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军当然不能要,转手就回给了老妇人身边带着的小孩子。那孩子几日前在赶路时发了热,迁移路上无大夫,多死人,那小孩儿继续烧下去自然活不成。他趁着夜色摸到百姓的驻扎地,喂了他一颗铃铛留下的冰蚕,救了他一命。那老妇人兴许是想感激他,所以才费力的为他藏了一个烙饼。
他的唇已经干裂的出血,眼眶也已经深陷,整个人较之之前消瘦了不止一圈,此刻的精神劲却很好,摸了摸那小孩儿的头就回了他们的本营。
罢了,只要他们还在,就不会让这些百姓们再受苦下去。
马嵬驿的驻地官员也跑了个一干二净,就连百姓也没见多少,唯独其中一个寺庙内还有些吃食和净水。玄宗他们自然就入驻到了里面,同行的将士们也终于能吃上一口热饭。
而现状一旦安定下来,变故就会升起。
哥舒翰贸然出兵,潼关失守,玄宗不得不弃城而逃,他们一路上饱受折磨,这一切的一切,都要找出个根源来。
提议让哥舒翰出兵的杨宰相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
与玄宗一起出逃,担当护卫之职的还有禁军和残余的神策军,禁军守卫寺门前,神策守寺中,天策其后。
杨国忠刚要进寺,就有三个士兵挡住了他,找他要吃食。他自然没有,推嚷之下,这三个士兵出手就砍下了他的头。
其后,愤慨禁军和寺庙里的神策军就开始往玄宗的院落里涌。闻声而来的李承恩被挡在了人群外,周围都是与他共患难了许久的将士,不好出手。
正急着,就远远的见到那人群的正中央,玄宗穿着明黄的常服,在高力士的搀扶下来到了门前,安抚着诸位将士的心情。
诸多的好话说尽,这些尚在气头上的士兵们都不肯退步,最终,有个资历最长的副将嚷嚷道:“杨国忠谋反,贵妃也不能留下来了。”
玄宗为难:“贵妃久居宫内,怎会知道宰相的举动?不妥,不妥。”
台阶下的士兵们得不到满意的答复,不肯罢休,就要涌上檐台上来。
玄宗吓的往后直缩,高力士见状,在他耳边劝道:“贵妃是没有罪,但是将士们杀了杨国忠,如果留着贵妃,将士哪会心安。希望陛下慎重考虑,将士心安,陛下也安全了。”
“胡闹!”
......
将士们的呐喊声透过前屋,绕过回檐,响彻了整座原本该清净的寺庙。
后宫妃子们暂居的偏院,一身绛金芙蓉袄的贵妃伫立于窗前,瞧着院里仔细打扫落叶的宫女们的身影,间或有一只毛茸茸的小圆球从草丛中跑过,就惹来宫女们一阵爱怜的呼声。
一穿着紫色纱衣的女人突然出现在此,惹得扫地的宫女都停了下来,诧异的看着她。
她莞尔一笑,偏头朝着几位宫女问:“贵妃可在里面?”
贵妃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便是夹枪带棒的:“教习来此,莫不是为了看我的笑话?看我什么时候被陛下赐死?”
她大大方方的认了:“娘娘害我那么多次,难道我不该恨娘娘?”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不该呆在宫里。”贵妃端庄的雍容上闪过一丝狠戾:“贼子野心的苗疆五毒人!”
她微愣:“原来娘娘早就知道了?”
“要不是陛下恩宠于你,我早就将你杀了,省的你还呆在陛下身边伺机毒害他!”
“我毒害他......”她嘴角扯出一抹凄苦的笑,显得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我毒害这个世界上我此生唯一的男人......”
“杨玉环,我谢阿蛮此生,惟愿从来没有认识三郎,那样我人还在;要是我不卷进你们俩之间的爱恨情仇,那我心还在。我对不住我的族人,对不住我兄长、妹妹,但是我绝对对得住你们!你被你其他几位好姐妹毒害时,我费心救你,你谋害几位妃子,我替你善后。只因我自愧于你,抢走你爱的男人。”
......
贵妃被她歇斯底里的一阵抱怨讲的半句话都说不出,眼神闪烁的避开她。
“但是后来我发现了,我根本没有抢走你的,那个男人,从来不属于谁。”
“你......”
贵妃有些怒冲冲的看着她。
她却又闭上了眼睛,仰着身子向后倒去,刚好被椅背接住。状况颇为不好。
“就这样吧,我累了,不想再这样了,贵妃娘娘,我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好不好?”
