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小龙女回到活死人墓,已经过去半月有余了。曾经这里有杨过陪伴,如今古墓对她而言空荡荡的。除了练功研究心法,小龙女便只有抚琴。一日,琴声荡开了墓中水面的涟漪,小龙女心思一动,将内力融入琴音中,竟发现这也是不错的功夫。如此练习几日之后,这功夫已经掌握了,只是她不知道要将功夫叫做什么。若是杨过在的话,说不定早就叫出好几个名字让她选了。
想起杨过,小龙女嘴角一翘,独自笑了起来。等笑容沉淀,寂寞又爬上心头。她叹了口气,放下琴,在寒冰床上打坐修炼内力。
古墓一派修炼的是清心寡欲的功夫,只是她心中已有了男女之爱,对功夫的痴迷竟抵不过对杨过的思念。
“罢了……”寒冰床上,小龙女睁开眼睛,“难怪师姐总放不下执念……”她从寒冰床下来,看了看漆黑的四周,突然有些想念外面的世界。
断龙石放下之后,便只有一个出口。只是这出入口要潜水,等小龙女再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全身早就湿淋淋的。周围的冷风吹着她,她自己毫不在意,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便要往山下走去。
走了终南山山腰的时候,一群道士远远地朝她走来。小龙女有心避开他们,便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龙姑娘!”为首的道士却眼尖地瞧见了她的白衣,抓住了机会叫了她的名字。
小龙女有些不高兴,便没回答他们。
叫的人是尹志平。全真五子在蒙古兵退去之后,便又回去修炼了。如今尹志平是掌教,全权管理教中大小事务。只是他刚好接到襄阳的飞鸽传信,说是李莫愁的事情,便决定亲自通知小龙女。
只是,教中的人在古墓外候了很久,却不见小龙女出来。今日尹志平下山办事,就碰巧见着了。他知道小龙女不喜全真教的人,便也只在大树的几丈外跟她说话。
尹志平道:“龙姑娘,贫道无意冒犯,只是刚好接到杨过的消息,打算前来通知而已。”
听到和杨过有关,小龙女来了精神,清冷的声音问了一句:“什么事?”
尹志平听到回话,便接着说:“是关于李莫愁的。约莫一个月前,李莫愁中了情花毒,如今下落不明,杨少侠让我来通知你一声。”
既然是这样的消息,那就说明杨过没事了?小龙女思虑一番,开始为李莫愁感到一丝难过:虽然十几年前,她早就被逐出师门,不过毕竟是同门一场,她还记得李莫愁在她小时对她很是温柔。这难过一闪而过,她又想起师父的遗训:如果师姐死在外面了,是不是要把她的骨灰接回来?不过,若李莫愁愿意回来,早就回来了,小龙女也不必去寻什么。
道士们等了好久,没见小龙女回话,还以为她走了。队中的一个俗家弟子好奇地探出头,还看见大树后面有一缕湿润的白纱,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尹志平发现动静,回头瞪了一眼他的徒孙。那俗家弟子吐了吐舌头,又老实地低下了头。
许久过后,小龙女终于回话了,语气还是很淡漠:“我知道了。”
除了这四字,竟没有道谢。尹志平倒是习惯了,论起来,小龙女还是他的平辈,他也不会去计较这个。只是好奇,同门师姐生死未卜,她倒是没什么反应,心里不禁感叹,果然古墓派的都是心如止水的人。
既然话已带到,尹志平便要携着一众教徒赶回去。半路上,山风吹动,徒孙中有人打了一个狠狠的喷嚏,尹志平回头一看,又是刚才那小子,不同的是,他身上的外衣不知道去哪儿了。尹志平问:“洛千华,你的衣服去哪儿了?”
