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羡神色淡淡地瞥了一眼白果,对于白果的挑衅视而不见,依旧我行我素地看着安瑶,丝毫没有被相柳的事情影响到,似乎相柳是死是活,阴阳两界是界限分明还是水□□融,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瑶瑶,我只想最后确认一次,你真的不想让阴阳两界的界限消失?”青羡神情无比认真地回答道。
白果跺了跺脚,刚想说话,安瑶伸手摆了摆,成功让白果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讥讽咽了回去。
安瑶后退了一步,站直了身子,玉手轻抬,真言银镯化为一柄流星锤,绕着安瑶身子舞动了一圈,再次回到安瑶手上的时候,她身上的衣衫已经换成了前世青羡所熟悉的桃色长裙。
可若是细细看去,还是能看到细微的差别之处,长裙的领口不再是交领,而是缀着白狐狸绒毛的立领,衣袖也不再是垂手便拖地的广袖,而是微敛的琵琶袖,原本披散在肩上的长发,以精致的扇梳拢起。这一切无不表明,桃花仙子回来了,同时,这一切也表明,这一世在她身上的烙印永远也不会消失。
“全部记起来了吗?所以,即使全部都记起来了,也依旧不想选择站在我身边,对吗?”青羡问道,声音轻柔。
“是,我全部都记起来了。不管你是青羡还是张曼,你永远都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最重要的人。我想告诉你的是,我选择去轮回并不是为了赌气或者伺机毁了这天地,恰恰相反,我想为我曾经犯过的错寻一个弥补之法。”安瑶看着青羡的眼睛说道。
“曾经的过错?”青羡有些愕然。
安瑶伸手点了点自己、青羡以及侧后方的迟瑞,道:“一开始我确实不知道我们仨之间的事情,我也是真的与酆都相恋了。可是后来,我知道了我们之间原来还有这么一段爱恨纠葛,我确实有些气恼,气迟瑞这么沉得住气,也气自己当时这么不成熟,与你订下了这样一个错误的约定。”
“而就在这时,上天知晓了我们相恋的事情,若是放在别人身上,说不定还是值得庆祝的事情,毕竟为仙大多都看破了红尘,有仙侣结合算是大喜事。可偏偏,上天担心我为博红颜一笑,干出毁天灭地的事情,以我生于幽冥为由,不允许我与瑶瑶在一起。”迟瑞说道。
青羡定定地看着安瑶,久久没有说话,这么多年,她靠着这个信念度过了暗无天日的年年岁岁,可是现在她忽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轰隆——”
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将所有人拉回了现实。
安瑶和迟瑞对视一眼,也顾不上什么前尘往事、孰对孰错,不约而同地转身像外冲去。白果、蛊雕以及穹空派的诸位,也匆忙跟了出去。
眼前的地面剧烈地震动着,堪比八级大地震,房屋楼舍像是积木搭建一般,纷纷倒塌了下来,不出十分钟,已经找不到摞在一起的两块转头,四处尘土飞扬,可视度急速减低。
安瑶竭尽全力将手上的五帝钱抛了出去,五帝钱所到之处,像是定海神针落地,瞬间止住了方圆廿里的震动。狼狈逃生的众人,顾不上探究这到底是什么法术,蜂拥进五帝钱覆盖的范围。
五帝钱压镇,整个地面的震动幅度小了下来。安瑶借机以意念催动周围的植株,四周被动了根基的植株纷纷向地下扎根,牢牢地把自己固定在地面上,根基在地下错落有致地形成一张硕大的网,彻底将地面稳了下来。
扎稳了根的植株,拼命从土地中汲取养分,填补着刚才的消耗,同时也尽力伸展着枝叶,最大限度地向前,结成一张盘根错节的绿网,护住了整片土地。
另一边,以迟瑞为首,站在已经裂开半米宽、深不见底的沟壑前,蓄势待发。
安瑶刚稳固好整片土地,沟壑下响起了鬼哭狼嚎的声音,魔音入耳,闻者无不头痛欲裂、眼花呕吐。
迟瑞向前一步,雕镂骨扇在手,大喊一声:“幽冥九泉!百鬼禁行!速速退下!遵吾敕令!”
