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着啊?”徐康荣瞥瞥她,“本来倒想安排你出去玩。”
徐翘一愣之下精神了:“去哪玩?”
“昨晚没拍到手链不是不高兴吗?到欧洲散散心。”
一听这消息,置身人生低谷已久的徐翘简直勺子都握不住了。她早就为四大时装周办了签证,时装周那会儿一个地方都没去成,现在签证正好还没过期。
她搁下勺子和汤碗,兴奋道:“真的?什么时候走?”
“只要你不嫌累,明天就可以,一会儿让人给你订机票。”
“当然不累,美少女怎么会累呢!”徐翘当即起身,什么手链什么程浪,全都成了过眼浮云,二十四小时也不用等了,她现在就可以把他当个屁放掉,“我先飞巴黎,这就去整行李,您可不许反悔啊!”
“瞧你这点出息!”徐康荣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小蜜蜂似的飞上了楼,等人离开视野,嘴边笑意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翻开手边调成静音模式的手机,看着五分钟内的十几通未接来电长吁一口气,走到门外回电:“公司里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助理语速飞快:“闹事的已经压下去了,消息暂时没有对外传开,但汤森先生为考察金禄突击来访,从那批人嘴里得知了您拖欠工资的事,所以投资应该是黄了……”
徐康荣闭上眼沉默了几秒钟。
“徐总,”助理急声道,“银行那边贷款额度全满了,现在怎么办?”
徐康荣睁开眼,回头望向身后这座富丽堂皇的乳白色洋房,半晌后轻声道:“你先给翘翘订一张明早飞巴黎的机票吧。”
——
徐翘巴黎游的事,成了接下来几天“浪总和他的放兄荡弟”三人群中茶余饭后的谈资。
程浪和徐翘一直没交换微信,甚至至今仍躺在她凉飕飕的通讯录黑名单里,原本根本不可能了解她的近况。
可北城的上流圈就这么大,上流圈的朋友圈自然就更小了。
江放这地头蛇神通广大,辗转联系到一位跟徐翘仅有点赞之交的微信好友,力保第一时刻获取她朋友圈动态,并在群里倾情播报。
自从那天,程浪因为他提了一句“金丝雀”,就把那只金丝雀连鸟带笼送给他以后,他愈发觉得程浪对这女人的态度不一般,所以变本加厉地拿徐翘调侃他。
群里的画风逐渐扭曲成——
放兄:「[图片]嘿,弟妹这件衣服挺好看的啊。」
放兄:「[图片]哎,弟妹这伙食不错呀。」
放兄:「[视频]哇,弟妹这夜店趴开得有点激烈欸,男女比例八比一,浪总不酸吗?」
其实徐翘以前在朋友圈并不是特别喜欢炫耀的人,很少把看个秀,做个高定,跟名流合张影这些芝麻绿豆大小的事公之于众。毕竟朋友圈里基本都是假朋友。
但最近是个例外。前阵子的销声匿迹让她备受流言困扰,在丽湃惨遭滑铁卢也令她心有不甘,所以这回巴黎游,她从吃喝玩乐到衣食住行,一桩桩一件件地广而告之。
江放的八卦素材也就丰富了起来。
可惜程浪从没对此发表过一个标点符号。
都说沉默是最残忍的拒绝。一礼拜后,江放自讨没趣腻了,担心程浪跟他绝交,打算把人约出来打牌送钱赔罪。
据高瑞说,程浪这一礼拜沉迷加班,天天不到深夜不回杏林湾,所以江放下班后,直接把车开到兰臣总部亲自请人,以表诚意。
一见他来,程浪用积攒了一礼拜的不满觑着他:“江大公子的清闲程度真是令人惊讶万分。”
“哎呀,都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你消消气,我以后再也不提弟……”
一旁高瑞使劲跟江放眨眼睛,暗示他改口。
江放一个急刹车:“滴滴叭叭,滴滴叭叭,滴滴叭啦个叭……”尴尬地RAP了一阵,跟高瑞比起口型:怎么回事,他真生气了?
高瑞悄悄点了点头。
如果说那夜,徐翘那句“要不是当初穷,被我爸逼着嫁入豪门,我会看上那种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狗男人吗”是对一个男人的会心一击,那么江放这一礼拜来的搔操作,就等同于在人新鲜的伤口上撒盐——徐翘那些绚丽多姿的朋友圈,无疑证明,一旦她有了钱,程浪还真屁都不是。
高瑞确定,程浪这次生气是动了真格,所以哪怕有心推波助澜,也不敢再劝说他。
世界这么大,这个徐翘不行,总会有第二个徐翘出现的吧。高瑞想。
江放被高瑞这态度唬得发怵,也不敢触程浪霉头了,脚底一抹油开溜:“啊,那要么你忙,我先走了。”
程浪比了个“请”的手势。
办公室内重新恢复死寂,程浪看起来没有准点下班的意思,高瑞正打算问他今晚吃什么,忽然听见办公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江放。
程浪一边翻手上资料,一边耐着性子接通免提:“又怎么?”
