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曾经有赶尸人经过?”迟瑞开口问道:“那么,现在这名赶尸人在哪里?”
“是的,这个我敢确定,这名赶尸人是个男性,鞋码四十三码,自己一个人过来的,一百六十三斤半。”土地爷笃定地说道。
“……”安瑶有些无语,她不想给这位赶尸人买鞋啊。
“如此说来,如果这位赶尸人鞋码的范围属于正常的话,他应该一米七到一米八。赶尸人一般都不会胖,而且他们要行进的路程往往是普通人的多倍,脚可能会较普通人大一点。我更倾向于这位赶尸人一米七到一米七五,背着一部分傀儡骨过来的。”迟瑞斟酌着说道。
安瑶转头看向了迟瑞,他们穹空派对于赶尸的记载比较少,再加上安瑶对于男性的鞋码和身高的比例不太清楚,故而土地爷说出这些讯息的时候,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但是迟瑞的反应几乎算是下意识的。
土地爷看着迟瑞没有说话,可他赞赏的目光显而易见,也就是说,迟瑞的判断应该和土地爷的判断是一样的。
“关于鞋码相关数据的判断,主要来源于法医学的数据。我虽然是做律师,倒是我有一位导师是法医鉴定中心主任,毕业之前我有在法医鉴定中心实习过。至于赶尸人的其他相关推断,”迟瑞淡淡一笑,指了指他的头,道:“主要是靠逻辑,翻译成人话就叫做靠脑子。”
安瑶鼓了股腮帮子,她的法律逻辑是为数不多没有拿到九十分的科目之一,迟瑞这就是不加掩饰的嘲笑!
迟瑞亲昵地捏了捏安瑶的腮帮子,从她手里接过她没怎么磕的瓜子,用手帮她剥瓜子。
被迫塞了一嘴狗粮的土地爷后退三步,道:“你们能考虑一下旁边这位可怜的土地爷的感受吗?”
“伸手。”迟瑞说道。
土地爷一脸懵逼,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伸手的时候,就见安瑶愉快地向他伸出小手,迟瑞把手里的半把瓜子倒在了安瑶手里。
土地爷一口气噎在喉咙里,手里的焦糖瓜子都不香了!
迟瑞淡然地看了一眼土地爷,赫然是“我很顾及你了,要不然就不是让她伸出手”的眼神。土地爷强烈怀疑自己将是史上第一个被修道者气死的神仙。
迟瑞从安瑶手里接过了整袋瓜子,刚倒了一小把在手心,土地爷上前一步把瓜子抢在自己手里,道:“有情饮水饱,还吃什么瓜子?给我这个可怜的老头子好了。”
土地爷迅速把瓜子揣在怀里,说道:“虽然你们有证据证明了傀儡骨在这片土地上经过了,但是你们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件事情跟寒天道长有关。不过,你们问的问题也不是什么秘密,随便找个人都能回答得出来。这位寒天道长不知道是哪里人,什么道派当然也不知道。据说之前只是个云游四方的道士,后来得了有缘人的点化才过来的,来了大约有半年了。至于你说的收拢人心的集会,那倒是经常有。比如初一十五开坛做法,而后给信众们发放斋饭,再比如,你可以在许愿箱里边许愿,如果你是有缘人,寒天道长会替你完成心愿。”
“果然是收拢人心的高手。哎,迟瑞,你说我们穹空派要不要效仿一下?”安瑶用胳膊肘拐了拐迟瑞。
迟瑞只是把手心的瓜子放到安瑶手上,顺便把垃圾纸袋拿了过来。
土地爷一脸黑线,难道现在修道界已经这么不景气了吗?据说,当年的穹空派是众派之首,只要穹空派说一声招人,哪怕是招收个扫地的,山头都能给你踏平了,愚公什么的不需要的。
“别瞎想了,穹空派那个山沟旮旯的地方,你像折腾死谁?还有,你自己扒拉指头数数,穹空派连人带鬼加起来几个?还都是不愿意沾染这些事情的,你想自己一个人扛下来所有事情?”迟瑞见安瑶目光灼灼,似乎没有打消主意的意思,有些无奈地出口提醒,见安瑶似乎有些不甘心,只觉得心底最柔弱的地方像是被小刺扎了一下,不是刻骨铭心的疼,但却足以让他妥协:“罢了,你若是真的想搞,我的律师事务所给你玩好不好?地处商业中心区,你可以每个月组织个普法讲座,也可以让大家把想要进行法律咨询的案件写在许愿箱里,你挑合眼缘的,我们不收咨询费。”
安瑶嘴角越扬越高,最后咯咯笑了起来,一直笑到拽着迟瑞的衣袖弯了腰,她靠在迟瑞身上缓了几秒钟,才道:“好。”
安瑶转过身去看土地爷,土地爷坐在马路牙子上,咔啦咔啦磕着瓜子,恶狠狠地把瓜子壳吐在垃圾纸袋里边,再恶狠狠地把瓜子嚼吧嚼吧咽了,目光狰狞地盯着旁边的路灯,感觉下一秒他就会跳起来把路灯掰弯。土地爷心里苦啊,安瑶不知道施了什么咒,他现在回不去地下,除了蹲在这里嗑瓜子盯树也干不了别的。
“另一个问题是什么?快点儿问。”土地爷语气不善地回看向安瑶。
