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体队的女孩都是美人,但她一眼便能抓住眼球。
她眉眼藏有淡淡冷意,巴掌大的脸,五官精致得恰到好处,走路姿态挺拔,毫无怯场之意。
这样的场合不缺漂亮女人,缺的是第一眼便难忘的美人。
“陈董,这是我女儿傅嘉柔,”何念青挽她的手臂,“嘉柔,这是小时候抱过你的陈叔叔,还记得吗?”
之前傅嘉柔还在市队时,在大大小小比赛中揽获好多回金牌,在市内多多少少有些知名度。
而最近俱乐部在筹划拓展新项目,何念青得搬出这张牌,看看能不能再争取更多的资金。
“不太记得了,”傅嘉柔浅笑着,她对眼前这个陈叔叔完全没印象。但是,她觉得他很眼熟。
和某个人很相似。
陈董笑得很明朗,眼角周围很深,但那双眼睛里的光都是精明,“不记得那是很正常的事,你以前还和我儿子陈叙……”
陈叙?陈叙什么?
傅嘉柔一下便注意到这两个熟悉的字眼,拧了拧眉。
她凝神看向这位陈叔叔,电光火石之间,发现对方五官和…陈叙川,很像。
难道……
陈立坤顿了顿,只是这一次他说话的语气有些不自然,“是我的记错了,口误,记性比不得你们年轻人。”
傅嘉柔:“陈叔叔您刚才说您的儿子是……?”
“噢对,过来和我儿子认识认识。”陈立坤说完,朝着另一边招手。
傅嘉柔心里一紧,内心那个答案呼之欲出,所有汹涌的念头,在接触到走过来的男人时,又尽数灭了下去。
她垂眸,眼睫遮住眼里的失望,来人并不是陈叙川。
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西装革履,事业人士的打扮。
何念青在傅嘉柔小声,“别笑这么僵,头抬高点。”
“爸,”陈明泽恭敬叫了一声,随后视线转向傅嘉柔,掩藏下眼中的惊艳,“这位是……?”
陈立坤说,“这位是傅嘉柔,艺术体操运动员,也是我们清溪市的骄傲。嘉柔,这是我儿子,陈明泽。”
不知为何,傅嘉柔第一眼看到陈明泽,就生不出好感。两人礼貌地自我介绍,何念青挽着她手臂在她边上,不时添上几句。
“对了,听说你学习成绩也挺不错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在一中就读对不对?”陈明泽说。
“不……”傅嘉柔正想说不是,何念青却紧张的接过话头。
“不错,你猜得没错,她现在在一中念书,这孩子的学习向来不需要我操心。”何念青拍拍她肩膀,笑着看向她,但那笑意中暗藏着警告。
何念青说完,便挽着她离开了,“去后台做准备吧,免得说多错多。”
傅嘉柔:“表演结束之后,可以把我的手机还给我了吗?”
“看你表演的效果,别给我出岔子,老老实实表演完就可以,什么时候了还在关心你的破手机。”
-
低矮的楼房里,灯光是暖色的。
“爸,我回来了。”何天推开门。
沙发上坐了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头发花白了大半,他戴着眼镜,手上拿着一张报纸,“嗯,回来了。”
看见何天身后的陈叙川,何叔顿时站起身来,“呦,大川怎么有时间来?”
何叔以前是陈家的管家,也是以前在陈家,陈叙川唯一敬重的长辈,早在三年前,他身体不好辞职没继续干下去,改行开了间平民茶铺。
陈叙川偶尔会来探望他,和他聊聊天。
“这不是太久没来过了,”陈叙川笑了笑,“腿脚最近恢复得怎么样?”
“嗨呀,好多了好多了,”何叔拍了拍大腿,笑得健朗,“撞人的那个兄弟,还过来看了我好多次,也是个好人,哈哈。”
何天:“我爸就是心大,什么人他都能当成好人。”
“不这样,我怕是连何叔家门都不敢进。”陈叙川说,“有这样的心态也不错,平和。”
不像他,情绪如同过山车一般,大起大落,起伏不定。
他端起茶几上的茶,一饮而尽,满口都是苦涩。
何叔看了看陈叙川,拍拍他肩膀,“大川,有心事啊?”
