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姨把徐翘送回二楼卧室,让人安顿好她,走到三楼,小心翼翼地敲了敲主卧的门:“徐总,夫人?”
里边传来徐康荣不悦的声音:“没事,不用进来。”
张姨惴惴不安地守在门边。
房间里,压低的争吵声还在继续。
“你不说这钱哪来的是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上礼拜去了拉斯维加斯!”
“你找人查我?”
“你先鬼鬼祟祟,我查你又怎么?今晚你给翘翘的钱可不是笔小数目,一边说公司资金周转困难,一边这么撒钱,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不说实话,我就去告诉翘翘,金禄的窟窿根本没填上!”
房间里安静片刻,徐康荣叹息一声:“是,是我赌来的钱,我这些年已经很少去那种场子,这次真是为了填公司窟窿。”
“那你拿钱往公司填,给她花了做什么?”
“光靠这笔哪够!前阵子兰臣发难梵翠,梵翠那边流失不少投资方,这次发起珠宝拍卖会的汤先生就是其中之一。我已经跟他谈过两次,看他态度是有意转向金禄。金禄这时候不能露怯,翘翘到他拍卖会上撒点钱,定了他的心,这资金才好到位!”
徐康荣解释完,恨恨走出房门,一看张姨,脸色柔和了些,轻声问:“翘翘回来了吗?”
“回来了,刚睡下。”
徐康荣点点头:“我去看看她。”
——
徐翘是在一阵瓮声瓮气的骂声中醒来的。
宿醉过后头疼欲裂,她一时没分辨清这骂声的来源,呆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他爸在楼下大骂程浪:“这仗势欺人的货色可真不是个东西!瞧这嘴脸,有几个臭钱就到处得瑟!”
——想来是得知了昨晚拍卖会的事,正在替她打抱不平。
徐翘掩嘴打了个呵欠,趿着拖鞋下楼,见徐康荣攥着手机坐在餐桌边,桌上早饭一口没动,光对着手机撒气了。
她走过去诧异道:“这事还上了新闻呢?”
徐康荣抬头看她睡眼惺忪的样子,指指餐桌另一端的醒酒汤让她喝了,嘴里边道:“就是,屁大点事还上微博热搜,闹得满城皆知了!亏我之前给你跟这小子牵线……”
徐翘揉揉太阳穴,怀疑自己喝酒喝到记忆错乱了:“您是不是搞错了?您给我牵的,不是程家老三的线吗?”
“那可不就是程家老三吗?”他转过手机屏幕指给她看,“这鼻子眼睛眉毛嘴巴,没错啊,爸知道你喜欢长得好看的,当初特意给你挑的啊。”
徐翘一愣,定睛看向程烨本人照片上方的文字报道,一字一顿念道:“程小公子大胆追爱,为红颜一掷千金?”
——
“程小公子大胆追爱,为红颜一掷千金?”一声爆笑在兰臣集团总部六十二楼副总裁办公室响起。
江放背靠沙发,一手给鸟笼子里的金丝雀喂谷子,一手滑着手机屏幕笑到肌肉抽搐:“记者就此求证拍卖方,拍卖方表示确有此事……”
“温玥通过新浪娱乐回应,两人只是朋友,已将蓝宝石手链退还,感谢程小公子抬爱……”
笑够了,江放搁下手机,望向对面老板椅上的程浪:“我说你一大早忙什么呢,这热搜花不少钱吧?能耐,你这哥哥当的,可太能耐了!”
程浪脸上并没有笑意,淡声道:“弟弟要炫富,做哥哥的当然得满足。”
“这小屁孩,这回惨了……”江放摇头感慨,“温玥可以把手链还给你弟,你弟可不能把手链退给拍卖方。两千万打了场水漂,还闹笑话闹得人尽皆知,你说你二叔和堂哥会不会双双被气进医院?”
他话音刚落,程浪的手机响了起来。
程浪瞥一眼来电显示,摁了接通。
那头哭丧一样的声音哗啦啦炸起来:“二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这就来给你下跪!你可别整我了二哥……爸和大哥没收了我所有零花钱,这会儿还要把我扫地出门呢!”
“跟我跪就不用了,什么时候跟徐小姐解释清楚这事,热搜什么时候撤。”程浪掐断电话,把手机丢到一边。
江放“咦”了一声:“你干吗不亲自去解释?女人是要靠哄的。”
程浪掀了掀眼皮:“人家用不着我哄。”
看他心情不佳,江放忍不住好奇试探:“怎么就用不着了?这天底下还能有不稀罕我们浪总的女人?”
