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女生小说 > 全文免费阅读

病树与烂柯人 (舍曼)


  倪芝认出来,应该是她昨晚买的那包,几乎没瘪下去。
  他面露疲倦,用夹着烟的手掩了面。
  “坐吧。”
  也不管倪芝有没有坐下来,叹息一声,“生命本就无常。”
  “你没错,”陈烟桥低声道,“错的是我。”
  害死余婉湄的人,不正是他么。
  他指尖夹的烟灰燃的时间久了,掉落下来,在他黑色的运动裤上。
  不知他有没有感受到腿上的温度,仍然保持着原本的姿势,跟石雕似的一动不动。
  倪芝伸手到茶几上拿了烟灰缸,放在他腿上。
  “给。”
  陈烟桥把手拿下来,低头看了眼。
  “谢了。”
  她低了头,“你没错,我是该注意安全。”
  他眼底漆黑,额前的掺着灰白头发的刘海垂落,挡了半边眼睛,里面仍有十年的枷锁未碎。
  陈烟桥自己就是个矛盾体,他既排斥着世间的温暖,又想用他一点儿星星之火捂热人间。地震时候明明不关他事,他却要到学校里人流密集的地方去瞧一瞧。
  或许她当真是个较真儿的人,看他讲出往事,就揽了责任,又想看他放下往事。
  她百般不对,都不愿听他因为背负余婉湄的罪,说出的斥责和关怀。
  倪芝故作轻松,“我下次还能来你家吗?”
  陈烟桥看也没看她,拿烟的手在烟灰缸上敲了几下,声音因为抽烟透着哑劲,还是那句话。
  “随你。”
  倪芝站起来,走到刚才拿软尺的电视柜前。
  抽屉仍是掉落的状态,她只能隔着抽屉往柜子上头看。
  刚才她就在上面看见了本日历,因为这一年被西边阳光照得半边褪了色。
  不知为何是翻到九月那一页的,在二十号画了个圈。
  她出声,“我能看看么?”
  陈烟桥瞥一眼,鼻腔里恩一声。
  低头自顾吞云吐雾。
  “9月20,是什么日子?”
  陈烟桥答得没有半点犹豫,“她生日。”
  “哦,”倪芝想了想,“要怎么祭拜?”
  她记得上次问过他,他好像说的是扫墓,但是不肯说是具体哪天。
  果然再问一次,陈烟桥换了答案,“答应每年画一幅画给她,之前没做到,今年想补齐。”
  倪芝翻了翻,想起来他似乎极重视祭拜,5.13当天又烧纸,又悬挂凭吊牌匾。
  果然,清明、5.13都画了圈。
  包括农历十月初一,是该送寒衣了。
  倪芝又问他,“不是中元节更近点吗?为什么不画圈。”
  陈烟桥这回犹豫了一下。
  倪芝问他,“怎么,不能说?”
  “不是,”陈烟桥不知为何抿了唇,勉强有丝笑意,“她害怕,以前每到中元节,都吓得不敢出门。”
  倪芝:“……”
  现在是人家怕她吧?
  倪芝又看了一眼泛黄的日历。
  轻声问,“如果她还在的话,今年多少岁了?”
  陈烟桥揉了揉眉心。
  “32。”
  到9月,就33了。
  如果她还在的话,他该是什么模样?
  在这十年间,陈烟桥想过无数次。
  没有人比他更想余婉湄还活着。
  想了,又不敢想。
  提笔,又不敢画。
  画得像少女,心里难受她被地震永远留在22岁,画她像美妇,又不愿她的面孔染上世俗和韶华。
  如果余婉媚还活着,他的画廊或许已成规模,白天雕刻作画,晚上逗她。
  偶尔和谢别巷喝酒喝到吐,再故作严肃地教育孩子,那孩子现在也该十岁了吧,或许比他以前更叛逆。
  也或许他和余婉湄,仍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可无论怎样最后都会和好如初。
  不知何时,倪芝已经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来在他旁边。在一片安静里,沙发发出轻微嘎吱声。
  陈烟桥开口,“帮我把风扇关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慢热,勿急。
  圣.阿列克谢耶夫教堂的描述及湿画法均来自网络。


