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杯子的手抖了抖,李寻欢凝注着饴糖,嘴角勾勒起一抹苦笑。
像饴糖这样的女孩子,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伸手去握李寻欢那只微微在颤抖的手,饴糖轻笑道:“小李子,你喜欢吃啥?晚上我亲自给你下厨。”红雅姐姐这两天总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教训她,说她不懂抓男人的心。想她一块石头能动心不错了,抓男人心那么高等级的事着实有些为难她了→_→
李寻欢低头看了会儿那只覆在他手背上的手沉默了。
他何德何能得面前的小姑娘厚爱呢?
在将林诗音推出去的那一刻,李寻欢已经不能再接受任何人了。
他给自己套上了一个枷锁,这枷锁除了他自己外,无人能解开。
饴糖等着他的回答。面对那双明亮的眼睛,李寻欢做不到去漠视,明明认识才四天左右,他却有种他们认识很久的感觉。张了张嘴,嗫嚅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悠悠地开口道:“红焖冬笋,汉罗保,翡翠菜心,花菜草菇,笋尖冬菇豆腐羹。”
这四菜一汤全是素,饴糖将它记下后欢快地跑出了厢房。
看着少女蹦着跳着跑开的背影,李寻欢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十二回
在于薇和于翔的帮助下饴糖做完了四菜一汤的素料,她发现她在做料理方面还是蛮有天赋的。于翔和于薇只是从旁指点她顺便帮忙烧了个火,从切菜下锅到装盘点缀都是她一人完成的,只是她切菜太粗暴了,一刀下去切坏了两把菜刀和三块砧板,于翔和于薇就差没给她跪下了。
饴糖不容易受伤,她怕的只有火,不是普通的火,而是三昧真火。她被烧过一回,那种灼伤感真的很痛,尤其她是一块石头,烧的时间还颇长。将四菜一汤放上托盘,饴糖端着托盘快步朝南面厢房找李寻欢去了。到的时候,李寻欢正站在后院与一名姑娘说话,那姑娘长得好生漂亮,一袭红衣衬得她肤白貌美。
眯了眯眼,饴糖走入厢房,将手中托盘上的四菜一汤一一放在桌上。放好后,她站在门前双手抱胸,一双眼直勾勾地落在李寻欢身上。许是饴糖的目光太扎人,没一会儿那红衣姑娘就颇为尴尬地结束谈话,匆匆离开。
回过身,好看的眸子直直看向饴糖。“不喜欢我跟其他姑娘说话?”
如果是没有逆转时间前李寻欢说这句话,她一定会毫不客气地点头。可现在,她虽还是饴糖,而他却已不再是那个对着她一心一意的李寻欢。她不会撒娇,以前不会,现在不会,未来估计也不会。红雅姐姐说她在这方面比其他女人弱势不少,可她不觉得不会撒娇的女人就差,相反她觉得不会撒娇,不做作的女人更好,这世上不是所有人男人都受得了撒娇的女人。
踌躇了半分,饴糖给他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道:“进来吃饭吧,我做了你想吃的菜。”直接将话题给避开,饴糖转身进入屋子,给他空了的杯子,斟满酒。
李寻欢的视线越过饴糖的肩膀,落到厢房里头摆放在桌上的四菜一汤。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饴糖真的给他做了,四个素菜一个素汤,分毫不差。快步走回屋子,在饴糖站着的边上位置坐下,李寻欢的手执起桌上那双筷子,在伸向面前的红焖冬笋时,抬起头看向饴糖,道:“坐下来,一起吃吧。”
饴糖坐在他边上,却没打算吃。“我看着你吃就好。”说完,饴糖撑着腮,明亮的黑眸凝视着李寻欢。
吃掉筷子上夹着的红焖冬笋,他放下筷子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道:“看来你这灵福馆老板娘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饴糖道:“自己吃吃还好,上台面就不行了,不过你觉着好吃就行。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好不好?”
他喝酒的动作停下来,向上翘起的唇角拉直,视线慢慢移到中间那碗笋尖冬菇豆腐羹上,答非所问道:“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会想到要在这大漠中开一个灵福馆呢?”
饴糖回道:“与人方便。”
这四个字当然是在瞎扯淡,若不是为了李寻欢,她才没空和大家伙一起跑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草都长不出一根的破地方来开什么馆子呢。
李寻欢点头道:“你倒是个挺会替别人着想的姑娘。”
饴糖笑了笑,没说话。
她才不是一个很替别人着想的姑娘呢→_→
半垂眼眸,李寻欢突然对她说道:“明天,我想吃别的,可以吗?”
饴糖眼睛一亮。“想吃什么?”
