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阡陌看她,盈盈笑眼映衬地像是夜空中的星子,只是说出的话来却是满满的促狭:“那阿婵,既然琉夏已经找到了,我们就带她回魔界吧?”
不待安雨回神,他眸光便骤然一闪,冷哼:“长留后山还藏着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呢,真当我是瞎了不成,怎么能让琉夏被他们污了眼?以前的事我还未跟他算账呢,现下他竟敢又出来猖狂!”
“……”安雨一头黑线地看着他满脸的暴躁,她敢由心地笃定,杀阡陌这厮还对‘自己妹妹以前被猪拱了’的事耿耿于怀呢。
那两个人自然指的是退休的世尊摩严和他儿砸竹染,名声坏了嘛,可不得藏得深一点隐居起来。说到底摩严还是挂念着长留的,客卿长老的称号给了他在长留的一处容身之地,念及某人功过相抵,安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
青梨是琉夏转世没错,长得也是一模一样,可不代表着两世的性格相同。
上辈子琉夏的苦难,青梨丝毫不曾理会,对待神情激动的竹染直接无视。莫提悔过了,他们二人唯一的交流,便是小青梨扬着下巴要竹染陪着练剑了,其余各事皆不肯让他经手。
前世与今生,空有满腹的心事无人说,竹染也是苦。
而对于杀阡陌来说,杀了竹染都是动动指头的事,可是能亲眼看到竹染苦逼兮兮他还是喜闻乐见的。青梨甩脸子给那个竹染看,他高兴都来不及呢,恨不得自己也上去踩两脚,痛打落水狗。
再者,杀阡陌已经失去过自己妹妹一次了,对失而复得的亲情最是珍视,宁愿事事皆顺遂青梨的心意。小青梨待他还是亲近几分的,杀阡陌得意洋洋之余,只把竹染当成了自己妹妹的脑残粉,暗地里却指派了好几个手下保护自家小公举。
安雨揉揉眉头,没有跟着杀阡陌一起嘲讽,面色平淡道:“带青梨回魔界小住尚可,常住便罢了吧。她也算是我门下弟子,清修的资质颇高,留着长留对她修炼大有裨益,如你那般魔修的功法不适合凡人修炼的。”
话音刚落,安雨便瞥见他的笑淡了几分。
杀阡陌说一句她都能猜到后面藏着什么心了。
无非是想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防着竹染再纠缠,可红尘一事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半点不由人。前世的琉夏死在了神器之灾中,青梨却傲了骨气要在长留展现自己的涅槃重生,终有一日会变成九天之上自在的仙人。
换句话说,她也不愿看到青梨在魔界埋没了自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长留还是有一定可取之处的。
只是话音一落,墟鼎中便发生了异动。安雨眼光一寒,伸手便取出了一物,细一看,竟是颗正闪烁着灼目光芒的验生石。
——这是当年入长留之时,她与花千骨互相交换的验生石!
安雨勃然色变,身形似一阵旋风般,方要抽身离去:“花千骨有难!”
“……什么?!”
杀阡陌讶异了一下,瞬间眼神便阴沉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考试已过,恢复更新,谢谢你们不离不弃!
不多说了,在这一章祝贺人民教师预备军跳跳试讲成功~!
☆、情思翩然
四野寂静之时,凝神打坐的花千骨却忽而被一阵器物摔裂声惊醒。
她苦练功法,五感皆强于常人,就算在有结界的长留山中神识也能探知到三十丈之外。再加上时刻关注着绝情殿内的动静,所以不等她回过神来,便下意识地疾步飞奔向了白子画的房间。
可一路上皆安静如常,月光斜照着的半扇房门紧紧幽闭,没有一丝异常的迹象。清风朗月之下,脚步便不由得踟蹰了一下,甚至有点怀疑方才听到的声响只是自己的幻觉。
没有贸然闯入白子画的房门,指尖抵着房门,花千骨迟疑地唤了一声:“……师父?”
