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观打开地图看了看,这一片没有药店,最近的也有十分钟的车程,只好作罢,跟在杨果身后上了车。
车里已经接到部分本地人,这一处上车的大多是旅客。有床位供乘客休息的夜间巴士算是东南亚的一大特色,像国内的火车卧铺。好一点的公司,比如他们乘坐的这一趟,会配有简单的水果、矿泉水,前头有液晶显示屏,看着还算干净的布帘隔开床位,分单人和双人两种。
换完票,杨果他们的位置在最后,上铺,是宽敞的双人位。
徐观说:“你先上去。”
身后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那几个东南亚男人跟在他们身后站住了等,床位似乎就在附近。
杨果揉了揉鼻尖,顺着扶梯往上爬。
就在这时,臀部突然被什么东西轻轻顶住了。
她低头,正好看见徐观转过的头,和他手里举起的、顶住她的帆布包。
他正在与后面站着的几个男人对视,神情被帆布包的一部分遮住,看不清晰。
杨果因为感冒微微发热的脸颊,突然更加热了。
她加快动作爬上去,扶着床沿对徐观说:“快上来吧。”
徐观把包重新斜挎回身上,很快也上来了。
巴士的双人床位是没有隔断的,说是床位,其实也就是皮质的长沙发,双人的宽一些,刚好够两个成年人躺。
但徐观手长脚长,这么直接躺下来,腿也打不直。他只好坐着,背靠小枕头,打开帆布包拿出了两个透明的塑料袋。
杨果已经脱了鞋,跪坐着越过他,伸长了手臂要将鞋放到下面的地上,肩头又被握住了,徐观一只手撑着她,另一只手接过她手里的鞋,说:“别放下面。”
然后身体微微向前,也脱掉鞋,将两双鞋都装进了塑料袋,仔细系好袋口,挂在了楼梯旁的挂钩上。
杨果睡在靠窗的地方,还维持着越过他的姿势,男人动作间,两人原本隔着距离的腰腹瞬间便贴到了一起,又很快分开。
徐观神色未变,淡定地拉上了布帘,将对面几个闹哄哄整理行李的几个男人的目光挡在了外面。
巴士开始行驶,中央的大灯渐渐黯淡下去,液晶显示屏里传出电影开幕的声音。
这里面也有小灯,二人已经提前洗过澡,杨果便直接打开塑料包装里的毛毯,抖开盖上。
毛毯比较薄,空调又足,初初盖上时,她还是觉得有些冷,将毛毯裹了又裹。
徐观拉开布帘,冲着前面招了招手叫来唯一的一名服务员,对她说:“请问还有多的毛毯吗?”
服务员用蹩脚的英语回道:“没有多的,一人一份。”
徐观道了谢,拉上布帘,对杨果说:“盖两层吧。”
他打开另一包毛毯,将杨果身上的毯子拉开,捏着边角重合,换了个方向给她盖上,拉至下巴处,修长的手指还仔细替她掖了掖。
车厢里的凉意透进来,很快又被挡在外面,身上只剩严丝密缝的暖。
“你呢?”杨果侧过身,脸挨着他的腰,能闻到沐浴露透出皮肤的淡香。
徐观半靠着小枕头,抬手关掉了小灯,声音很轻:“你盖,我不冷。”
毛毯是单人的,两个人一起盖确实太小,但杨果不情愿,他只穿了短袖,吹一夜开到最低温的空调,等明早到,就是两个病人了。
她扯开毛毯一角,又往他那边靠,盖住他的腿,说:“一起。”
这样一来,她的脚踝连带小腿都露在了外面。巴士已经开出市区,经过一片荒地,车身抖动几下,杨果鼻尖一痒,打了个喷嚏,小腿上顿时冒出粒粒鸡皮疙瘩。
徐观突然说:“再挤,我要掉下去了。”
杨果顿住,腾出一只手摸摸身后,大片冰冷的皮质触感。
她摸摸鼻尖,往后靠了靠,但一只手还压住毛毯盖在徐观身上。
刚出发的巴士里,还是整车嘈杂的声音,杨果似乎听到男人发出低不可闻的叹息。
接着她的小腿处被大手罩住,徐观弯身握住她的脚踝,摩挲了几下,而后坐回来,将她身上的毛毯再次掀了起来。
这一段路,窗外没有路灯,安静的黑暗里,只有外面没关灯的床位从布帘透出一点光,又被男人沉默的身影挡住大部分。
他悉悉索索地动作一会儿,在杨果再次打出一个喷嚏之前,毛毯盖回来了。
杨果在黑暗里伸手摸了摸,腰腹的部分多了一道边缘线,应该是他将两张毛毯分开横过来,面积变宽,长度就一上一下地由两张一起弥补了。
这样的话,他们就共同拥有了一张被子的空间。
杨果不自觉屏住了呼吸,脚下轻轻往那边靠,很快,就碰到另一双热乎乎的脚。
