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轻笑道:“臣妾这还不是为了宝铉!两个孩子面嫩,臣妾若在场,怕他们都不好意思开口。若没个人听着,又怎么能像今日这般,知道他们早已谈好了?怕还得在给他们操心呢!幸好还有个辛夷,学了话儿说来听,倒省了臣妾许多功夫!”
雍正叹道:“朕还记得十年万寿节,宝铉同薛蟠救了朕一命。转眼宝铉就要赐婚了!朕这心里头,那可真应了那句‘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啊!”
“太上皇说笑了。”太后嗔他,“太上皇又不是没嫁过女儿。”
“那不一样。朕只得了四个女儿。除了怀恪,都未及成人便早早儿的去了。怀恪出嫁时......那是五十一年,朕那时也没心思管她。她初封不过郡君,朕也不敢去找皇阿玛为她请封。后来虽说晋了郡主,不过四五年便去了......朕的养女,原就是要抚蒙古的,朕也就不去挂心她们。只有宝铉,小小年纪救了朕一回,人又懂事,朕真是把她当亲闺女疼。如今她要赐婚了......朕还真想骂雷克祌一句,臭小子!”
太后轻笑,“天底下做父亲都是这般。怕薛天相也在那儿骂呢!”
“朕前几日怎么听说,东平王府里头,有个侧福晋很不识抬举?”雍正话锋一转。
“可不是?”太后叹道,“臣妾担心日后有人生事儿、给宝铉委屈受,这才叫她先见一见宝铉。不过如今看来倒是不怕的。太上皇您没瞧见,咱们宝铉那个牙尖嘴利的,把那侧福晋噎的脸儿都青了!”
“牙尖嘴利些好!咱们也都老了,往后除了弘历,她也只能自己护着自己了!弘昼也不是个能成事的!”
太后附和,“臣妾原还不服老。谁知今早儿叫宫女梳头,竟有小半头的白发。早年见着白发便让人揪了,现在,臣妾可不敢了!”
“你可瞅瞅朕的头发,自去年起,就已经是要在白的里头找黑的了!”
“能与四爷共白首,是臣妾的福分。”
太后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弯书申锡,恩必厚于本支,象服增崇,谊每殷于同气,载稽今典,用贲殊荣。咨尔和硕纯敏长公主乃太上皇之义女也,毓秀紫薇,分辉银汉,承深宫之至训,无怠遵循,缅女史之芳规,宜怀龟勉。朕攒承大宝,仰体鸿慈,聿弘锡类之仁,特沛丝纶之命,是用封尔为固伦纯敏长公主,锡之金册。谦以持盈,弥砺敬慕之节,贵而能俭,尚昭柔顺之风,克树令仪,永膺多福,钦哉!
旨意一出,满朝文武家里头有适婚子侄的,无不动心。
和硕公主同固伦公主,虽只差了两个字,却可以看出长公主的荣宠。
自然也有人不服。
“皇上!长公主本是太上皇义女,往往帝后养女才能封为和硕公主,或有降恩封为固伦公主。义女封为和硕公主已是极大的恩典,固伦公主应是嫡出啊皇上!”
乾隆缓缓开口,“纯敏不仅是太上皇的义女,也是太后的义女,自不可同旁人相提并论。何况太上皇在五台山,来信常常提及纯敏。朕感念皇阿玛爱女之心,为其晋封,有何不可?”
“皇上......”
有大臣还想劝,被乾隆抬手制止。
只见吴书来上前,又拿出了一卷圣旨。这次连乾隆站起了身,躬身静立。
众大臣跪着,面面相觑。
吴书来开口后,他们才明白过来,连忙诚惶诚恐的伏倒在地。
为固伦纯敏公主同东平亲王世子赐婚!还是太上皇亲笔!
也只有那么几个殿阁大学士,和工部、户部两位尚书知道这一消息。旁人甚至还以为太上皇尚在五台山!
太上皇此番回来......就是为了长公主出嫁之事?众人心里头打鼓,赶忙回想自家近日可有犯事。也有在心里头懊悔的,早知长公主竟能劳动太上皇亲自从五台山赶回来,当初皇上说要举荐额驸的人选时,就应该早早儿的为自家子侄打算起来!倒便宜了东平王府!
底下还有一人长舒了一口气。
林赫玉是唯一一个知道太上皇回京的“小官”,甚至是大臣中头一个知晓的。
太上皇原就知道他们三人常在养心殿长谈之事,也有一撮合他与宝铉。也不知乾隆怎么说的,太上皇刚回来就悄悄儿的召见了林赫玉,劈头盖脸便是一顿教训,竟是认定了他“贪花好色、惟愿三妻四妾,故而不肯娶宝铉”!
往后的日子,五日里头有三日是要去听教训的。
如今赐婚的旨意终于下了,他林赫玉,想来也是能脱离苦海了......吧?