一室寂静。
花千骨拧眉,微微有点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是这声响当真是从师父的房门中传来,又怎会只有一声呢?她匆忙从入定中醒来也未曾听得清楚,现在细想开来自己也觉得有些怀疑。
屈指轻叩,花千骨忐忑不安地敲了敲门,却未曾料想到下一刻房门便被人以蛮力震破。木屑险险地划过她眼角,花千骨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满脑子都塞满了无名的恐惧。
殿内灯火通明,白子画一袭白衣和他的面色一般苍白,如冰霜雕刻般的面容一阵扭曲,嗜血的双眸凶狠地紧缩来人的身影。若说白日的他像一把寒气凛冽的宝剑,那么此刻的白子画便是淬着邪气的妖剑,失控的法力在他周身混乱无序地挥斥万道。
花千骨傻呆地站着,万万想不到师父速来温善的表面下会有这样一面,盯着她的目光简直炽烈地想要烧起来。那神情仪态,都不像自己记忆中的师父单是看着都让人不寒而栗。
“师、师父……”
她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嗓子,试图将这个不一样的师父给唤醒,然而事实证明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满目凶光之下,花千骨一阵天旋地转,毫无防备地被人锁在了怀中。下一刻耳窝处便贴上了炽热的鼻息,打了个战栗都能从头发传到脚尖,眼前蒙过一片黑暗,花千骨甚至忘记了这个时刻该做些什么。
此刻的白子画,早已被挣脱出枷锁的毒素迷失了神智,满眼满脑都是怀中人那有致命吸引的气息。
温热的血液自唇齿间溢出,他却沉迷其中不知何处,吮吸、啃噬、索取,大量的血液流失让花千骨噔地眼前发黑。师父他……竟然病重到了这种地步,每天放的血已经无济于事了吗,难道真的要看着自己被吸干?
若能用神之血换来白子画的新生,花千骨必定是心甘情愿的,可事实并不是这样。
她的确是神的后裔,可那微乎其微的血脉关联和神的特质,并不能让她从一个人跳出六界,恢复神体。那日被困卜元鼎之中,虽激发出了她神魂中一些零星片段,但这都无法给予她最亟待的帮助。
神力早已消殆于世间,落于她身上的不过千之一二,想以神力挽救白子画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空有余而力不足,就是喝干了她的血也不能根治卜元鼎的奇毒。
恨吗?
……恨也只恨自己没有听从无垢的话,没有早早离师父远一点,平白无故地害了他。
明知自己是他的遇见了婆娑劫,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心底还要尚存着一丝希冀。她无意害任何人,更不想去伤害白子画,只是命运似乎特别爱捉弄人,一切奢求都在师父中毒的那一刻破灭……
若是能恢复神体……若是让她寻到了医治师父的办法……
“疼!——”
吃痛之下,花千骨稍稍清醒了一些,身形却是一阵不稳。
殷红的血自颈窝静静淌下滴在了手上,白子画却是牙关紧咬死死不愿松口,花千骨脚都软了,却也不得不下了狠心反手一掌将他震开。
踉跄着后退一步,她再抬头看他,脸色也跟着微变。
“师父,你醒醒……我是小骨啊……”
素来整齐的发冠不知所踪,周身弥漫的风劲吹乱了长发。白子画充血的眸子冷冷看她,对这声呼唤充耳不闻,唇角的鲜血连带着润红了往日并无血色的薄唇。
神智飘荡不知归处,这种局面下,不是花千骨血尽人亡,就是白子画发狂癫疯再去迫害其他人,这两个哪个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这么一张邪魅与仙气交织的脸,一眼便能望进花千骨的心窝。执念深种,有那么一刻,她居然发现自己仿若被蛊惑般,愿为他献出一切。
潜意识中花千骨并未将白子画列为危险的对象,一步的距离,并不能避开白子画下一步的举动。所以他稍稍抬手,便扑倒了花千骨,额头抵着额头,婆娑而下的长发如牢笼般将两人困住其中。
雪白如许的中衣被血污弄得狼藉一片,衣襟凌乱,吐息灼热,唇舌之间无声交缠。花千骨被迫仰面躺倒,脖颈的血顺势滴在地上,眼神迷离,两人皆是气息不稳。
一室缱绻,却亦是一室凄美。
……
验生石这种体现神奇的玩意,一般来说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最能直观体现验生石主人的情况。橙光大作,妖异的光色闪烁不定,代表着花千骨的安危定是受到了威胁。当年无意间交换的玩意儿,此刻也是派上了大用场。
后殿零星的禁制拦得住旁人,却拦不住这世界无二的高手,杀阡陌先一步瞬移过去,险险地闪出了守卫弟子李蒙的视线。她疾行跟上,只是甫一入殿,便察觉到了前方仿若冲天的暴戾气息。
先入目的,便是杀阡陌揽在怀中的花千骨惨白失色的小脸。
被分尸彻底的房门,地上点点洒洒的血迹,凌乱衣襟掩饰不住的暧昧痕迹,刺目的红色在衣衫上蔓延成花。白子画虽然被暴怒之下不顾一切的杀阡陌打晕了,脸上却因沾染了情玉而有些淡红,看得人颇为惊奇。
往日清冷高贵的禁欲气息挥散不见,眼尾鼓动的青筋昭示着他内里的备受煎熬,紧阖双目瘫倒在地。混着浓浓的血腥味道,脸色虽然苍白,但一眼看去竟是比往日多了三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