呓语般的声音从白瑁口中溢出:“扈樱……”
少女自我介绍:“我姓扈,单名一个‘樱’字。只因我生在樱花烂漫时,我爹娘就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
白瑁脱口而出,与耳边的话汇成了一句干巴巴的介绍:“我是白瑁,白色的白,玳瑁的瑁。”
白瑁欣喜若狂,她这些日子以来的坚持是正确的,没有误入歧路。她找到了与扈樱相识之处,她想起了初识的点点滴滴。白瑁雀跃地转身,疾步往巷口走去,她知道下一处该往哪里去了。
疾步了几步后,白瑁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她小跑了起来。鹿皮小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轻轻的“嗒嗒”声,似是惊起了一只趴在院墙上正酣睡的黄狸猫。黄狸猫“喵”的一声尖叫从白瑁眼前一闪而过,跃入了院墙内侧。这叫声过于凄厉,完全掩住了白瑁身后一声微弱的声音。
白瑁曾被黄狸猫压了一夜,自然对黄狸猫心有余悸,如今忽而见到一只黄狸猫,心中也是一跳,加快了步伐飞奔出了小巷,往繁华街市去了。
白瑁的目的地是遇仙楼。
她熟门熟路的拐过几个街口,就到了目的地。
但白瑁愣住了,充满了疑惑。
这里是什邡最繁华的街市,店铺鳞次栉比,但在最中心处却是一片断壁残垣。人倒是不少,香烛缭绕,信徒虔诚。
白瑁环顾四周,不远处有一个卖茶水的小摊。一个老妇带着一个垂髫小童正在小摊上忙碌。那摊上来往的客人也多是乡野农夫农妇,就站在摊边饮尽离去。白瑁举步而去,掏出了一个铜板买了一碗茶水。
白瑁捧着那大海碗,抿了一口碗中微温的茶水,用下巴点了点那片废墟,好奇地问:“大娘,那里的房子都塌了,怎么还有那么多人去祭拜?”
老妇见这小姑娘长得漂亮讨喜,说出了一段故事。
这是能让整城居民都为之自豪的故事,是能令周边居民羡慕不已的遇仙奇缘。
老妇显然已经说得极纯熟了。随着老妇不算动听却也还算生动的故事娓娓道来。老妇是以讹传讹,经过了众口修饰,整件事被说得天花乱坠,只将两个少女比做了天女下凡。
白瑁却知道这里有许多不尽不实之处。她望着那废墟,似乎正看见两个少女在那里谈笑,看见那个叫佘城的锦袍公子哥儿领了一群气势汹汹的打手围攻两人,直到扈樱拿出了鸣风扇,一扇过后一片狼藉。
白瑁想起了后续,闯了祸的两人逃到了眉州,一路游玩一路东行,最后停留在了一个叫胡芦山的地方,那里有一眼胡芦泉,泉水清甜可口。用这山泉酿的酒醇厚细腻,回味绵长,最可喜的是入口时带了点清甜。为此,两人在那胡芦山中一住数载。
白瑁一口饮尽那大海碗中微苦的茶水,有些苦恼地抚了抚额,她觉得自己的记忆似乎又有些混乱了,回忆起来的这些事情似乎是应该发生在很久之后的事,是未来事。
白瑁自言自语:“我该去一趟胡芦山,去看看那里。”
“不!你不许去!”一个熟悉的声音,明显透出色厉内荏。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心情很丧,没写,今天多写一些弥补
第221章 第二百二十章
白瑁却没有听出色厉内荏, 她只顾着欣喜,高兴地回转身,笑:“扈樱, 我就知道你不会这样离开的。我找到我们初识的地方。”
扈樱站在街上, 行人从她两侧慢慢走过, 犹如水中一块巨石, 将水流一截为二。
白瑁兴奋地走上前,去拉扈樱的手, 并没有注意到扈樱的那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她笑道:“我找到我们的回忆了,你可以继续在外面游玩,不用因此回家了。”
许是觉得方才的语气太重了,扈樱任由白瑁拉住了自己的手,笑得温柔:“既然找到了, 我们别在这儿待着了,我们去别处玩, 去开封好不好?你以前就说过你没见过京城是什么样的,我们去看看好吗?”
白瑁左手还端着那只大海碗。大海碗有些破口,一棱一棱的破口已经被时间打磨得不再锋利。碗上还有一道裂纹,裂纹微微泛黄, 从碗底一直延伸到碗口, 仿佛随时会裂成两半。碗中还余有一些微黄的茶水,在碗中微微摇晃,看着就像是微黄的酒液。
白瑁心中忽然就冒出了许多情绪,复杂的情绪。她看看手中的碗, 又瞧瞧对面的女孩, 终于叹了口气:“我先把碗还回去……”
说着,白瑁松开拉住扈樱的手, 转身往茶水摊上走去。白瑁有些奇怪,见到扈樱刹那欣喜在触到扈樱之后立刻消失了,有一种莫名的情绪立刻浮上了心头。她的手还像以前那般柔弱无骨,可是那柔软并不温暖,有着冰冷的寒意,犹如芳草茵茵的沼泽虽软却能吞噬生命。虽然她在笑,而且笑得那样温柔,可是,白瑁觉得那温柔的笑容却像是一张洁白晶莹的蛛网,一旦沾染沉浸自己就会被牢牢地网住,不得脱困。
眼前的扈樱有些陌生,不再像以往那般明朗可爱。
白瑁将碗递回给那老妇,深吸了一口气后慢慢回身,凝视着扈樱。
她有些犹豫,犹豫该怎样回答扈樱的邀请。
是同意还是拒绝?