徐观动了动,半饷后说:“好凉。”
他似乎又想起身弯腰做些什么,杨果突然伸出手,按在他结实精瘦的腰上。
“我不冷了。”她说。
徐观安静一会儿,缩着身子躺下来,杨果感觉到挨着自己的那双腿曲起来,而额头贴上来温暖的热度。
呼吸交错,男人的声音再次近在咫尺。
“明早先去买药。”
“明早我就好了。”杨果逞强地说。
眼睛已经稍微适应黑暗,能看见窗外路过一片火龙果园,低矮的树木垂下根根长条的枝,簇拥着挤挨在一起,只有茂密繁盛的丛丛黑影。
徐观就在这时发出一声轻笑,嗓音低沉,又醇又密,伴随他靠得极近的呼吸,像酒香一般砸进杨果的耳朵里,灌满又溢出来,酥麻微痒。
“不管你好没好,小吴哥的日出是看不成了。”
她开始感到头有些晕,昏沉间,鼻腔也堵塞,布帘透出微弱的光线,映在在毛毯上晃了晃。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嗡嗡的鼻音,“徐观。”
“嗯?”男人立刻应了。
黑沉的天空里云层散去,车窗透进月色,洒在她面前那张脸上,下巴的弧度利落英气。
杨果微微抬头,凑上去用嘴唇挨了挨他的下巴,而后闭上眼睛,轻声说:“晚安。”
徐观伸手拉上了窗帘,被窝里的大脚碰碰她的,说:“还是凉。”
接着杨果感到男人似乎翻了个身,面朝着她,双腿曲起来,一双大脚将她的夹住了。
徐观伸出大掌按住她的后脑勺,压到自己的胸前,掌心缓缓揉着她的头发,说:“睡吧。”
巴士里的人似乎都休息了,静谧安稳的小空间里,一丝光也不剩,她被男人完整护在怀里,从头到脚,鼻尖顶着的是他炽热的胸膛,微微起伏着,暗藏安稳绵长的生命力。
她感觉头脑越发昏昏茫茫,却是舒服的迷蒙,闭着眼睛,渐渐沉入最深最甜的梦。
大概五点多的时候,杨果醒来,窗帘依然拉得严实,巴士静静行驶着,徐观的手臂不知何时压在了她的脖子下。
身上出了很多汗,她枕着他的臂弯,相贴的肌肤有些汗湿的滑腻触感。
眼前是他侧躺的脸,浓黑的长婕此时微微颤动一下,半睁开了。
“醒了?”杨果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徐观动动手臂,许是有些麻了,他微皱起眉,第一句话却是问她:“感觉好些没有?”
杨果点头,坐起身,把他的手臂解放出来,拉开窗帘,玻璃雾蒙蒙的,想来外面的空气里,是带着湿润水汽。
从景色来看,这会儿已经进入暹粒市区了,路边出早点摊的商贩们推着小车,神采奕奕在暗色晨曦中开始崭新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抱歉让大家久等。
第38章
徐观起身, 去找前面的服务员。
布帘拉开,对面的几个东南亚男人还在沉沉睡着, 其中一个却是已经醒来, 正盯着杨果看,察觉到女人的目光,欲盖弥彰地转开了视线。
杨果笑了一下,慢慢下了楼梯, 刚穿好鞋,徐观回来了,对她说:“我让司机把我们送到酒店,你直接回去休息,我去买药。”
“我跟你一起。”杨果说。
徐观顿了顿, 不置可否,只说:“怎么下来了,不休息了?”
杨果说:“躺了太久, 站一会儿。”
徐观不再说话,站在她旁边斜斜倚靠着扶梯, 默默看窗外。
他们定的酒店不到市中心, 没站一会儿就到了,徐观伸手拿过床铺上两人的包, 杨果想接, 被他微微侧身躲开。
“我拿着。”他说。
车门打开,炙热的温度瞬间驱散空调的冷气,杨果跟在徐观后面下了车, 面前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狭窄街道。
街上没什么人,这里的人懒散,许多商铺直到中午才会开门营业,尽头处被林立店面挤压成一线的天空,开始透出微红的亮光。
要日出了。
杨果伸了个懒腰,觉得鼻腔已经通畅不少,手朝徐观背着的包凑过去,想要拿烟,又再次被避开。
“干嘛?”徐观拿眼睛瞟她,“昨天才感冒的。”
“我……”杨果语塞片刻,决定不跟他争论,反正待会儿等回房间,他总要把包给自己的。
这里是一家还算有名的水疗度假村,熹微晨光中,根根立柱搭成拱顶,前往大厅的通道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