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懂这个!”王熙凤大笑,“我不过是瞧着,这‘蘖’字里头有个‘薛’字,偏巧又是长公主给想得名儿,可不是缘分?再者呀......”说到这儿,王熙凤忍不住笑了起来,直到探春作势要垂她,方才笑着开口。“我自个儿是个不大识字的,贾琏虽在宗学里头学过几日,想也知道,是没学到什么真本事的。我瞧着这字儿写的复杂,也不像是人人都识得的,给大姐儿取这么个字作名字,盼着她将来找个读书人做姑爷。”
既定了‘蘖’字,便还差一字。
黛玉见宝铉苦思,便说道:“从水中取吧,水木相生。”
“那便简单些定个‘永’字,虽说有些男孩子气,但甭管多好的寓意,也得要永永远远的才好!”宝铉说道。
探春转身抱起大姐儿,“咱们大姐儿也有名字了,叫贾永蘖,大姐儿可喜欢?”
大姐儿只顾看着平儿从听雨苑后门缓缓走来,手里捧着好大一个碟子,正是黛玉供果子用的,里头满满当当放着两三个佛手、两个芒果、四个梨子,和一大把蜜桔。后头跟着听雨苑的二等丫鬟碧云、碧水,正指挥着几个小丫头往泠波亭送冰碗。
大姐儿拍手乐道:“喜欢!香香!好吃!”
这头雪雁见碧云碧水送了冰碗来,忙叫人去把远处等着的服侍的人都叫来。待众人净了手,褪去镯子,碧云碧水恰好赶到。
“姑娘,这是大爷吩咐送来的冰碗,用的是果藕、去了芯儿的鲜莲蓬子、鲜菱角、鲜老鸡头这四样河鲜儿,加了鲜核桃仁、鲜杏仁,甜瓜、蜜桃、芒果、脆梨,底下垫的是糖蒸酥酪,上头撒的是奶白葡萄。”碧云说着,亲自将一碗碗冰碗端上。
一边碧水都端上三个大碗,“这霁蓝釉的碗里头是牛乳,甜白釉的里头是牛乳甜云,天青釉的里头是新得的酸牛乳,大爷新近寻来的方子,前几日尝了说好,便命厨子做了来给各位姑娘试试。”又端上一个小碟子。“这里头是糖粉,还请姑娘们自个儿添些。”
宝铉叫白芍先装了碗酸牛乳,喝了口,皱了皱眉,又叫白芍多多加糖。一抬头,只见众人都看着自己。
“这是怎么了?”
凤姐笑道:“到底是长公主,见多识广。咱们单听着这‘酸牛乳’三个字便愣住了,只会盯着这碗看直了眼,也不敢轻易一试。幸好长公主知道这是什么。”
宝铉加了三回糖,再一试,方说:“就是这个味道!”转身吩咐紫苏、红杏学着帮众人也各弄一碗尝尝。顶替青梅的叫粉桃,还在太后手底下调理着,不曾跟来。
黛玉试了下,笑道:“酸酸甜甜的,倒有股子清香。”
宝铉道:“你喜欢就多吃些,这东西开胃消食。你平日里若有气血不足的,正好补补。”
“哟,那全给了黛玉得了!咱们也不必抢了。”王熙凤调笑道。
宝铉听了,只笑说:“说了只怕再来两海碗也不够你们分的,这东西,可以使身材纤瘦,美容养颜!”
爱美是通病,自然,一众人等立马低头吃了起来。黛玉笑着吩咐碧水碧云再去厨房要些。
宝铉轻咳一声,开口道:“王熙凤你这可是为了美貌不要闺女了!”
众人一惊。忙抬头寻找大姐儿。
泠波亭左侧有一副亭,比泠波亭小些。雪雁指挥了小丫头搬了一套小桌子小椅子来,平儿在那儿伺候大姐儿用冰碗。刘姥姥同板儿也在。
众人转眼看去,只见刘姥姥一人倚在靠上,早已熟睡了。平儿一人手忙脚乱的伺候大姐儿,既要帮她擦拭沾在手上脸上的,还要注意着不叫她把手放碗里。
但大姐儿玩的正开心。她同板儿一块儿玩着那些果子,玩腻了便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冰碗,又间或你喂我我喂你,你抢了我勺子里的我便去舀你碗里的,很是热闹。
凤姐儿脸色已经变了,但碍于面子,不好发作。
宝铉笑道:“小孩子贪玩。我瞧那板儿长得也还算干净,不过家里困顿,没有好好打理。听说他家原也是做官的?眼下虽说落魄了,难免也还有些家学渊源在里头。再不济,龙生龙凤生凤,若是好好教着,指不定又是一个京官。”
凤姐一想,倒是眼前一亮。高门大户的贾府攀不上,攀上了自家闺女也免不了受委屈。小门小户的自个儿也瞧不起。倒不如自个儿抬举出个人来,将来前程好,又能叫自己拿捏住的,那才是良配!便道:“说起来,他家祖上还与我祖父连过宗,也算是亲戚了。只如今父亲外放,家里头能跟去的都跟去了,不然去咱们家宗学附学,也是好的。”
“同刘姥姥说一声,将他二人送去便是了。给他父母贴补些银钱,断没有不肯的,只有感激你的份。”探春说道。
“只是这科举之事,从没有哪个敢说定能考上的。若是考上了,自然是好,只是这进士科可不是容易的。若是没考上......”迎春迟疑道。大姐儿也是她亲侄女,自然比旁人多想些。便是再羞涩再软弱,也忍不住在此时开了口。
“倒也不必进士科。他如今*岁的样子,十年寒窗,我便只要他先考过举人便好。若是考不中......”王熙凤冷笑一声,“我不过闲下来发发善心,想着大家好歹亲戚一场,想拉扯拉扯他家。他若是不识好歹不知上进,又或天生是个榆木脑袋学不会的,那也与我无关。左右父亲在外地,若是看着不行,也不必带回来,找个外省的学堂将他送去,狠狠学几年也就是了,再不必管的!”
