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宝昀不晓得阮绍祁的计划是否已取得总公司的同意,待廖廷辉走了,她小心翼翼的问他:“纽约那边同意了吗?”
他轻轻呼了口气,像是表达无奈之情,但又不给人泄气的感觉。他笑了笑,说:“不同意他们能给我拨款吗?有我大哥在,每一笔该给的钱拖上半个月能到账我就该偷笑了。更别提申请额外的部分。如果想加快进度,就必须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没有大笔资金涌入,根本办不到。”
她说:“整个计划需要五年时间,现在还不到三年。”
他摇摇头,慢条斯理的说:“这边的进度可比我来之前了解的要慢多了。别说两年完不了工,再这样下去,就是四年也不够。我不知道我的前任究竟是怎么取得我爸爸的信任,反正这个烂摊子现在是在我手上了。纽约那边多的是人不想让我回去,我必须自己想办法。”
她觉得他在自己面前说出一番这样实在的话,是很难得的事,所以一下子没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开口道:“BOSS,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做了请的手势:“你问。”然后认真的看向她。
这里离地面很远,玻璃窗几乎是封死的,听不到任何杂音,只有从对面广州塔发射出来的霓虹灯光似有若无的晃动而来。她穿着高跟鞋,仍需要抬头才能与他直视。她突然有点紧张,犹豫了几秒钟,才低声问道:“你真的是被算计才来这里的吗?”
他很明显愣了一下,用一种很看奇异的目光盯着她看了片刻,随后轻轻笑了来:“宝,你不该问这样的问题。”
她认识到了自己的失误,连忙说:“对不起。”
他却又转变了态度,看向窗外美丽的夜景,说:“如果我不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就没有机会让他们知道我的本事究竟有多大了。”
语气清爽,透着十分的自信。
与蒋官见面的时间约在六月第一个星期的第二个工作日。
阮绍祁带着喻宝昀和廖廷辉亲自造访民信。
公司里一些自视甚高的高管对阮绍祁这一行为不太理解,认为阮家各项产业遍布全球,实力雄厚且格调颇高,没必要屈尊前去民信,约蒋官来公司才是正理。
阮绍祁虽是个好面子讲排场的人,但对这事却看得很开,还摆出一副为大局考虑的态度:“既然是狮子大开口找人家借钱,那我们该表达到的诚意还是要表达到的。别的不说,他一高兴,哪怕是少算几个利息,也能请大家好好吃几顿饭不是?”转过身,他又对喻宝昀说:“这些人就希望我谈不成这单事。”
向民信贷款的事,喻宝昀觉得不可能谈不成。先不说他们这些日子花了多少功夫把申请资料做得完美无瑕,也不提阮绍祁早已私下找人疏通了与蒋官的大哥、民信实际掌权者、人在上海的蒋靖允的关系,就冲着民信是一家以营利为目的的商业银行,蒋官也没理由拒绝一个赚钱的大好机会。
除非有人刻意从中作梗。
阮绍祁当然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整件事一直是在低调中推进,直到前两天才正式通知各位高管,即便有人想使坏也来不及了。
日子是个好日子,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蒋官不是个爱摆谱的人,见阮绍祁放下身段亲自前来,他便也带着几位下属到一楼正门亲自迎接。
会面的情景很是融洽。从美国的西海岸聊到中国的东海岸,从阮咏儿刚诞下的小宝宝聊到蒋靖允的太太肚子里的双生儿,从本市哪里有最标准的射击场聊到观澜湖的高尔夫球场正在闭馆修整,总之闲谈占了大半的篇幅,反而不像是来谈生意的。到最后,廖廷辉才有时间将申请贷款的方案计划进行讲解。因为之前已通过气,所以蒋官很爽快的签了字,亦给出了不错的让步条件。
此时已是临近傍晚,大家相谈甚欢,蒋官提议共进晚餐。他对阮绍祁说:“约了几个朋友吃老鹅头,不知阮总肯不肯赏脸?”
阮绍祁正想多认识些本地的翘楚,笑着答应。
一旁的喻宝昀可不想跟着去当陪笑的花瓶,打算向阮绍祁告假,谁知被谢廷辉抢先了一步。他家父母从浙江过来,人刚到车站,正等着他去接。
阮绍祁一听,很贴心的表示:“让司机送你去。”又说,“我们坐蒋总的车。”
这个‘我们’,自然就包括了喻宝昀。
在人前让阮绍祁失面子的事,喻宝昀不会干,因此她乖乖上了车。可听到蒋官介绍他的几个朋友是谁之后,她又后悔了。
阮绍祁对个别人饶有兴致:“旬言?粤诚地产的那个旬言?”
蒋官问:“阮总认识?”
