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呤——
门铃响起,老板和颜悦色地抬头:“欢迎光临!”见是个脏兮兮的小男孩,立刻不待见地垮下脸,摆手打发,“出去出去!别捣乱!”
少年受惊地退了一步,很快又鼓起勇气上前,掏出钱币,请求道:“可你帮我补洋娃娃吗?”见老板面露嫌弃,担心钱不够,他又摸出余下所有钱币,全部堆在桌上,表情急切,“不够的话我会想办法赚钱来还,请一定修补好她!”
疯了吗?!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见少年就要傻乎乎把钱币送给奸商,她使出吃奶的劲儿狠狠揪了他一把!
然而她的棉花小手能掀起多大浪花?
少年瞄见她皱成一团的小脸,以为她对缝补一事深感不安,指腹轻轻摩挲一下她的小脸,算作宽慰。
老板看着桌上一堆钱币,又扫一眼他那只破破烂烂的洋娃娃,一改方才恶劣态度,搓手答应:“可以可以!现在就给你补。”这么多钱币,够买好几只洋娃娃了,有便宜不赚是傻子!
然而手还没碰到那堆钱,就看到一只软绵绵的小手攀上了桌沿,洋娃娃的脸上是凶神恶煞的表情,嘴里说着:“补个屁!奸商!”
老板吓得魂儿都快飞走,直接跌倒在身后的木椅上。
趁着这一空档,她扭头使唤少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拿钱走人?”
裁缝铺外人来人往,少年身影很快被淹没。
他来到墙角,又生气又无奈:“小烟!说了不要让别人知道你会说话,你为什么不肯听?”
她叉着腰,一边拍他胸脯一边训斥:“还不是因为你不让人省心?不跟我商量就卖了母亲的遗物,还把这笔钱白白送给那个奸商!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家伙?”
棉花小手毫无力度,却敲得他别过脸去。
唇抿得很紧,解释说:“不是白送,我让他替你补好胸前的洞。”
即便还没搞清楚这里的物价,可从老板的眼神和一路的观察也能知道,缝补一个破旧的洋娃娃根本值不了一条金项链的价格!
她真想撬开他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着豆腐渣!
“补个洞而已,你把钱全给他干什么?都可以让他做好几个新的了。”
她只是随口一说,却见少年猛地回过头,兜帽下的绿眼睛一瞬不瞬盯牢了她。
一字一句,无比认真:“我急着想修好小烟,我怕你有任何闪失!刚才那种话不要再说了,再新的洋娃娃也代替不了小烟。”
“那当然!其他洋娃娃可不能陪你说话!”语气还是那么骄阳跋扈,耷拉下去的小脑袋却已暴/露她的慌乱。
臭小鬼!说话甜得她起鸡皮疙瘩!真讨厌!
偏生又不是油嘴滑舌,还在认真跟她理论:“其他的洋娃娃能说话我也不要,我就要小烟,我只要小烟。”
哎呀!——“够了!”小手盖在他嘴唇上,堵住让她无措的话。
明明身体里都是棉花,可为什么还是感觉左心房扑通扑通地跳?
是…错觉吧?
她看着少年破烂的袖口,飞快地转移了话题:“总之,要缝补这个洞,去杂货铺买点针线碎布就可以了,余下的钱好好收起来,不是肚子饿了吗?去吃点东西,万一你走到半途晕倒怎么办?我可不想被你给压扁!”
第19章 19 ...
刚才太心急, 所以没考虑那么多。
等到了东西明码标价的杂货铺,才暗叹小烟的明智。
少年往篮子里放了针线和一小块布料,走去柜台结账时, 发现里面又多了几颗扣子, 几块碎布。
他瞄一眼歪坐在篮子里的洋娃娃, 宠溺地弯了弯眉,对老太太说:“这些,麻烦您帮我包起来。”
走出杂货铺,他小声问兜帽里的她:“小烟拿的那些布和纽扣……”
刚提及,她已知道他要问什么, 截话道:“我想要!所以拿了, 略略略。”也许是兜帽里不透风, 她感觉脸颊有些发热, 怕他追问,大声转移话题,“烤面包!别忘了!笨、蛋!”
少年弯起的碧绿眼眸,漾开春水般的波澜。
明明又小又软, 毫无杀伤力, 偏还凶巴巴的,真可爱……
买了两根长条面包塞进后背的行李, 快走近城门, 少年忽然想起什么,扭头折返。
她揪他耳朵:“哼哼,又忘记什么重要的事了吧?”
少年没否认, 点头说:“的确是很重要的事。”
“你太蠢啦,要是没有我在一旁提点,什么事都做不了!”