扈樱仍站在原地一动未动,见白瑁转回来,笑得愈发温柔:“既然还了,那我们走吧?”虽是询问,但她显然不希望白瑁拒绝,这语气中透出坚定不容驳斥的意味。
白瑁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脱口道:“我不想去开封,我想去葫芦山。”
话一出口,两人的脸色同时变了。
白瑁一怔,这句话没有经过任何思索就这样出口了,她自己都很意外。意外之后又是平静,这是她内心的想法,是她的心意。若是答应了扈樱,那就违了她的本意。
因为这段回忆并不完满,似乎还缺了点什么。
扈樱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脸上半丝笑意都无,满面都是滔滔的凶狠恨意。
连带着出口的责问都充满了戾气:“为什么?你已经找到回忆了,为什么还不肯收手,还要继续下去?为什么不能跟我走?”
她还要继续寻找缺失的回忆。
这样的理由显然不能说服已经愤怒的扈樱。
白瑁没有试图说服她,她看见扈樱那身儒裙已然猎猎作响。
今日的阳光暖洋洋的,长街上本也没有萧萧寒风,可扈樱那身儒裙、那头黑发却如遭受了狂风一般,显然是勃发的怒意使她失去了理智,正要发作。
白瑁试图安抚她:“去了胡芦山之后一定陪你去开封好不好?”
“不!”扈樱的声音变得尖锐高昂,尖利得刺疼了耳膜。
街上的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利声音震得生疼,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
白瑁皱了皱眉,轻声道:“扈樱,你别这样,你会伤到别人的。”
“好。”扈樱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放软了语气,“我们不去葫芦山好吗?只要不去葫芦山,随便去哪里我都答应你。”
白瑁很想去葫芦山。她与扈樱在葫芦山结庐而居,在清风明月下舞剑清唱,在暖暖阳光下取泉酿酒……那一幕幕似真似幻地出现在脑海中。
扈樱见她不答,又追问道:“好不好?”
白瑁仍在犹豫,她望着扈樱,又望了望四周。
因为扈樱的语调恢复了正常,四周的行人们不再捂耳,放下了手,又都兴高采烈地逛起了街,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甚至都没有人好奇地看两人一眼。
白瑁心中猛的一跳,轻声问道:“你不是说你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回来,你不高兴吗?”扈樱有些不虞,反问,“还是说,我们之间的友情都是虚情假意吗?”
“见到你我当然很高兴啊。”白瑁道,“我只是好奇。”
“那我们走吧。”扈樱上前几步,“我们去开封。”
“扈樱,我还是想去葫芦山。”
扈樱停下脚步,歪着头看着白瑁,带了一丝天真和冷酷,问:“哪怕我不开心?”
白瑁飞快地接道:“我不想你不开心。”
“但我会不开心,会很生气。”扈樱冷着脸,声音又开始渐渐拔高。
“为什么?你若是不想去葫芦山,不想跟我来什邡,你为什么还要跟来?”
扈樱没有笑,尖声反问:“我说我放不下我们之间的友情,我还想努力挽回,你会信吗?”
心间涌出暖意,原来她也是不舍得。
“我信!”白瑁柔声道:“那么,我陪你去开封后,我们再去葫芦山好吗?”
“不!”扈樱激烈的反对,“我不喜欢葫芦山,我不想去。”
白瑁又退了一步:“那我一个人,你在开封等我。我一个人会快去快回的。”
“不!”扈樱尖叫,“你也不能去。”
她的声音如锋利笔直的铁剑一般直冲云霄。
行人们顿时被刺破了耳膜,流出血来。这些人捂着耳呆立在原地。有鲜红的血液从指缝间沿着脸颊慢慢的滴落下来,不一会儿两肩就已洇湿了一大片。
白瑁捂了捂耳,指着街上的行人道:“你别这样,他们都会受不了的。”
扈樱冷笑:“我如今自己都快受不了了,还管他人受不受得了?你只要答应我,我就不伤这些人。”
扈樱的言语中充满了冷酷和胁迫。
这样的扈樱不像扈樱!
扈樱从不会拿旁人的性命来威胁自己。有了分歧,她会软磨硬泡,想各种理由说服自己。像前几日那样出现争执进而赌气离开从未有过;像如今这样利用他人性命威胁自己就更未出现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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