阮绍祁摇摇头,笑着说:“想认识。”
蒋官心里大约是知道原因的,但仍故作好奇:“噢?”
阮绍祁也就顺着往下说:“我与粤诚在南沙当邻居。眼见他们的项目干的风风火火,正想找他们学习学习经验。”
蒋官笑了笑,说:“旬言确实是个人才。”
阮绍祁好奇:“怎么讲?”
蒋官说:“他是学法律出身的,进粤诚大概就四五年时间。董事长女婿的身份确实是块很好的踏脚石,但如果自己没有真本事,早就被董事局那些人压死了。你们旁边那块地,就是他从永发集团拿回来的。不是那块地,他也没这么快当上副总。”
阮绍祁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果然不能小瞧律师。”
蒋官善意的做出提醒:“阮总日后如果有机会跟他合作,千万多留些心。”
阮绍祁笑问:“听蒋总这口气,像是在他那里吃过亏?”
蒋官摇摇头:“我与他有些私交。况且有我大哥在,想从我们这里占便宜也并非容易的事。”
阮绍祁对这话到是深信不疑,他同意也认为:“生意场上,如果是自己脑袋不灵光就怪不得对手太聪明了。”
吃饭的地方在南湖附近的私人会所,路途比较远,加上塞车,到达的时候已经快七点。
会所老板站在一片湖光山色中恭候他们,带去包厢,里头已有人在说笑,他们三人是最晚到的。
喻宝昀一路上都在忧心。她不想见到旬言,更怕旬言一开口就道破两人的关系。衡量之下,她干脆紧随阮绍祁左右,希望能在第一时间投递出眼神给旬言,让他把她当成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结果她飞快的将沙发上坐着的六人扫了一遍却根本没发现旬言的影子。
旬言没来?那她放心了。
蒋官可不像喻宝昀一样一来就看旬言在不在。他忙着给阮绍祁和几位朋友作介绍,最后才问:“旬总没来吗?”
有人指了房间连接着的露天阳台:“在讲电话。”
话音刚落,旬言就推开玻璃门,从阳台外走了进来。
喻宝昀刚安下的心又被拎了起来。
一屋子相熟的男人,只有喻宝昀一个女的,旬言第一眼看到的必然是她。他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慢慢将视线转移到了旁边的阮绍祁身上。
阮绍祁性格外向、善于交朋友,他见旬言有些不自然的目呆,干脆先表现出了友好:“这位就是旬总了吧?”
旬言这时才缓缓神,走了过来。
蒋官正要为旬言介绍阮绍祁。
旬言截断他,并向阮绍祁伸出手:“你好,阮总。”
阮绍祁带着些玩味的笑容看着旬言:“你认识我?”
旬言笑了笑,说:“阮总是城中近日的话题人物。我一直想找机会认识,没想到今日运气好,竟撞上了。”
阮绍祁好似挺高兴,说:“客气客气。这要谢谢蒋总,给我们创造了这个机会。”说罢,他没遗漏喻宝昀,特意告诉旬言,“这是我的助理,喻宝昀。”
喻宝昀不敢歇气,连忙问好:“旬总。”
旬言明白了她的意思,礼貌的回应:“喻小姐你好。”
九男一女,喻宝昀的位置多少有点尴尬。
阮绍祁将她带在身边落座,又对旁人说:“她不喝酒。”
于是有人大胆拿此事开涮:“阮总可真会怜香惜玉。出来吃饭哪有不喝酒的。”
引得一众人发笑,更有油腻惯了的人胡乱猜测:“这位喻小姐怕不是阮总的助理,而是小女朋友吧?”
阮绍祁这人虽然爱说笑却很少在公共场合拿自己的女下属打趣,但在座都是刚认识的朋友,以后难免有用得到的地方。他先看了看喻宝昀,似是在征得她的同意,随后才说:“我倒是想,可一直没能打动她的芳心啊。”
明知道是在胡说,还有人接着继续胡说:“阮总一表人才,哪有女孩子会不喜欢你啊?我看这位喻小姐其实对你是有心思的,今晚喝两杯酒,说不定好事就成了。”
蒋官与喻宝昀认识有一个下午了,虽不知她与阮绍祁除了上下级关系外是否有私人感情,但再这么闹下去对女孩子来说太尴尬,便出面制止:“行啦行啦,你们一个个都这么能说,口渴不渴?一会儿多喝几杯酒才是正事。”说罢,招呼服务员,“给喻小姐来杯耶青。”
话题立马落到阮绍祁身上,有人表示:“多喝几杯酒不是事,可这几杯我想跟阮总喝。既然大家认识成了朋友那就是缘分,总要让阮总感受到我们的热情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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