“这里以前是不是有个传统婚服店?做高定的,专门为新嫁娘做中式礼服,禾服、旗袍或者汉服,不接受婚纱的定制。”安瑶正色问道。
“有。”土地爷嚼瓜子的频率都慢了下来,道:“十多年前有一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手艺非常好,好到什么地步呢,只要你能提出要求,她们就能给你做出来。”
“那为什么倒闭了?”安瑶身子微微前倾,问道。
第217章
“这家婚服店与其他的店在传承方面有点不一样, 很多手工艺店铺都是传男不传女, 但是这家店却是传女不传男。理由很简单, 这种缝缝补补绣花的功夫男子练不到家。但是,如果女子嫁人生子, 这手艺不就被带去别人家了吗?所以, 这家婚服店每一任主人的丈夫都是入赘。一般来说, 女子外嫁之后属于婆家的人, 是可以学习婆家的技艺的, 而男子就算是入赘也会被别人看做是外人, 不允许学习妻子家的技艺。”土地爷说道。
安瑶点了点头, 手工艺者对于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饭碗向来看得比较重, 就算是制定一些传承方法也无可厚非。就像穹空派, 秉承的理念就是宁缺毋滥,就是怕穹空派有朝一日不是在时间中湮没,而是在不精通技艺的传人手上退出修道的舞台,若是真的这样,九泉之下对不起祖祖辈辈还是小事, 世上丧失了道法这一瑰宝,才是最可惜的。现在不少门派, 又是内门弟子又是外门弟子, 内门弟子又分嫡系非嫡系,大部分人的精力都耗费在人际和争斗上面, 她觉得反而得不偿失。
“婚服店同样也是这个样子, 对于她们来说, 丈夫更像是帮她们生女儿的工具。”土地爷感叹了一句道:“就是那个时候没有试管婴儿,如果有,可能也不会有那个悲剧发生。”
安瑶没有打断土地爷,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土地爷道:“婚服店最后一位主人叫做姜嫣,从小学习刺绣针织,是个很有想法的女孩子。她长大之后,顺理成章地接手了婚服店。家中也帮她相看了男人,不过她最后却执意要嫁给与她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孙家小儿子孙成,家里人拧不过她,最后还是同意了那门婚事,孙成为了能够抱得美人归,不惜与家中反目,改姓姜。据说,他们俩结婚的那天,孙家把孙成从族谱上除了名。也正是这样,他们结婚之后,姜嫣偷偷把刺绣的手艺教给了孙成,孙成有天赋又特别好学,不过两年的功夫就学了个七七八八。”
安瑶注意到,土地爷并没有称呼那位竹马为姜成,而依旧称呼他为孙成,她心中便明了了。
“没多久,姜嫣终于怀了身孕,而就在这时,孙成却一纸休书扔在了他怀里,原来这一场都是孙成演的一出戏,他只想偷师姜家,并不是真正爱着姜嫣。姜嫣苦苦哀求也没能把孙成留下。没过多久,孙成风风光光回到了孙家,并且迎娶了其他人。而在他二婚婚礼的那天早晨,姜嫣一把火烧了婚服店,连同她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土地爷叹了一口气。
“姜嫣死后去投胎了吗?”安瑶向后看去,当年姜嫣以那么决绝而又激烈的手段自杀,恐怕是没有办法轻易投胎。
土地爷摇了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和阴曹不同界,我们不管阴曹事,阴曹也不会插手土地公的权限,这个你可问倒我了。”
“换个说法吧,就算是姜嫣的婚服店烧毁了,她的一身技艺也传给了孙成,为什么现在没有看到相关的婚服店?难道孙成花了这么大心思布了局学了艺,不是为了开店赚钱,只是为了毁了姜嫣?这是多大仇多大恨?你刚刚说他们俩是青梅竹马,也就是不存在什么国仇家恨,反而两家的关系应该还不错。”迟瑞问道。
土地爷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道:“没错,孙成的确开了家婚服店,但做出来的婚服与姜嫣针下的婚服相差甚远,思来想去也没有得出结论,一直到最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婚服店的确没有开下去。对于普通人来说,婚服是孙成做的还是姜嫣做的,这点儿是无所谓的,毕竟有句老话,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同样的道理,无论是孙成还是姜嫣,质量过关才是长久生存的关键。至于姜嫣是投胎还是变成了鬼,恕小老儿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