“佛跳墙。”就三个字,听这道菜就知道不会很简单。
饴糖没吃过佛跳墙,也不知道佛跳墙该怎么做,但只要是李寻欢想吃的,她都会给他做出来。
“佛跳墙?好,没问题,我明天就做给你吃。”
眼儿弯弯,饴糖笑起来的时候让李寻欢有一种想去捏捏她脸颊的谷欠望,可他没那么做,他也绝不能那么做。慢慢地扭转头,李寻欢低下头轻轻地咳嗽起来。见他咳嗽起来,饴糖紧张地凑过去,探出手贴上他的额头。“是不是着凉了?”
额头上温热的触觉让他心头一暖,李寻欢再度扭回头,看着脸上出现明显担忧之色的饴糖,轻轻道:“饴糖。”
“嗯?”
“别对我那么好。你要的,我给不起。”他的心在绞痛。明明,他已经无法给出什么,偏偏让他遇上眼前的少女。
饴糖知道林诗音和龙啸云的事将他伤得太深,独自一人承受那般自虐式的痛苦,是她也会将自己包裹在壳里,不愿示人。站起身,她在李寻欢的面前单膝半跪下,伸出双手,捧住他那张露出诧异表情的面庞,饴糖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尤其认真道:“我不需要你给什么,我只要你好好的。小李子,听着,也给我记着,永远的。”
“你若安好,我便晴天。”她说,如誓言一般。
窗外,风吹过,荷花池里的花香幽幽飘来。烈日当下,灵福馆内却四季如春,鸟语花香。铁传甲站在长廊里没有要走过去的意思,他不想去打扰厢房里的两人。饴糖说的那八个字,这世上绝不会再有哪个女人敢对一个男人说了,也不会有哪个男人敢对一个女人许下这般誓言。如今,在这一刻,他从一个少女口中听到了这不一般的誓言,而且少女所诉说的对象正是他家少爷。
李寻欢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睛,他却像害怕似的不敢直视。当他想要扭过头时,发现他的脸正被少女的双手捧着,无法动弹一分。明明脸颊接触到她双手肌肤的感觉是滑腻温热的,不料其中所蕴含的力量却是难以想象的强大,这世上可没有哪个姑娘有这般力气。
早猜到他想做什么的饴糖死死用双手捧住他的脸。慢慢站起来,饴糖微微俯下身,在李寻欢震惊的目光下,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那就是在他的嘴唇上啄了一口。
松开捧住他脸的双手,饴糖直起身子,微微退开,道:“这下就算刻了印章。”说完,她转过身,小跑出了厢房。
李寻欢呆愣在原地一时间没有任何反应,待过了半晌,他的脸刷地红了。抬起手指抚上嘴唇,温热的触觉依然存在,让他无法忘记。李寻欢坐在椅子上,侧头盯着桌上的四菜一汤,突然低低地笑出声来,心里头不知为何很高兴,那种连灵魂都在愉悦的情感是以往不曾有过的。
重新执起筷子,李寻欢已开始品尝着这桌只为他一人做的菜肴。
小跑出去的饴糖自然是没有看到一直站在长廊上的铁传甲,穿过后院直奔他们自己住的主院,饴糖爬上三楼来到供大家休息的灵闲楼,推门进去直接开心地嚷道:“我把小李子给办了!”
本在休息的大家伙一听饴糖的话,每个脸上都流露出了不一样的表情。其中,以红雅和白蕊为首的梅树姐姐一方露出了孺子可教也的表情。另一边,以贾汕为首的少数方则露出了惊悚的表情。
贾汕咂舌道:“你特么真把小李子给办了?就刚才??”
饴糖用力地点头道:“是啊。”
红雅捏着红色的丝绢朝饴糖招招手,道:“小饴糖,过来,告诉姐姐你是怎么把小李子给办了的。”
饴糖跑到红雅面前,露齿笑道:“不就啾一下的事嘛。”
红雅脸上的笑容一僵,不确定地挑了挑眉,她眯眼问道:“啾一下?”
“是啊,啾一下。就像这样。”说着,往红雅脸上也啾了一下,饴糖笑得那个叫灿烂如花。
被啾了一下的红雅:“……”
这跟她们想得不一样啊→_→
当贾汕看到饴糖所谓的办了对方,嘴角抽搐得那叫一个厉害。
桦沬斜斜躺在贵妃椅上,那张俊秀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解。“这跟我上回看到的办了对方不一样啊。”
饴糖转头看向桦沬,道:“哪里不一样了?”
桦沬单手肘支撑着从贵妃椅上起来,道:“丫头,办了对方跟啾一下对方没多大关系,你若真想把小李子给办了,最好的方式就是生米煮成熟饭。”
饴糖想了想,道:“生米煮成熟饭不就是要……耍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