第26章 猪脑
  老旧的风扇, 突噜噜地停下来。最后转得几下重心不稳颤巍巍,倪芝怕它从扶手上一头栽下来, 伸手去扶。
  陈烟桥瞥了眼, “不用管。”
  他问她,“确定要纹吗?”
  陈烟桥话的潜台词, 倪芝清楚,所有的疤痕总会一天一天浅淡下去。她现在每天涂着祛疤的药膏。她的烫伤不算严重,创口早愈合了, 新肉长出来,就是颜色深浅不一。
  问题不在于深浅,是烫伤的面积大。现在正是哈尔滨最热的时候,街上多的是穿短裤的小姑娘,只有倪芝一路走来顶着一块儿疤, 察觉到不少人异样地多瞟她腿上两眼。
  倪芝叹气, “只会变浅, 不会消失。”
  “所以,”她说,“你先帮我画个轮廓吧。”
  陈烟桥从茶几上拿起笔, 低头把本子打开。
  “喜欢什么样式?”
  倪芝把之前那两张画卷铺在茶几上,“你之前不是画了么?”
  “可以重新设计。”
  倪芝摇头, “就之前这个就好, 我挺喜欢。”
  她指了指那朵半边凋谢半边绽放的,自带光线阴影的玫瑰。
  她不知为何,觉得这朵玫瑰似曾相识。
  陈烟桥用笔挑起来沙发上蜷着的软卷尺, “你量个腿围。再报一下疤痕长宽。”
  事关自己疤痕,倪芝量得一丝不苟,绿色的软尺在她腿上一环,捏出个长度,显得她腿更白。
  只不过陈烟桥随意点了头,跟着尺子瞟了几眼,却几乎不怎么看她的大腿上的烫伤疤。
  倪芝凑近看了眼,见他确实是先把她疤痕的形状大致勾勒出来,再往上填玫瑰。
  她还是有些怀疑,“你有仔细听我说的数据吗?”
  陈烟桥没抬头,“我就大概画一下,让纹身技师再细修吧。”
  倪芝眨了眨眼,“为什么我不直接让纹身技师画?”
  “可以,”陈烟桥停了笔,看她一眼,“是怕你毛病多,店主烦。”
  倪芝没觉得自己这么难伺候,多半是陈烟桥以自己脾气耐心都不好的标准来衡量的。
  她把目光从画卷上离开,恭恭敬敬站好,“您画,别停。”
  倪芝发了会儿呆,突然冷不丁儿问了一句,“你怎么认识何沚?”
  因为屋里安静,连风扇的声音都没有,她能听见方才簌簌在纸上磨出声响的笔停了。
  陈烟桥第一次见何沚,是十一年前的哈尔滨初雪。
  余婉湄去了快两个月,他们吵了几次,余婉湄给他台阶下,说快下雪了她衣服没带够,让陈烟桥有空的话看看她,给她带几件厚衣服。
  他那次坐飞机去的,刚到了就请余婉湄几个室友吃饭。
  学美术的男生,又会穿气质又好,怎么会拿不出手,陈烟桥桌面儿上人模人样,桌布下因为快两个月没见,对余婉湄小动作不断。
  等几人从半地下的炭火锅店子里出来,发现天是透着红的,往下飘落羽毛,第一场雪就这么安安静静地下下来了。
  余婉湄几个室友,挥挥手都识趣儿地散了。
  只有一个又黑又木讷的姑娘,仍跟在他们旁边。陈烟桥把余婉湄的手揣在自己兜里,脸黑得一言不发,余婉湄知道他心思,勾了勾他手指示意他心情好些。
  陈烟桥终于忍不住开口,“小湄,要不要送你室友先回去?我们得去酒店。”
  他着重咬了咬“酒店”二字。
  那个姑娘,刚才余婉湄介绍过他也没记住名字的,那么黑的脸上刷地一下就红了。
  忙摆手,“婉湄,我我我,自己走吧。”
  余婉湄瞪他一眼,“小沚跟我们同路,她在二校区当辅导员,现在要去坐公交。”
  她怕他不高兴,多说几句逗他开心,“我之前电话里就跟你说过,小沚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特别有缘,她的名字也是《蒹葭》里来的,在水中沚。”
  这倒是确实巧了,余婉湄还有个亲妹妹,叫婉央,在水中央。虽然几人对仗不算工整,这样渊源已是难得。
  他隐约想起来,余婉湄确实和他说过,有这么个姑娘。不过特别穷,呼兰来的,萧红写的那个《呼兰河传》,年年拿学校的奖学金,却没什么人愿意跟她做朋友。
  陈烟桥挑眉,“什么沚?”
  这回何沚自己开口了,声音小小地,“何沚。”
  陈烟桥总算说了句人话,“多谢你照顾我们家小湄。”
  何沚扶了扶厚重笨拙的黑框眼镜,“都是婉湄照顾我。”
  余婉湄拉她手,“我们不是互相照顾嘛。”
  只不过没想到,后来当真是何沚,替余婉湄收了宿舍剩的一些东西,除了余父余母来拿走的,主要的日记本、相册,满是他俩回忆的东西都替他留下。何沚还喂了一段时间蓬莱,连带遗物一起交给陈烟桥,好让他在哈尔滨立了个余婉湄的衣冠冢。
  陈烟桥还问过她,为什么不给余父余母。
  何沚答得认真,我想你更需要。
  余婉湄刚走头两年,何沚还常去店里看他。到后来三年四年,她来的次数少了,却还来。陈烟桥才知道她留了校,以他对大学辅导员的认知,应当是走得顺利去了行政岗位。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