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粒打开手机通讯录,还没拨,苏柏晗的电话就打来了。
接起,却不是他的声音。
一个港味普通话很重的人在问,“……请问是白莲,白小姐吗?”
林知粒:“…………”
“唉,你到了吗?不知道你找不找得到我们,就在12号卡座……进门左手……”
不用他说,她已经游刃有余的踩着高跟鞋,沿着小楼梯往下走,再撩起黑色的门帘,几个魁梧的大汉穿着西装守在高处,下面是刚过爆点的彩带在胡乱的飞舞。
年轻的身体在疯狂的舞动。
她对这里的布局再熟悉不过了,根本不用找,直接顺着男男女女若有若无的视线看去,就发现了坐在角落的苏柏晗。
暗黑色的沙发,他闭着眼,整个人都沉在昏暗的色调中,面前桌上放着好几个酒杯和酒瓶,有空的有满的,看起来喝了不少。
他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幅后现代的意识流画,几道笔锋不一的线条勾在一起,鲜艳的红色往上浇,像张大红唇也像一摊血水。
四周都是疯魔乱舞,唯有他,依旧干净不染淤泥。
走得越近,越能察觉到女生们对他的注目,还有大胆的直接坐到了他的身边。
“长成这样……啊,好不现实,怎么可以,又帅又觉得莫名漂亮……”
“当他女朋友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情吧。”
“嘘——这么好看的小哥哥当然是配……”
余音未落,苏柏晗就睁开了眼,眼神有点冷,但并不妨碍旁边的妖艳贱货惊喜的眨着眼道:“你好像不太能喝酒噢。”
声音甜甜的,像块奶油蛋糕。
能不能撩骚成功她不清楚,倒是把她的暗火给撩起来了。
林知粒拨弄了一下耳边一串耳环,珠光色的眼影让她看起来攻击力十足,她勾唇一笑,变了另一张脸。
“我的天哪,宝贝儿,是我给你的卡不够花还是给你买的新家不够漂亮,你要来这里喝酒买醉?”她声音不大,但足够让附近的人听得清楚。
妖艳贱货:“…………”
吃瓜群众:“…………”
原来是个小白脸啊。
很瘦的一个背影,穿着墨绿色的连衣裙,花纹繁杂,她眸光淡淡,语不惊死人不休,字字诛心。
气质上看倒算是个小富婆。
苏柏晗反应了一会,才认清了站在面前的人,舞池的声音震耳欲聋,酒精上头也让他的意识变得薄弱,不太清楚她的嘴张张合合那么多下,是在搞什么幺蛾子。
只知道她向他伸出了手。
手指细白,指甲精致漂亮,袖子下露出的手臂线条延伸到手腕,无多余的遮拦和修饰,很纯粹的漂亮。
苏柏晗借着她的手站了起来,身影还不太稳,身子大半个重心都放在她身上。
林知粒露出富婆标配的贪恋美色的笑,手摸过他的腰,在他的臀部重重的一掐,嗲嗲道:“宝贝儿,我把你喜欢的那辆车开过来了,准备送给你呢。”
终于分辨清楚她在说什么后,苏柏晗含糊不清的道:“……你又搞我。”
只是他的眼睛迷蒙得像含了水,微醺状态下难得的有一丝乖巧,没有动手推开她。
一直握着手机指导林知粒进来的男人这时也惊得下巴差点掉,看清了来人之后,脱口而出,“……嫂,嫂,嫂嫂子?!真的是你!”
林知粒皱眉,勉强认出了他就是以前跟在苏柏晗屁股后边晃的小胖子。
其他三五个男生也很快认出她来,其中一个还抽着烟的,勉为其难的回忆起她的名字,“林知粒。”
“卧槽,那么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改名字了!”
“嫂子你不要生气,今晚我们同学聚会,是我非要拉他们过来的!!”
“老大是清白的!!!”
苏柏晗皱眉:“你们吵得我头很痛。”
“啊,”小胖子多年捧狗腿的习惯依旧存在,情真意切道:“小晗哥头疼了,嫂子你快点带他离开吧!”
说得好像下一秒,他就要娇弱得晕过去了一样。
她寡淡的牵起嘴角,半扶着他飘飘然的离开。
身后,落下狐朋狗友们一地的八卦脸。
“什么时候又和好的?!”
“我去,怪不得老大一来就只喝酒,原来就在等这波!”