洛千华嘻嘻笑道:“回师尊,被风吹走了。”说完之后,山风刚好铺面而来,惹得他又打了个哆嗦。
尹志平摇摇头:这个徒孙他很不满意,虽很聪明,但油嘴滑舌,好玩至极。毕竟是富家子弟,也不知道能不能吃苦,定下心来学功夫呢?尹志平一边摇头,一边感叹一代不如一代,又朝着重阳宫走去。
另一边,小龙女从大树后走出来,看见树枝上挂着一件好看的黄色外衣,方才明明没有,也不知道是谁挂在那儿的。她瞟了一眼,也没往自己身上想,便悠悠地下了山,留着那件衣服在风中飘扬。
小龙女百无聊赖地在山下小镇逛了几日,用古墓中以前孙婆婆留下的银子买了点东西。以前她可不懂山下的东西是要钱的,后来在外头久了,便也模糊地知道了。只是她给的钱往往不对数,山下人好心,便又教了她怎么数钱。她长得清新脱俗,又因为练功的关系,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大家都只把她当做一个小姑娘对待。
在山下逗留了几天后,小龙女忍住了要找杨过的心思,便又打算回到古墓。到了古墓后头的水源处,小龙女发现,有个箱子放在了岸边。她在箱子旁看了一会儿,用脚踢了踢,里面似有东西,也不知道谁放在这里的。
小龙女好奇地打开箱子,里面却只是几件衣服,都是少女的衣物,且都是白衣。还有几盒香香的东西,她拿起来闻一闻,觉得刺鼻,便又丢进箱子里去。她不知道,小盒子里的是香粉和胭脂,盒子一落,香粉胭脂掉在了衣服上,白衣染了颜色,小龙女可惜地轻叹一口气,合上了箱子,不知道要怎么办。
小龙女觉得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的,全真教内除了孙不二之外,又没有女人,可能是附近的村民?总而言之,弄脏了别人东西就是不对。她掏出怀中仅剩的几个碎银子,放在了箱子上,之后便头也不回地下了水,潜进古墓中去了。
一个月后,小龙女练功遇到了瓶颈,又开始无聊了。她估摸着,以李莫愁的功力,中了情花毒即使不死,这日子算起来也是快死了。不如下山去看看师姐死了没有,顺便看看杨过是否会有消息。
小龙女打完主意,第二天便又湿淋淋地出了古墓。奇怪的是,时隔一个月,水池旁的箱子居然还在,而且多了一张纸条。小龙女绕过去,看了一眼那纸条。纸条可能已经放置多天了,上面的字都糊了。小龙女歪着脑袋看了好久,才辨别出上面写了什么字。
她轻轻地念出声来:“这些东西是给你用的。不要客气。不喜欢香粉,以后我不带便是了。”
小龙女眨眨眼:原来这箱子是给她的。她抬起头四处看了看,心中有些担心:这么说来,已经有人知道这是古墓的入口了。她沈下气,转身又想回到古墓去,心想自己出来的目的,不想被别人的行为左右,便径直地下了山。
这次小龙女出来得比较久,江湖中早就没有赤练仙子李莫愁的消息,大约李莫愁是真的死了。倒是得知郭靖一家子正守着襄阳,郭大小姐也已出阁,嫁的是青梅竹马的杨少侠,成为一时嘉话。
小龙女又高兴又失落,心里耐不住这酸楚的心情,得知了这消息之后,便又回到了终南山。这次回来的时候掐不准,到了山上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小龙女到古墓后的水池边时,那边居然多了个人。小龙女立马躲到一旁的树干后,想看看究竟。
那人自言自语:“唉,花了心思,看样子她连看都没看,洛千华呀洛千华,你说你干嘛偏要吊死在这棵树上。你连人家的脸都没看到,万一她长相奇丑,又或者是老态龙钟呢?”这话说完,他又一顿,“不对,听师叔们说,她是天下稍有的绝色美人,我怎可在此唐突了美人?该死!”
小龙女听那话,就知道说的是自己。她低头想了想,对此人有些厌恶:多半是听说了自己的美貌,想来轻薄的人罢了!许久以前也曾有这种人出现在古墓,那时候有孙婆婆在;后来孙婆婆去世了,有杨过在,他古灵精怪地赶走了许多;再后来,断龙石放下,便没有这样的人了。
小龙女没想到此人会让她引出从前的回忆。她本来想打他个落花流水,现在想想还是作罢。等那人走了,再回古墓好了。
然而,洛千华却没有离去的意思。他站起来,在水池旁来回走了走,托着下巴嘀咕着:“这龙姑娘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古墓的,都没出口,难道是穿墙而入?啧啧啧,这世上的功夫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说完比划了几次。
小龙女听他胡说八道,忍不住嘴角上扬。这话也让她安心了不少:至少眼前的这个人并不知道古墓的暗道。不过,照他这样的好奇心,要知道也是时间问题。
小龙女又暗暗愁起来:她不想伤人,又不想让人知道古墓的下落。
洛千华比划着,似乎来劲了。小龙女在树干后面看得清楚,他居然是全真教的弟子。只是没穿道服,她还以为是附近的人。听那声音,这小子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但功夫却练得不错。她不知道洛千华虽然玩心很重,但也聪明过人,在全真教门下不过一年,功夫已经超过了同门许多。
小龙女看得入迷,默然想起了古墓中的□□。她和杨过还没练完,此刻看这少年,她竟然动了心思……
这心思一出,小龙女也吓了一跳。她将这心思抹去,心里烦闷起来,又将这烦闷迁怒给了洛千华。这少年还要打到什么时候,怎么还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