贵妃美目圆睁,愣愣的看着靠躺在椅背上的女人......手中那颗蓝色的圆球......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都不说了,完结倒计时——
☆、小将军危,铃铛出教
寺庙外的将士情绪持续激昂,玄宗几次安抚不行,最为忠心的天策军进不来,身边的官员又开始了各种进言。
多种压力之下,玄宗终于让步,遣高力士拿了一条白绫,带着杨贵妃于一侧的山坡后秘密绞死。
将士们的愤怒终于平息,唐玄宗经此案后,不敢再留在马嵬驿,匆匆的带着几位宠姬宠臣赶往了蜀中,天策军被留下来交予太子李亨调遣。
李亨率众精兵休整以后,立马带兵北上,与叛军正面交锋,这一上,便到了灵武。
国都沦陷,叛军势如破竹,无数城池沦陷,江湖也因此风云乍起。起先他们只是固守本门本派,自发的驱逐叛军,可是周围离散的百姓甚多,他们也渐渐的坐不住了。以万花、少林、藏剑为首的各大门派纷纷派遣出了各自门派的一部分弟子,前往战乱最严重的地区。或是扶助百姓,或是联合平乱。
太子闻言,对江湖侠士们甚为赞赏,后又特颁诏令,号召天下有识之士联合起来,一齐驱逐叛军。对劳苦功高者,许诺战后的封赏。
无数江湖人应邀,唐军逐渐找回了战局的主动性。
然而战火还是在蔓延,所有人能做的就是尽量让它蔓延的慢一些,等到局势扭转的那一天。
当叛军攻进扬州,七秀坊的姑娘们烧了她们的舞台,焚了她们的亭阁,将手中鲜艳的大扇子放下,执起了高阁上的双剑。
此一出,便是走出了许多人为她们构建的暖阁,从此以后,再无秀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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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胭姐......”
头戴五彩翎帽的女童跪坐在圣殿前,手里紧紧的攥着一张白色的信纸,旁边的石板上站着一只“咕咕”叫着的灰鸽子,偏头好奇的看着它面前一大片紫色的花田。
“教主......”
身材高挑的男人出现在她身后,担忧的看着她。
“阿白......”
女童闻声转头,略带恳求的看着他:“我想出教,去中原。”
“这......”男人为难的拧了眉:“教主,艾黎长老他们知道了么?”
女童摇头:“他们留在教中,密切关注天一教的动向,我出教即可。”
男人还想反驳,就听身后传来一个老者的怒喝声:“绝对不可以!”
两人回头,就见一个头发和胡子都花白的老人从深幽的殿内走出,眉头紧锁,不怒自威。
“教主身系教中大业,如何能独自出教?”
“长老......”女童缓缓的起身:“秀坊内诸多姐妹有难,我不能见死不救!”
“但是你若走,教中弟子怎么办?”
“天一教余党已经转移至中原,所留在教外的甚少,弟子们足够应付,更何况还有长老你......”
“让教主只身一人前往中原,请恕老身做不到。”艾黎打断了她的话:“德夯也必须和教主一起。”
女童有些惊愕,呆呆的望着他:“艾黎长老......”
“教主承七秀多年养育之恩,理当报答。而且天一教祸乱中原,也的确是我五仙教......不,是老身的过错。所以,教主要出教,老身也必须跟随,还有一部分资历较长的弟子,这是为了教主着想,也是为了使我们这些人,心里好歹好受一点。”
当初乌蒙贵叛乱,盗出教中炼尸之术,若不是他们没有察得到,就万万不会出现此后的这么多事情来,亦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因此被害。
解铃还须系铃人,对付天一教,他们义不容辞。
这个结果是出乎意料,然而却又是在情理之中的。她心疼的看了一眼愈发苍老的老人,点头。
“也好,只不过,长老你也别太勉强了,当年的事,错不在你......”
几人皆沉默,十多年前的事情就像是一条横在他们心中过不去的坎,无数兄弟姐妹的哀嚎声就在耳边,眼前是一张张痛苦不堪的脸。
却有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响起,就在几人身后,一如山泉叮咚般悦耳的声音伴随着传来。
“那个......你们出教无中原......还需要个向导吗?我很熟的......”
几人回头,就见一个身姿窈窕,肤白如玉,眸若繁星的少女正局促的站在墙边处,手中拿着一把散发着淡淡荧光的漂亮虫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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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领军打到灵武,不到两年,其间大大小小的战役无数,最惨烈的便是直入灵武的那一战。
十万天策军,五万神策军,六万禁卫军,再加上逐渐汇合了的许多江湖人士,与三十万的叛军展开了一场殊死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