声音中蕴含着力量与威仪,让冲在最前面的鬼们有些迟疑。
“大家冲吖!大帝千年前就薨了,别被人类欺骗了!”一道声音在鬼群中响了起来。
“嗷——”白果一声吼,向前一步站在迟瑞右后方半步远的位置,身体随着这声叫声暴涨,瞬间暴涨为三米高的巨大九尾狐,根根毛发带着尖厉的锋芒。
白果耳朵微动,抬起的前爪露出尖利的爪子,凌空虚虚一抓,伴随着几声凄厉的惨叫,隐藏在鬼群中兴风作浪、唯恐天下不乱的几只鬼直接被挫骨扬灰、灰飞烟灭。
鬼群重新建起来的信心再一次被摧毁,向前冲的脚步缓了缓。
就在此刻,异变再次突起。原本已经被安瑶的植物稳固下来的地面又开始距离地震动了起来,振幅越发地大,大有赶超刚才的趋势。原本已经有些怂了的鬼群,又开始跃跃欲试,伺机蛰伏等待着,等待天崩地裂的一瞬间冲出去,抢占第一波资源。
迟瑞一拍雕镂骨扇,骨扇散成数片扇骨,悬在沟壑之上,如同别针一般禁锢着沟壑两边,不让地面继续裂开。而穹空派诸人,站在迟瑞身旁,不停地击杀着贪欲战胜理智冲上来以身试法的鬼。而安瑶用尽了力气才能勉强支撑着刚刚布好的树根网,她刚刚找回前世的记忆,想要短时间恢复到当年巅峰水准怕是有些强人所难。
白果以小动物独有的规避风险能力,敏锐地发现被安瑶用桃枝困住的青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挣脱了大半,桃树被她压制得蔫头耷脑。
白果嚎了一嗓子,又变回了猫咪大小,用力朝着蛊雕的方向一蹦,两只小爪子紧跟着用力,牢牢地抓住了蛊雕头顶的羽毛。
“啊呀,我的白爷爷,你轻点,我这头上的毛被你用棒棒糖粘下来之后,用了好多生发剂才长回来!你别再给我揪掉了,秃瓢不好看!找不到媳妇怎么办!”蛊雕下意识抬起翅膀托住了白果,哀嚎道。
“媳妇?你媳妇已经被青羡弄死了!你现在无论是秃鹫还是海胆,都没有媳妇了!”白果丝毫不客气地哪壶不开提哪壶,精准狠地戳中了蛊雕最疼的点,把蛊雕的心都戳漏了。
“走!你白爷爷带你报仇去!”白果双爪抓稳蛊雕头上的羽毛,拿出骑马的架势,一拉一扯就把蛊雕的头扯向了青羡的方向。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青羡眼红没红不知道,但是蛊雕的眼已经红成了兔子。不用白果驱使,蛊雕直接展翅,怒号着冲向青羡,虽然他飞得歪歪斜斜,不过总算是离地几十厘米,不受地震的影响。
青羡缓缓地放下了操控着地震的手,就这样看着蛊雕载着白果跌跌撞撞地冲过来。
白果对上了青羡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他在青羡的目光里没有看到一丝丝与愤怒或者哀恸,恰恰与之相反,她的眼神里是平静和等待,是等着他们自投罗网的姿态。白果赶紧拽紧了爪下的羽毛,想要悬崖勒“马”,可惜他骑着的这位,被他刺激得失去了理智,就算他把毛拔了下来,速度也没有慢一点点。
青羡伸出手朝着蛊雕的脑门轻轻一弹,蛊雕轰然倒地,就算是地震中,白果都能感受到地被他砸得又震了一下。白果恨铁不成钢地又在蛊雕脑门上揪了一把,成功地又揪下来两根毛。就是这两根毛,让白果丧失了最佳脱逃时间,被青羡掐住了命运的后颈皮。
白果有些狼狈地在青羡手里挣扎,还不忘狐假虎威道:“青羡,阳间有句老话,打狗还要看主人。我可是安瑶仅有的一只狐狸,你刚刚把安瑶的猫弄死了,要是我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不会放过你的!”
青羡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觉得就算我把你完璧归赵,她会放过我吗?”
青羡一只手稳稳掐着白果的后颈皮,另一只手轻柔地抚过他的皮毛,顺着他的脊背一直到他的尾巴,而后重复这个动作,不过换了一条尾巴。若是换做平时,美人柔荑,这个待遇绝对是可遇不可求,不过现在,随着她的动作,白果只觉得她手经过的毛都竖了起来,连带着身子都有些发凉。这种感觉,好似是澡堂搓澡,热气腾腾的大澡堂大家互相帮助,也算是北方冬天颇有特色的享受,可若是你走在大街上,来一猛汉拿着搓澡巾,问一句,老铁搓搓不,估计退避三舍才是基本操作。
安瑶那边焦头烂额地阻止态势进一步恶化,青羡这边却是岁月静好地撸狐狸。青羡不慌不忙地将白果的每一根尾巴都捋了一遍,白果正在探究她下一步动作的时候,一阵剧痛从他屁股处传了过来。
“嗷——嗷嗷嗷嗷——”白果厉声尖叫,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屁股,胖胖的身子蜷成了一个白球,掉在蛊雕身上,血顺着他的滚动流到了昏迷不醒的蛊雕身上,真正地诠释了满地打滚这个成语。
不远处的安瑶身子轻轻抖了抖,紧紧咬住了嘴唇,不可避免地从嘴角溢出了一缕血丝。她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青羡,似乎不相信青羡会真的伤害白果,可是事实摆在面前,青羡手里还握着一根血淋淋的尾巴。
青羡决绝地看着手上的尾巴,闭上眼睛用力一握,尾巴化成了青羡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