这回,他也举双手赞同:“嗯嗯,没有小烟的话,什么都做不了。”
前一秒还盛气凌人的洋娃娃,又被他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了?
这股莫名躁乱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只能又揪一下他耳朵,顺着衣领躲进他怀里不再说话。
过了会儿,她被重新扯出来,刚要发火,嘴里被塞了一颗糖。
少年漂亮的眸子里映着她傻乎乎的小脸,温柔又真诚地告诉她:“现在只能请小烟吃最便宜的水果硬糖,以后,我会买下整间糖果屋,送给小烟。”
明明只是个洋娃娃,她却清晰地品尝到水果糖的甜味。
一直一直甜到她根本不存在的心房。
她垂着脑袋,少年温热的呼吸蕴在她头顶,紧张又讨好地问:“小烟,可以跟我和好了吗?”
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很快停住,抬起一张大红脸,凶巴巴地说:“不!可!以!”
***
晚饭后没再打镇定剂的缘故,乔烟睡满9小时后很自然地从梦里苏醒。
她坐起身,咽了咽嗓子。
总感觉梦里那块水果硬糖的甜味还残存口中。
倘若一切如贺莲所说,那刚才的梦就是他们曾经体验过的虚拟恋爱。
拿起床头的水杯边喝边失神地想,贺莲看上去温柔内敛,想不到这么会撩!
没等佣人进来伺候,她自顾自进浴室洗了脸,刷牙的时候,门从外面推开,一身白的男人走进来——正是方才梦境里的主角。
似乎没料到她已经起床,贺莲有些失望地走近,看了眼搭在金属架上的毛巾,手指微动,遗憾地错开了视线。
“休息得怎么样?”他问。
乔烟咬着牙刷,说话含糊不清:“还好。”两个字的回答过后,唇角溢出些许泡沫。
贺莲眼眸一亮,抬手用指腹替她仔细擦掉,末了,拧开水龙头一面冲洗一面说:“过几天就是贺老爷子的生日,我不得不回贺家一趟。”
“所以……?”乔烟埋头吐掉泡沫,身边人体贴地递来水杯。
“所以,今天要坐大约两小时左右的车,我担心你身体吃不消。”
贺莲的话让她险些被漱口水呛到,抬头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说我也要去?”
“当然,留你一个人在这边好几天,我不放心。”顺手拿过梳子替她梳头,镜子里的男人,有世上最温柔的眉眼,“而且,我会想你。”
和霍沉的傲娇别扭完全不同。
这个男人注视着她的时候,就像在注视着全世界。
没有暴力、没有冷嘲,只有温柔以待。
乔烟失神地看着面前的玻璃镜,感觉自己正一点点沉进漩涡,心里的天平在他和霍沉之间摇摆不定。
比起霍沉的闪烁其词,明显贺莲的解释更加丰满诚恳。随着梦境故事的展开,对他的排斥也在潜移默化地减弱。
到底……
该信谁?
***
不想被梦境的温柔侵蚀了理智,坐车前往贺宅的路上,即便无聊得让人昏昏欲睡,乔烟也不曾合上过眼睛。
贺莲似乎很忙,上车后双手就没离开过笔记本的键盘。
察觉到乔烟的视线,他偏头,想起什么,有些自责地吩咐助理拿给她iPad:“忘了你会无聊,看一部电影,两小时很快就过去。”
乔烟没料到他会给她联网的iPad,看着屏幕上的满格信号发愣。
在她还没表现出信任前就给她联系外界的机会,这一点江仇和霍沉都不曾做到!贺莲敢如此不设防,是不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说谎?
“怎么了?忘了怎么用?”见她捧着平板半天没动静,贺莲停下手里的事,坐到她身边,手把手地教。
指尖划过屏幕,温热的低语拂在耳边,“只下了基本的App,如果你有想玩的游戏,可以在这里下载,密码是你的生日。”
他当着她的面儿输了一串数字在备忘录,没等到任何回应,搂着她的手臂微晃,轻声询问,“明白了吗?”
被男人圈进怀里的亲昵姿势让乔烟分外不自在,她挣脱他怀抱,捧着iPad退到一边,耳尖微微发红:“我知道怎么用……”
她此时此刻的模样,让贺莲想起当初那个洋娃娃。
唇边笑意又深了几度,他让她感到害羞和不自在,这不说明她正慢慢变得相信他,并且对他也感到在意起来了吗?
真是个让人心情愉悦的征兆!
虽说拿到了联网iPad,但乔烟并没急着轻举妄动。
首先,她不知道怎么联系霍沉,其次,贸然报警要是惹恼了贺莲,情急之下被杀人灭口也说不定。
制造了那样一场车祸都能安然无恙的人,怎么可能缺不脏手就解决她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