说着,转头将宝铉、黛玉、李纨、迎春、探春、惜春一个个看了一遍,又看向雪雁、白芍、司棋等。
宝铉轻笑:“放心。”
那头平儿将大姐儿交予雪雁带去屋里了,又推醒了刘姥姥,带着板儿一同过来。
这厢白芍等拉着司棋、侍书、入画一块儿退了下去。她们另有话要讲。
刘姥姥迷迷瞪瞪的晃了过来 ,还没坐稳,听得凤姐一句“送板儿上学”,登时就坐到了地上。
凤姐笑道:“你老人家如此。我看板儿是个好的,只是没人教。原想着给他在京里找个读书的地儿,我也盘算了好些日子,真找不着。咱们贾府的宗学虽好,但我面子不够,板儿怕是不行。思来想去也就咱们王家的宗学,咱们既连过宗,板儿进学那是再没得说的。只是我父亲如今外放,家里头人都跟过去了,怕是要委屈您同板儿大老远从京城赶过去了。也不知您愿不愿意。”
“当然!当然!”刘姥姥急忙点头。
“只是他父亲母亲那里......我也听说过,村子里头的男孩儿都是要下田的。你们家里头少个劳力,我也过意不去。每个月意思一下补贴个一两银子的,也不知他父母舍不舍得儿子......”凤姐苦恼道。
刘姥姥大手一挥:“自是没问题的!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哈哈!”泠波亭里笑作一团。
☆、第49章 韵脚作诗
百草君拈阄限韵脚残荷主五韵拔头筹
送走了刘姥姥同平儿,又往王子腾任上去了信,凤姐闲下来便想起诗社来。将贾荃、大姐儿交给乳母带,凤姐急急扶了平儿来泠波亭寻人。
“你们可叫我好找!竟又在这儿躲清闲!可还有人记得咱们的栾华社不曾?”凤姐笑道。
探春忙回说:“到底是哪个忘了栾华社的!咱们早已说好了章程,就等问你一句愿是不愿!你且听好,若是不愿,咱们便一拍两散!”
黛玉笑道:“可别吓唬琏二嫂子了。半首诗都不见,就把人吓跑了,岂不是太亏!”
“好哇!”凤姐跳脚,“你们一个个都拿我寻开心!”随即又笑说,“将来有你们急得时候!”
“好了好了!”李纨打圆场,“我来说说这章程吧!”
“原始要拟个题儿,一人作一首来看。只是长公主说这是栾华社头一回作诗,倒也不必非要比个高下。正好咱们别号都与草木鲜花有关,倒不如以各自别号为题,自个写自个的。”
凤姐赞道:“正是这个道理!我原也不敢同你们比,这下正好!”
李纨又说:“咱们以《佩文诗韵》为准。残荷旧主为主,百草君为辅,上平声、下平声、上声、去声、入声,共一百单六韵。每韵取头一个字,写于纸上,搓成一百单六个团子,由百草君拈阄,一人一韵。再交予残荷旧主。残荷旧主又要另坐它室,不叫知道哪个韵是哪个的,由她翻着韵书,给每韵挑出四个字儿来,是为韵脚。”
凤姐又赞道:“黛玉挑的韵脚,自是再好不过了!”
平儿领了黛玉去听雨苑等着,泠波亭雪雁正领着一干小丫鬟帮着写阄子。
宝铉、三春等人还好,那些个小丫头哪里识字!不过照着书描画罢了,一会儿你抢了我的书,一会儿她撞坏了我的字,好不热闹!幸好只要抽七个纸团子,多一笔少一笔的还是可以猜得出的,旁的写坏了也就写坏了,再没有人管的。
“可是要给林妹妹先抓一个?”迎春找雪雁寻了个大缸来,一百单六个纸团子全放在缸中,乍一看也颇有些架势在里头。
宝铉笑道:“黛玉心思细,若是头一个便为她挑,她定能猜到。若是叫她先想好了自个儿的,那还有什么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