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允许,待看到卷题,沈翔宇更加得意放肆。都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主考官大概死也想不到,卷题就是从他那儿泄露出去的。
主考官女儿柳文芝一向心悦他,他只要许点甜头,再花言巧语一番,小姑娘就心甘情愿的替他办事。看来她还是有些用的,考题丝毫不差。
沈翔宇一笑,提笔开始书写,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凡是看过的东西都不会忘,得到题目的时候,他不会的都已找人答了,他只要牢牢记住,然后再默写出来就是。
整个考场,唯有他一人始终轻松,其余人莫不扎耳挠腮、冥思苦想,更有甚者悄悄掏出小抄,考官巡场严厉,凡是捉到的,一律收卷赶出去。
沈翔宇早早答完题,却又不去交卷,开始悠闲的喝茶吃东西,还故意吧唧嘴,弄出声响。看见有人作弊哭丧着脸被官差拖出去的,他就会哈哈大笑,考官让他禁声,他才勉勉强强停下,弄得众考生怨念四起。
像他这种人有两种可能,一是满腹经纶的怪才,二是纨绔子弟、胸无点墨,但听闻京都里关于他文采的评价,主考官宁愿相信这是第一种可能。
时间很快过去,钟响收卷,有的考生满脸大汗,趁着考官还未过来时,赶紧的添上几笔。沈翔宇环视一周,得意的交卷。
陈良唇角轻扬,抹去额间和颈脖的汗,这次的卷题他极有信心,应该能夺得魁首,待看到一直等在场外的表妹,他的笑容更是怎么都止不住。
“表妹……”跃上马车,陈良心情放松。想起表妹就在他身边,这份放松又变成了忐忑与激动。
袁沁礼貌笑应,视线瞥向车窗外,正对上一双沉如墨的眼睛,怔愣一瞬,偏首移开,顺手将窗帘放下。
等所有考生出去后,众考官开始阅卷,翻阅了不少卷子,看得他们直摇头。
“妙,妙……”一考官举着卷子,兴奋的笑道,“此人无论诗词和策论都极为独到。”待一看名字,陈良。
几位考官争相借阅,其中一人笑道:“你这还不算什么,我手上这份可称得上是绝妙,一篇‘策国论’可谓针针见血,见解非凡,再看这首七律,我敢说在场的考生无一人能比得过他。”
考官们不服,待看过后皆为之惊叹,可谓是当世大才,主考官柳正康略瞄一眼,怔愣当地,这答案莫不与告密书信上的答案一模一样。
他原先看过答案后也为此人的惊才绝艳而叹服,待知道这是考题泄露而得出的,就只剩可惜憎恶。他生平最讨厌不劳而获、投机取巧之人,这人可是全占。他也希望这只是一个玩笑,并不会有这人出现,但显然这只是他的妄想。
“王元丰?”一考官念出卷上的名,“我早已听说他的文才不凡,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看来这头名状元定是他了。”
柳正康讽刺一笑:“是名不虚传还是徒有虚名,此时下定论还是为之过早,这件事我们都管不了,若看到还有类似的答案通通交于我,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考官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斗胆问道:“大人,莫不是有人舞弊?”
柳正康摇摇头,并不作答,几人不敢再问,忙低头阅卷,待看完所有的卷子,只有王元丰这张涉嫌舞弊,柳正康黑着脸带着卷子,禀报上去。
袁沁回去后,陪家人用了晚膳,泡在水里洗个澡,然后往床铺上一滚,舒服得直哼哼。在考场外等这么久,气温又高,待在马车里就像个蒸笼,连个纳凉的位置都没有,但袁夫人有所交代,她只好应从。
“这么高兴?”男子从窗外翻进,眨眼间就到了面前。
袁沁此时还只着一件单衣,闻声忙将被子扯过来遮住,饶是她在现代再开放,也禁不住这么火辣辣的眼神。
“你就不会先敲门吗?不懂规矩。”
应衡莞尔:“我是走的窗户,不会敲门。”
默默翻个白眼,她没好气道:“敢问大人这次来有何贵干?”上次不是气走了吗,看他像是心高气傲的人,应该不屑于抢别人的妻子才对,怎么又来了。
但袁沁却不知道,他也是极为固执的人,凡是他认定的事,不择手段也要得到,更何况,她还未嫁给别人。
“看你今日在外苦等,那副弱不禁风,一吹就倒的模样,特来带你去补补。”应衡一张脸掩映在烛光跳跃处,眸中晦暗莫名。
“不用了,承蒙大人错爱,小女子福薄怕承受不起。”
应衡眯眼,语露威胁:“你表哥的卷子,我看过了,略有几分过人之处。”
袁沁咬牙僵笑道:“大人盛情邀约,小女子再不去,可就是不识抬举了,还请大人转过身去,我要更衣。”
应衡勾唇转身,强忍着笑意,肩膀还是止不住的微微颤动。袁沁探脑袋盯了半晌,见他并无异动,忙裹着被子躲到屏风后。
少顷,应衡听见响动转身,正对上一双燃着小火苗的眼睛,袁沁扯扯衣服,秀发披散着,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唇瓣娇艳的微嘟,像是愤怒又像是撒娇。
应衡不由自主的跨上前两步,将她按坐在妆台前,拿起木梳撩起一缕秀发,轻轻的、极细心的自上梳下。
他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此时却像是做过千万遍般熟练。袁沁透过铜镜看向身后人,神情恍惚,心扑通扑通响,一声比一声大,像是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似的,紧张得揪在一块。
待他用白玉发簪固定好头发,立在一旁满意的端详。她转身,声线不稳,微颤道:“你怎么知道我的习惯?”