“有个大消息……”江放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震惊,“是关于徐翘的……”
程浪二话不说就要去摁挂断。
“你先别挂!”江放及时制止,“我刚得到小道消息,说徐夫人卷了一大笔钱,带着儿子跑路了!”
程浪的食指在红色挂断键上方蓦地停住:“什么时候的事?”
“好像是今天凌晨。这事不对劲啊,严丽珍多势利一人,这么抛家弃夫,我看不止是金禄要破产,徐家会不会还欠了高利贷和赌债啊?”
“徐康荣呢?”程浪皱起眉头。
“暂时不知道下落,但严丽珍跑路的消息走漏了,他就是原本不想跑都得跑,估摸着可能也不在国内了。”
高瑞打了个寒噤,不必程浪交代,立刻出去打电话托人去查徐康荣下落。
那头江放思忖片刻,联想到什么:“哎,这么大的事,徐家不可能毫无准备,徐翘这回出国,不会是徐康荣刻意提前安排的吧?”
程浪把手机拿到耳边:“看看她朋友圈今天动态。”
江放挂断电话。一刻钟后发来一张截图,显示徐翘两分钟前在米兰喝下午茶。
江放:「看来还不知情。」
程浪按下锁屏键,拿起手机起身往外走。
高瑞恰好在这时候匆匆进来:“小程总,查到了,徐总上了去米兰的航班,八小时后落地。奇怪……真要躲债,该往东南亚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去,怎么会到米兰呢?”
程浪笔直地站在门边,迟迟没有动作。
“小程总?”高瑞不安地叫了他一声。
“因为她在米兰。”程浪缓慢地眨了眨眼。
高瑞滞了滞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谁。
看这样子,徐康荣没打算放弃女儿,这是要接徐翘一起跑路。
虽然不确定徐家到底欠了多少债务,但这一跑,一定是亡命天涯了。
程浪在门边不进也不退地站了足足三分钟。
三分钟后,他说:“把徐康荣拦在米兰机场。”
第24章
二十一小时后,米兰时间上午十点。
埃玛努埃莱二世长廊在和煦的晨曦里刚刚苏醒,来自世界各地的旅人就络绎不绝地涌了进去。
这条闻名意大利乃至全球的时尚商业街一如既往聚集了数不胜数的奢侈品爱好者,在清冷的初冬季节丝毫不减狂热。
徐翘推着衣帽箱走进十字拱廊街,在靠里一家叫“Y&E”的独立门店前停下,摘下墨镜敲了两下玻璃门。
店里正在擦拭橱窗的中国女人抬起眼,惊喜地朝她招手:“翘!”
徐翘推门入里。
这是意大利富人圈里小有名气的一家珠宝服饰一条龙私人定制品牌,女主人郁金是华人珠宝设计师,男主人埃利奥是意大利服装设计师。两人在七年前从合作伙伴到步入婚姻殿堂,至今恩爱如初,成就了业内一段难得的佳话。
徐翘和夫妻俩相识于三年前的米兰春夏时装周,因为审美品位相投一见如故。
“埃利奥!”郁金一边接过徐翘的衣帽箱,一边朝里间喊,“快来,你的缪斯女神提前到了!”
徐翘比个“打住”的手势:“不接受捧杀,我只是偶尔给他吹吹彩虹屁而已。”
“这已经很难得了!他的风格在中国很少吃得开,每次你夸完他,他都能兴奋得坐在电脑前画一整夜设计稿!这次秋冬时装周没见到你,他颓废了整整一周拒绝工作!”
里间传来一句意大利语,是埃利奥在说“我换身衣服再来”。
郁金翻个白眼:“你听听,我都要吃你的醋了!”
徐翘大致能听懂几句意大利文,举手投降道:“放心,我对留络腮胡的男人毫无兴趣。”
里间埃利奥用蹩脚的中文回:“我马上剪!”
这当然是句玩笑话。
当埃利奥盛装出来迎接徐翘时,她还是看到了他满脸的络腮胡。
“不是说后天来吗?我都没做好准备!”埃利奥摊手抱怨。
徐翘脸上笑意减淡。
按原计划,她会先在米兰血拼几天再找郁金和埃利奥叙旧,但她刚从巴黎到米兰时,接到了她爸的消息,徐康荣说自己手头临时有点紧,让她把卡里的余钱汇些给他,之后尽快打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