陈叙川收回思绪,笑了笑,“何叔,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何叔抿了一口茶,“像我这样无忧无虑的老家伙,喝茶是一点点品的,有心事的人,喝茶来不及细品,就一口闷。”
陈叙川没说话,斟了一杯茶,一口喝下,脖颈线条绷紧了一瞬,“很苦,这个茶。”
说着,何叔又给他杯子满上茶,“这茶我新买的,你得细细品,才能品出甘味。”
“做什么事也是这样,慢慢来,不能急,一急就容易坏事,也越尝不到甜头。”何叔说话不紧不慢,语气平和。
“你越是想得到的,越是不能急。”
陈叙川两手肘撑在膝盖上,漆黑眼眸垂着,情绪不明。
越急越求而不得,越是藏拙越容易露馅。
“这邀请函是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我这一把老骨头都不喜欢看年轻人的表演了,你要是心烦,你拿去放松放松也可以。”
何天:“爸,你真的是老眼昏花了,这是陈家送来的邀请函。”
“管它谁送的,你看看,有小提琴,有独唱,集体舞,艺术体操表演,这不是你们年轻人爱看的?”何叔笑说。
陈叙川接过来象征性扫了一眼,放下。愣了一秒后他立即又拿起,刚刚似乎捕捉到了熟悉的字眼。
动作弧度大,差点碰倒了手边的茶杯。
这一次,陈叙川很认真地,从节目表演的列表看下去,终于,在压轴节目那一列中,看到了那三个字。
傅嘉柔。
她有艺术体操的个人表演,作为压轴节目,在市中心水榭艺术大厅。
“川哥,什么东西这么激动?”何天差点没被吓到。
“何叔,这个邀请函可以给我吗?”
何叔:“去吧,年轻人的节目,我欣赏不来,不过应该已经开始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进去就是了……”
“谢了何叔。”
-
表演谢幕,台下掌声雷动。
场上的人犹如游鱼般向外涌动,无数张陌生的面孔。傅嘉柔固执在人群中着,心存侥幸,希望可以看到他的身影。
眼前的人一批一批变幻,心中的失落也在渐渐扩散。
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
算了,她在幻想些什么。
忽然间,在人头涌动的大厅出口,转角处。有个隐没在黑暗中的身影,那人戴着黑色棒球帽,帽檐低低压着,隐隐能看见下颚轮廓线。
等她再仔细看去,却发现那个黑色人影不见了,随着人流涌动消失了。
傅嘉柔慌了几秒,丛台上下来跑到刚刚那人所在的位置,茫然地四下张望,却发现根本没人在这儿。
只是她的幻觉而已。
一个身在清德市的人,怎么可能贸然在清溪市出现,太扯了,太扯了。
“傅嘉柔,你上哪儿去,赶紧过来换衣服,换好了带你去见人。”何念青皱着眉,领着她离开。
“表演完了,我的手机,还给我。”
“手机没带来,放在家里了,你着急什么,到时候宴会结束之后自然还给你。”
谁都没注意到——
阴影处,男人缓缓走出来,黑色外套,牛仔裤,身形颀长峻冷,他抬起棒球帽帽沿,手指骨节分明。
视线落在远处渐渐远去的背影。
陈叙川在暗处站了许久。
顶上的壁灯光亮精致炫目,他却觉得刺眼,刺眼到让他把两人的差距看得透彻。
他只能站在光亮未能照拂的角落。
明亮耀眼的光,同他阴沉冷郁的模样很不相衬。
等到她背影消失,他依然盯着转弯处,许久,视线移到舞台的位置,目光沉冷如水。
错过了半场,他只赶上最后一个表演的后半场。
虽已谢幕,少女清绝的舞姿还未停止,在他脑海中继续着。
“先生,这里即将清场,请问要带您去里边的会客厅吗?”工作人员询问道。
陈叙川这才回过神来,环顾四周,大厅已经空了。一排排坐席上早已空了,只有他还在站在这儿。
她没有联系过他,她的表演也并非为他,贸然出现,只给她徒增烦恼。
不甘,气愤,抓狂,失落,这些通通都是他一个人的表,说到底和她毫无关联。
“先生?”工作人员疑惑。
陈叙川压了压帽檐,低声说了句,“不用,我现在走。”
“好的,这边请。”
-
傅嘉柔跟着何念青,和人一个一个打招呼,不停地微笑,客套,寒暄。
她像走过场一般穿梭。
终于,何念青有事先离开,傅嘉柔想和她一同离开,被拒绝:“你这么快走干什么,好好呆在这儿,到时间自然会有人送你回去。”
何念青嘱托陈立坤照顾照顾她,于是,陈立坤让陈明泽将她领过来。
“陈董,您不是还有其他孩子?”有人突然问道。
本来无意搭腔的傅嘉柔,只想快些把时间消磨掉的她,听见这个问题时耳朵立即竖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