程浪不说话,低头签文件,笔下龙飞凤舞,一个“浪”接着一个“浪”。
“哎,男人挂在嘴边的,总是情话,女人挂在嘴边的,总是气话,听听过就行了嘛。自己的女人,别这么小气。”
程浪皱眉抬头:“说话有点分寸,我跟她没那回事,对她也没那意思。”
江放乐呵了:“还不到那回事,我是看出来了,但没那意思?”他指指面前的鸟笼,“真没一点意思,喜鹊麻雀山雀,你养什么不好,非养这金丝雀?”
第23章
徐翘做梦都没想到,有生之年一打开家门,会看到程家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双膝下跪匍匐在地,痛哭流涕地求她放他一马。
可从程烨语无伦次的叙述中获知真相后,她并没有觉得很舒爽。
不管这件事是程浪做的,还是程烨做的,她都是受害者,并不会改变“她因为第三人插手刁难而输给了温玥”的事实。
她仍然非常恼火。
所以当程烨献宝似的把那条蓝宝石手链虔诚捧到她眼下,问“这手链你还要不要”的时候,徐翘随手抄起庭院里一把扫帚,就给他连人带手链地往外扫:“不稀罕!我不稀罕了!别人不要的东西拿来转送给我,你这情商是低到了吐鲁番盆地吗?”
程烨吃了一嘴扫帚毛,边慌乱躲闪,边大声喊冤:“是我二哥让我来的!”
徐翘手里扫帚钉耙似的一杵:“你这甩锅都不看灶?那狗男人虽然狗,情商好歹在珠穆朗玛峰呢!要不我现在给他打通电话对对质,看他到底是让你来道歉解释,还是让你来送首饰?”
“别别,你这电话一打,我连给你下跪磕头的命都没了!” 程烨头顶一撮扫帚毛,灰头土脸地举双手投降,“好,我说实话,其实我不是想送你手链,就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把它买回去?不要两千万,我给你打个对折!要不起拍价也行!那什么,我没钱花了……”
“?”
“要饭要到你祖宗头上来了!没钱花?没钱花你去杠上开花!”徐翘照着他脸狠狠一扫帚,彻底把人扫出了家门。
——
这件事转头就被徐翘当成笑话讲给了朱黎听。
徐康荣和严丽珍大清早就前后脚行色匆匆地出了门,徐冽又在学校上课,她一个人在家闲了一上午,举着手机满洋房瞎晃荡,边跟在公司午休的朱黎煲电话粥:“你说这人大脑里是不是没有沟回?”
“骂人智障也这么有文化,听你打嘴炮真是种享受。”电话那头朱黎捧腹大笑,“哎,你发现没,跟你作对的,最近一个个都穷困潦倒了,这是不是叫顺你者昌,逆你者亡?”
徐翘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客厅花瓶里的插花:“那程浪怎么还没完球?”
“人这回也没做错什么啊,昨晚打你电话都打疯了,今早这烂摊子也收拾得挺干净漂亮,还不满意?”
徐翘轻哼一声。
如果讲道理的话,是还算满意,可是女人为什么要讲道理?
“连解释误会都这么高高在上,让微博和弟弟代劳,换你你满意?”
“人高高在上还不是因为被你骂了,你不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了?”
“发生什么啦?”徐翘一脸无辜,隐约记得自己在酒吧撒野,只是具体的记忆好像跟着酒精挥发掉了。
朱黎把她昨晚骂人的台词深情并茂地背诵了一遍。
“……哦,这样吗?原来酒后真的会吐真言。”
“你知道男人的面子多值钱吗?说你只是看上他的钱,这是直接把人尊严碾在地上摩擦啊。”
“可他当初不也只是看上我的脸?见色起意难道有比见钱眼开高贵吗?这很公平啊!”
虽然总觉得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对,可一时之间却也无法反驳,朱黎放弃跟顶级嘴炮选手争论。
“反正他要不来找我,我是不可能去找他的!二十四小时内,他不联系我,我就把他当个屁放了!”徐翘哼哼唧唧撂下狠话,冷不防听见密码门“咔哒”一声关上,一回头,看见徐康荣回来了。
“小姑娘说话别老这么冲!以后出门在外谁惯着你?”徐康荣阴沉着脸说。
徐翘挂断电话,奇怪道:“您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啊?”
“在附近谈事情,顺道回来吃个便饭。”徐康荣吩咐厨房上菜,招呼她一起上桌。
“我吃过了呀!”徐翘拒绝。
“那也再来陪你爸吃两口!”
这怎么还矫情上了呢?徐翘嫌弃地瞅瞅他,勉强给个面子坐到餐桌边,盛了碗罗宋汤喝。
徐康荣边吃边跟她唠嗑,一会儿打听她今天做了什么,一会儿盘问她明天打算做什么。
她被问得不耐烦:“哎哟,放心,我头疼着呢,这两天不会去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