因为不习惯有太长的头发,在上个世界时,她每每要剪掉,都被熊孩子拦下,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以后她的发都归他打理。她也乐于跟熊孩子多待一些时间,并未推辞。
熊孩子也由最处的笨拙变为熟练的挽好,最后创造出独属于她的技法,那就是将一缕发结成辫子藏在另一发髻里,再用簪子固定,这样既不容易散乱,在外观上也看不出,十分方便。
可这些隐秘的事情,眼前这人怎么会知道,袁沁身体紧绷着,桃花眼不眨不眨的等答案。应衡微愣,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待想到抓住却又不见痕迹。
“只是本能罢了。”大手将她拉起,听闻有脚步声往这来,沉声道,“跟我走。”
袁沁急跳的心还未归于原处,就被拦腰抱起,从窗口直接跃到屋顶,且未发出一点响声。虽说她也曾飞来飞去的,但从没有被这样抱着,就好比自己开车和坐着看别人开车的心情是不一样的。
瞥见她葱白的手指紧紧抓住他肩上的衣襟,应衡勾唇而笑,发而更加快了速度。
聊斋之小翠(八)
街面上点缀着灯盏,五颜六色的流光闪耀,辛苦劳作的人们直到晚上才出来放松自己,孩童提着小灯笼穿梭于小摊贩之间,嘻嘻哈哈的呼唤伙伴。
与底下的热闹不同,袁沁胆战心惊的被带到一处僻静的小面摊。面摊只有一个顶棚遮着,看起来十分简陋。见到从天而将的两人,店家先是一愣,待看清是何人,忙欣喜的迎上来,将凳子擦得干干净净。
“公子,又来吃面了,今天是否和往日的一样?”
应衡颔首,熟稔的坐下,顺手将袁沁拉过来:“多加一份鸡汤面,要放些菜。”
“好嘞。”店家把汗巾甩在肩上,先端上一坛酒,接着动作快速的煮面。
应衡揭开酒塞,倒上一碗,瞥见袁沁好奇张望的模样,轻笑道:“这家店的酒最是合我胃口,就是琼浆玉液也比不上,只是饮酒伤身,你是不可喝的。”
酒香四溢,袁沁伸脑袋凑近,纤手放在鼻端扇了扇,待闻出味道,诧异道:“是竹叶青?”
应衡一愣:“没想到你也识得此酒,满京都只有这一家才能酿出最纯正的竹叶青,因隐在市井中,所以鲜有人知晓。”
袁沁垂下眼睑,隐去眸中的一抹忧思,垂在两侧的双手紧紧攥着绣兰裙摆。
她怎么可能不认识这种酒呢,熊孩子酗酒,却只喝这一种,从不变花样,明明比这酒要好的多的到处都是,可他却始终固执的不肯变。
因想起往事,她略显消沉,应衡的视线一直伴随着她,自然也能感受到,虽不知是因为何事,但见她这副与往常不符的丧气模样,还是忍不住揪心一下。待店家上了面,他用筷子挑了挑,推至她面前,柔声道:“快吃,凉了对肠胃不好。”
晚膳用得不多,此时还真是有些饿了,闻到香喷喷的味道,肚子也跟着咕咕叫,袁沁便也不推辞,一口一口的吃下去。美食在民间,这句话说得真没错,她现在算是体会到了这话的真谛,就这碗面的水平,怕是比御膳房的还要好。
看她吃得香甜,应衡也略尝几口,然后抱起酒坛子猛灌。袁沁几次张口想拦,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归根究底这人跟她又不熟,犯不著惹别人不快。却不知她那欲言又止的可爱模样,让应衡几度忍笑。
酒足饭饱,应衡欲又要将她抱起,袁沁忙伸手推拒:“吃得太饱,再飞檐走壁的,我怕会吐。”
“那就走走。”大手向她伸来,眼神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