“好病娇噢。”
*
“水……”
五十度的酒精灼烧着嗓子眼,苏柏晗不太舒服的捂着额头,吐字不清。
林知粒朝后视镜看了一眼,踩了刹车,把车停在树下,降下车窗,晚风吹了进来,有海的味道。
她面无表情的下了车,从对面的店铺里买了瓶水回来,打开后车门,坐进去。
水拧开,放到他手上。
他懵然的抬头,按照她的性格,递上来的竟然不是一把刀。
林知粒:“喝啊。”
苏柏晗听话的拿了起来,眼睛还直勾勾的盯着她,不太在意的几口灌下。
然后,露出了比刚刚还痛苦的表情。
她笑得像得逞的狐狸,“这下,不渴了吧?”
岂止是不渴,酒他妈都被被强行劝醒了。
凉城人的一大饮食矛盾,不仅要食得了最甜的糖水,也要喝得下最苦的凉茶。
广式凉茶,数十种中药熬制,能让小儿夜夜啼哭,在舌间就能尝遍人生最极致的苦,能入魂能使舌根麻痹封锁。
苏柏晗压抑着喉咙里残余的苦涩凉茶味,目光像结了霜,耳根还是红的,说不清是冷酷还是可爱多了点。
林知粒不为美色所动,身子往前倾,手指在他的脖子附近游走,下巴快要靠到他的肩膀,能敏锐的嗅到浓郁的香水味。
不属于她的,香气。
这让她很暴躁。
明明还不是那层关系,她却有种抓到老公疑似劈腿的恼怒感。
“之前你是怎么警告我的,”林知粒在他身边吐气如兰,幽幽的,像会吃人的倒妖精,“让我不准去酒吧,你自己倒是去得挺欢乐的?”
他凉凉的看着她,没有回应,像精致的木雕玩具。
她皱眉,“你喝了多少?”
板起手指,在他面前晃,“两瓶,三瓶,五瓶……?”
醉着酒的人最怕有人絮絮叨叨不停的吵了,苏柏晗难以忍受的攥紧她的手,一拖,把她拉到自己的腿上。他沉吟着,“一瓶。”
林知粒侧坐在他的腿上,一口寒气直逼心肺,她收拢手指,虚虚的掐在他脖子上,“你他妈一瓶酒也敢去,当初还敢那么凶骂我,你脑子有泡吗!不怕第二天醒来死在哪都不知道!”
“……”
他伸手,徐徐的按在她的嘴角,“……别说了……”
从刚刚开始,就很吵很吵,像被人丢在轨道上,全身都被火车碾压。
“你敢做还不准我说……”
她瞪大眼,像极了被惹怒的小奶猫,不断挥爪子要进攻。
索性,低下头,嘴唇擦过她的脸,再落在她的红唇上。
尾音全部没收,只有醺然然的酒气在两人间缠绕。
牙关松懈,舌尖相抵,刚入喉的凉茶还停留在表面,深深的苦意顺着缠绵的亲吻渡进她的口中。
林知粒第一次领悟到了什么叫“自讨苦吃”。
她吃不了苦,从小宁愿打针也不喝中药,现在却觉得自己要溺死在这个吻里……
指腹滑在他的喉骨处,嘴里发出轻微的求饶声,脆弱的像嘤咛,整个人瘫在他的身前,如一朵濒临枯萎的海棠。
他嫌烦,抓住她细瘦的手,阻止了她的试探和得寸进尺,只是沿着她的眉骨慢慢往下滑……
一下又一下。
跟魔怔了似的。
终于,描绘到了[某个脖子以下的位置]的位置,苏柏晗的眸子暗了暗,吻变得轻柔起来,细碎的撩拨,让她完全连亲吻都给不了……
苦不堪言的凉茶味也变淡了许多,剩下单薄如纸的甘甜辗转在两人的唇舌间。
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这样子呢?
不应该啊……
心里头尚且还有芥蒂,无法完全接受,但又控制不住去接受他的青睐。
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人呢。
——完全不想出去,只想沉眠于此。
没有挑明不是忘记,只是两个圆滑的人都不约而同的都选择了让两个人都觉得舒服的方式。
像可有可无的情人,却不可替代。
片刻后,她睁开眼,眼睛明亮亮的,很可爱。他偏头松开,鼻尖相抵,露出浅浅的笑意。
林知粒喘息着,埋在他的怀里迟迟没有起身,神志被抽走,像翅膀被沾了水,飞不起来的蝴蝶。
“……”
她慢慢的调整着呼吸,别过头,眼睛水润了一片。
“以后我不在,你不能喝酒。”
林知粒低声警告。
“好。”
他伸手,一下又一下的揉了揉她的手腕,轻声问:“还能开车吗?”
操。
看不起谁。
哪里有人接吻接到手软脚软的?
她装模装样的学他之前凶狠的语气,“你下次被我发现,我就弄死你。”
他懒懒的往后靠着,头发有些乱,在笑,瞳仁里像揉进了秋水,像不自觉的就在平静的湖面上砸出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