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月色温柔 (亭南阁北)

　　外婆年轻时候是标准的东方美人，鹅蛋脸、柳叶眉。
　　即便是现在已经年过八十，却一身秀红旗袍，相当有气质。
　　“赵奶奶。”纪薇恭敬给老人家敬茶。
　　因为还没有正式见过，纪薇不好随温斯年称呼外婆。
　　老人家慈眉善目，将纪薇拉了在身边坐下，细细打量了她一会儿，将自己手腕的翡翠镯子褪下来。
　　拉过她的手腕，亲自为她带了进去，“好孩子，该改口了。”
　　纪薇两眼一热，鼻尖有些酸，起身抱住老人家。
　　“外婆。”
　　“好好好。”
　　这原本是两家人第一次这么完整的见面，但除了温家人，来的只有纪薇和纪楠。
　　老人家早听说了叶琴的事，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孩子，苦日子都过去了。”
　　纪楠从一众过分热情的逗弄中挣脱出来，找到了老人家这位更厉害的靠山。
　　“婆婆，我不要画猫脸。”
　　老人家将他护在怀里，“有我在，看谁敢？”
　　找奶奶胸前带了仙鹤的胸针，既贵气又优雅。
　　纪楠伸出小手摸了摸，一只手掌轻轻按住胸口的地方，“婆婆，你这里也会痛吗？”
　　不然怎么会像他一样，在胸口放了一个他喜欢的东西。
　　赵奶奶搂住他，怜惜他这么小就要遭受病痛的折磨。
　　“婆婆也会痛，以后阿楠疼了，就来找婆婆好不好？”
　　纪楠刚要点头，又坚定地摇头，“不好。”
　　“为什么？”
　　纪楠脆声道：“姐姐说，别人看着我疼，那个人会更疼。”
　　灯光落在他的身上，像个小天使。
　　纪薇蹲下身，帮他擦干净手上的蛋糕，“姐姐不怕疼。”
　　纪楠搂着她，“姐姐最会说谎。”
　　*
　　这顿饭吃得很是愉快，纪薇原本担心会被刁难，但她担心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发生。
　　反倒是另外的状况，打了个措手不及。
　　席上吃饭的多是老中青三代，这么大的家族，竟然没一个小辈生孩子的。
　　于是，作为在场唯一的纪楠，备受关注。
　　待在温家的这些日子，纪楠倒也算是见过了大世面。
　　一会儿应三表哥的要求，背起了《离骚》。
　　一会儿应老祖父的要求，讲起了童话故事。
　　最后，小小年纪的他以一首超乎年龄的英文歌《我心永恒》，技惊四座。
　　温斯年的表妹挤到纪薇边上，一个劲儿的往她碗里夹菜。
　　不几下，纪薇碗里的饭菜堆得像座小山。
　　感受到纪薇求助的目光温斯年用筷子止住表妹夹菜的动作。
　　“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
　　表妹白了他一眼，“直男！”
　　想着气不过，拉着纪薇道：“薇薇姐，你是怎么忍受他的？”
　　纪薇被她夹菜夹怕了，悄悄将碗递给温斯年，回道：“他平时不这样。”
　　“怎么可能，你看看伊人，都被表格摧残得不活泼了。”
　　对面一直试图降低存在感的温伊人，莫名被点了名。
　　她咳嗽两声，“别cue我，没结果。”
　　表妹没了吐槽小姐妹，又把目光转向纪楠。
　　这倒好，温斯年那几个表妹表弟，一致缠着温斯年和纪薇。
　　让他们赶紧生个孩子来玩玩。
　　纪薇：“……”
　　温斯年：“……”
　　*
　　好不容易吃完饭，将老人家安排睡下，纪薇又陪几位舅妈打了会儿牌。
　　纪薇牌技不好，输了半晚上，倒是惹得几位舅妈不好意思，说改天一定要好好教她。
　　她一一应了下来。
　　待把所人有安排妥当，已经将近凌晨两点。
　　她蹑手蹑脚走近纪楠的房间，帮他盖好被子。
　　刚一出门，碰上温斯年拿了两个杯子。
　　“这是？”
　　两分钟后，两人到了阳台，凌晨风凉，温斯年还特意给她拿了条毯子。
　　月亮已经偏向东方，星河依旧耀眼。
　　倒好酒，温斯年递给她，“温夫人，辛苦了。”
　　纪薇知道这是指她今晚的表现，还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给你丢脸那就好。”
　　纪薇摇头，“明天要出差吗？”
　　他的事情一向很多，最近是外公外婆难得回趟国，这才在家多待了几日，明天要飞新加坡。
　　温斯年摸摸她的头，“还没分开就舍不得了？”
　　纪薇悄悄锤了他一拳，“才没有！”
　　“真的？”他步步紧逼。
　　纪薇说了实话，“有一点。”
　　“别怕，你见过外公外婆和几位舅舅了，他们都是明理人，不会为难你的。再说了，”他想着他今晚的表现，“柔意表妹那么挑剔的人，都难得夸了你。你的能耐啊，可是厉害得多。”
　　“顾振辉今天给我打了电话。”
　　她的声音软软的。
　　“说了什么？”
　　“他说，想补偿我和我妈。”
　　许是经历这么多，顾振辉终于懂得看清时势，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温斯年同她碰杯，“他昨天找过我和我爸。”
　　纪薇讶异，“因为顾家的事？”
　　温斯年之前的整顿，可是害得顾家损失严重。
　　出乎纪薇的意料，他来找温绍元和温斯年，为的是两家的婚事。
　　“当初顾家和温家随口定了亲。”
　　纪薇愣得一下从他怀里直起身来，“他还要你娶顾明珠？”
　　温斯年低低笑出声来，“你往日的聪明劲呢？”
　　片刻后，纪薇了然，愣住了。
　　“顾振辉并不是只有顾明珠一个女儿。”
　　“他的意思是……”
　　温斯年环住她的胳膊，“他和韩馨离婚了，承认了你是他的女儿。”
　　纪薇心中气愤，咬着下唇，这么多年，她和母亲的吃的苦算什么？
　　温斯年瞧着她的样子，不动声色将她的注意力移开，“你什么时候连经济学也知道了？”
　　温斯年的三舅舅是有名的经济学家，在是滨城大学的教授，还是博导。
　　没想到今晚席间，纪薇竟然能和三舅舅聊了许久的博弈论，聊到纳什时，三舅舅更是很久没有这么高兴。
　　纪薇靠在他肩上，酒杯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自学的，很久了。”
　　温斯年能想象出她一边拍戏一边苦学的样子，将她身上的珊瑚绒毯子裹紧了些。
　　“如果累了，那就放松一些。有我在，不用这么辛苦。”
　　纪薇仰头看他，眸光像星子，月光落在头发上。
　　“因为喜欢所以不累。”
　　“喜欢经济？”
　　如果她喜欢，他倒可以手把手教她。
　　未来顾振辉的产业，多半是没有办法指望顾明珠。
　　纪薇作为顾家的长女，没有办法置身事外。
　　她向来学习力强，早日接触，于她接手家产也有好处。
　　纪薇悄悄凑上去，双唇相接的时刻，月光挂在天边，像是将那一轮圆月含了进去。
　　“是你。”
　　温斯年眼中惊喜，有许多话想同她说。
　　但这一刻，只想静静享受原始的温存。
　　而那一轮月亮，悄悄地拉过一朵云彩，遮住了眼睛。
　　留一夜温柔月色，没入大地，洒落江河。
　　这世间柔情，留给了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