☆、第39章 玉菡钗谋
蒋玉菡怒赠茜香罗薛宝钗急笼红麝串
自贾荃满月后,贾政很是闷闷不乐了好半月。
他为自个儿不平,又想着要叫儿子压过大房去,一来二去,倒铁了心儿管教起宝玉来。
至于贾环,一来是到底庶子,二来人也勤奋,不过闲暇时候指点几句,也就放过了。
宝玉被逼狠了,又不好反抗,只得时不时的往贾母身边凑。
唉哟唉哟的叫唤一阵,自有贾母搂了直叫心肝儿,又怒斥贾政:“宝玉先前大病你又不是不知道,眼瞧着都快不行了。好容易缓了过来,你又日日压着他读书,也没个白天黑夜的,你这是要逼死他啊!倒不如先把我这个老婆子给气死了,那才叫干净!”
转头劝宝玉道:“你父亲原也是为你好。祖母已经说过他了,往后你若是读书累了,也不必管他,自去歇息便是了。若叫祖母知道你偷懒,那我也是不依的!”
自此,贾政休沐之日,宝玉便念半日书、歇半日。若贾政当值去,那可真是放出了笼中的鸟儿,或是满园子的寻姐姐妹妹一处耍,或是有焙茗带着溜出府去,同一干“风流潇洒”的好友饮酒作诗。
这日贾政正当值,宝玉正腻在贾母怀里撒欢儿。
只见焙茗走了进来:“老太太,冯家大爷冯紫英请宝二爷一块儿说学问去。”
贾母喜道:“可是神武将军家的大公子冯紫英?到底是大家子出身,知道咱们宝玉的好。常听人说这冯紫英是个年少有成的,宝玉你可要好好同他讨教讨教。焙茗,快给你家宝二爷换一身出门的衣裳去!”
宝玉站起身来:“那孙儿先告退了。若是宝玉赶不及回来用晚饭,还望老祖宗不要挂记。”
“好孩子,祖母知道你的孝心。赶不及便不必赶,同冯小将军在外头用了便是。快去吧!”
宝玉回到书房里,换了衣裳,命人备马,带着焙茗、锄药、双瑞、双寿四个小厮一径去了。
冯紫英家里头请了好些人,陈也俊、卫若兰之流具是在的。又有一个唱小旦的,唤名蒋玉菡,原也是京中名角儿,自叫顺承郡王赎了身、收入府中,也是好一阵子没人见到了。另一个却是锦香院的头牌花魁云儿,诸如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甚至贾府的贾珍、贾蓉,都是她的入幕之宾。
其余端茶送菜伺候的,就不在赘述。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早有陈也俊,醉醺醺的拉过云儿,摸着她的手笑道:“小娘子可学了什么新鲜儿的小曲儿?挑些个知冷知热的,唱给爷听!”
云儿抽回手,拿起琵琶唱道:
“两个冤家,一般儿风流潇洒。情深的落魄,富实的狠辣。想昨宵月圆,相订在柳树下。一个偷情,一个寻拿。拿住了,打一架。我在一旁也无话。”
唱毕笑道:“我比不上在座出口成章,倒先献丑了。”
宝玉欺身上前,递过一杯子酒,道:“既如此,我发一新令,有不遵者,连罚十大海。若我说得好,还请云儿姐姐满饮此杯!”
众人皆拍手叫好。
宝玉说道:“如今要说悲、愁、喜、乐四字,却要说出女儿来。还要注明这四字原故!”
说完,又斟了一杯酒,一气儿喝尽了,说道:“女儿悲,宫花艳红染白头。女儿愁,花落春泉出御沟。女儿喜,买得一枝春欲放。女儿乐,迟日江山花草香。”
“宝二爷这不是在难为妾身?”云儿说着,饮尽杯中酒,抱着琵琶唱了起来,“悲白发,冷宫闲坐说玄宗;愁莺啼,柳色参差画楼红;喜簪鬓,晓露痕重似霞彤;乐春风,燕子翻飞鸳鸯梦。”
“好!”
众人又推冯紫英。
冯紫英想了会儿,开口道:“得了得了。”斟满酒,小啜一口,道:“女儿悲,小楼吹彻玉笙寒。女儿愁,何时返旆勒燕然......”
蒋玉菡听的脑仁儿疼,推辞解手出了席,自去外头找清净。
谁知宝玉借口跟了出来。蒋玉菡无法,与他一同去了趟茅房。
正站在廊檐下赏景,宝玉见他妩媚温柔,心中十分留恋。便紧紧的攥着他的手,叫他:“闲了往我们那里去。”
蒋玉函甩手道:“我哪里得着什么闲!今日原是北静郡王邀我家王爷同来。王爷不乐意,又见我在府里头闲得慌,这才撵了我来。不然我是不出门的。”
宝玉听了,气道:“什么劳什子王爷!我诚心与你相交,竟叫他拦着!”想了一想,向袖中取出扇子,将一个玉扇坠解下来,递给蒋玉菡,道:“微物不堪,略表今日之谊。”
蒋玉菡不接,冷冷道:“宝二爷还请慎言!更何况无功不受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