他是六月份才去急诊的,怎么突然提前了一个月这么久?
叶主任望着他笑了笑,一旁的王冠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去吧,忙起来就什么都不会想了。”
说到底,还是为了让他能早点走出贺广发去世的悲痛。
严星河抿了抿唇,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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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严星河原本的工作计划被打乱了,急急忙忙的开始重新开始调整,首先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查房。
他仔仔细细的询问和检查过在床病人的状况,然后替他们亲手换了一次药,临走前交代道:“明天开始就是张医生或者王医生他们来管你们了,不过小吴医生还在,有事可以找他。”
说完指一指跟在身边的小吴医生。
病人和家属就愣一下,问他要去哪里:“是去出差还是去学习?”
“去急诊熬几个月资历。”他笑一下,温温和和的应道。
有些老人经的事多,疑心是不是他是不是被领导整了,拐弯抹角的想劝旧时光他,“严医生呀,有时候做人圆滑一点也可以的嘛……”
严星河听了忍不住失笑,“这是规定,不管谁都一样要去的,您别替我担心了,好好休息罢。”
出了病房门以后又摇摇头,无奈的笑了一下。
查完房后回来,发现张天琪和王冠已经把他的病人都瓜分完毕,不仅他俩有,连林枚都领走几个。
林枚还笑道:“你走了有什么关系,小吴留下来就行了,病历又不用我写。”
边说边手一抬,指指周围一群学生,“满科室的得力干将。”
严星河被他这么一说,也笑了起来,边说话边靠在椅子旁边看学生开医嘱,间或伸手指点一下。
何秋水是晚上才知道严星河要去急诊的。
一开始是随访群里突然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她认识的,“张铮……这不是杂货行张婶家的张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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