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还有理了是吧?”听筒那边夹进来许母劝说老公的声音,“话都已经说出去了,你逼孩子也没用啊,兴许缘分没到呢......”
“都是你给惯的,眼高于顶!慈母多败儿!”
许承安把手机拿远了些,但那边老两口互相埋怨的声音还是断断续续地钻进他耳朵。
他终于不耐烦,攥了攥拳头:“您说的都对行吗?是我配不上丁叔叔的女儿,现在说清楚省得拖累着她找不到更好的。但是爸我真的要说,请你以后再也不要安排类似的约会给我,我也是最后一次给你面子。”
“许承安!除非你跟我断绝父子关系,否则这辈子我都是你老子!”
这事,谁也没不承认呢。
许承安咬了下后槽牙,语气反倒轻松戏谑了:“哟,亏您还记着,这么多年您对我教育方式,都快让我忘了我有个爹了。”
“你!”
应该是许母把电话抢了过去,她喂喂两声:“承安,怎么跟你爸说话呢?”
许承安吐出口浊气,走到窗边:“妈,我没想故意气他,就是以后我的事,所有的事,你们能不能都别管了。”
许母苦口婆心:“承安呐,我们也都是为你好啊,远的不说你就说秦蔚吧,那个副厅长的位子老秦和你爸这回都势在必得,在旁人眼里处处都在拿他们俩比较,你爸呢,好在这么多年勤勤肯肯工作上无可挑剔,但这比起儿女来,人家找个黄皮白心的‘洋女婿’,你呢?剩男啊,你知道你爸跟那些人在一起的时候说起这事来多不自在吗?”
许承安无奈:“我自己心里都有数。”
“那好吧,妈只希望......”
“你跟他说,我们挑的他看不上,那让他过年带回来一个自己中意的,要还是一个人,就别回来了!”
许承安冲着手机也狠狠地,“再见!”
把电话挂断。
他站窗前看了会儿又白又软的云,突然就百无聊赖起来。
长日寂寂,他才有点醒悟原来自己的生活这么单调,闲下来,连点娱乐活动都找不到。
算了,还是去实验室。
他心里打算好,回卧室换了衣服,临出门前,看见敦敦碗里的猫粮还是减少了一些,放了点心。
合上自家大门之后,去摁电梯,忍不住往旁边瞟了一眼隔壁。
一直没听见门响过,可能昨天玩嗨了,根本没回来吧。
许承安下到一层,出门绕到楼前启动车,坐进驾驶位关好车门,系上安全带,方向盘一扭出了小区。
休息日路上很通畅,他很快到了学校,校门口那儿刷了蓝牙卡,径直开到实验楼下。
刷了门禁卡,等来电梯,正碰上几个同事往外走。
见着他打了招呼,随口问一句:“周末还加班啊小许?”
许承安走进去摁下“4”,笑笑答说:“闲着没事就来看看,再说你们不也过来了么。”
“嗨,我们呐就是来取点东西,这就走了,行你忙着!”
“嗯,回头见。”
电梯门关闭,再打开时已到四楼。
许承安夹好包走出去,空荡的走廊只回荡着他鞋子磕到瓷砖上的“哒哒”脚步声。
走到实验室门口,他低头,伸右手食指刚要放到指纹锁上。
蓦地,他眼睛骤然瞪大,随后眉毛重重拧起,因为——门并没有锁上,欠着的缝隙很小,却用手轻轻一推就能推开。
这是......于姣昨天走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关好门吗?
许承安抬起右手指背压住上唇,尽量保持冷静地思考了几秒,先是拽住门把手将它重新锁好,电子锁“滴答”一声,确认锁好之后,他转身重新走向电梯。
坐电梯到了一楼,朝保安室走去。
保安认得他,虽然不常说话,但名字和脸对得上号,见许承安敲门进来,关掉手边的小广播,堆起笑问道:“许老师,您有什么事?”
许承安:“我想...查看一下四楼走廊的监控,从昨天,嗯,下午三点到现在的吧。”
保安听着,面露难色,咧着嘴一时没说话。
许承安:“我...没有这个权限吗?如果需要我们系主任的签字,我可以......”
保安连连摆手:“不不是,许老师我不是这意思。就是吧,您这下了班没在学校不知道,昨儿中午开始啊,你们四楼那摄像头就坏啦,这不是刚修好么,没几分钟呢。”
许承安眉头皱得更深,追问:“刚刚修好?”
“嗯,”保安指给他看那并排的几个显示屏中的一个,“就从您进门那会儿开始的,之前的都没拍到哇。”怕许承安不信,忙不迭地解释,“要说看个监控多大事儿,我不可能不配合您工作,但现在是真没录到哇,您看我们这儿检修日志上还有呐。”说着就要拿给许承安看。
许承安叹口气,“算了,我没什么不相信的。”
走出保安室,他重新回了四楼。
心头像压了一块巨石般沉重得气都快喘不上,他脑中飞快闪过无数个可能性,每样细想起来都很糟糕。
忍着一口闷气,他换上全套无菌装备,进了里间挨样查看。
仔仔细细,却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可这也不能排除有人进来过,若真的有心,会严谨到连指纹足迹都不会留下,他就算请来刑侦科查勘,结果可能也是一样。
许承安越猜测越不安,终于忍不住,走到外间甩掉实验装备拿出电话打给于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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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于姣,叫醒姚滢之后俩人正商量着叫个肯德基早餐外卖,到底是要海鲜粥还是雪菜鸡丝粥。
电话铃声猛然响起,倒吓了于姣一跳。
姚滢瞥一眼屏幕,“是你的许老师哎。”
于姣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接起来,“喂?”
嗓音尽量掐得甜美清脆。
而回应她的,则是许承安明显带着极度不满情绪的。
“于姣,我跟你确认一下,你昨天从实验室出来,是不是没有锁好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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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姣支支吾吾地挂断了许承安的电话,全程脑内都在使劲儿回忆昨天从实验室离开的细节,都没怎么注意听他究竟说了什么。
挂断电话,于姣把手机“啪嗒”扔得老远,两只手一起捂住了额头,沉沉地叹了口气,明明才起床没多久,她现在竟然有种疲惫不堪,累到话都没力气说的感觉。
姚滢小心翼翼地拉拉她睡衣的袖子:“怎么啦?”
她刚刚在旁边其实也听得个七七八八,猜到了正是因为昨天自己那通煞有介事的电话让于姣分了心,才会忘记锁好门的,于是正心虚,说话声音都比平时低了三度。
于姣两只手插0进头发里用力抓了两下,抖抖肩膀,强挤出个笑容对姚滢说:“学校有点事,我得去实验室一趟,外卖到了你先自己吃,我尽量早点回来咱们再去逛街。”
她们本来说好去买几件新上的秋装的。
说完,于姣就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漱,先刷牙,刷好以后涮干净牙刷和杯子。
箍好发带,她又给洗面奶打泡。
打了满满大半杯泡沫,于姣捻起一撮又一撮往脸上糊,看着镜子里一张脸都糊满了泡沫,弯腰从下面浴室柜里拿出洗脸仪,嗡嗡震着开始洗脸。
才洗了一半,姚滢在外敲卫生间的门。
“姣姣......?”
于姣应她:“要上厕所吗?等一下我马上洗完脸。”
“嗯,好吧。”
于姣放下洗脸仪,又搓了搓脸上充沛的泡沫,拧开水龙头拘起温热水把脸洗净。
她扯过来毛巾擦脸的时候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动一下都要耗费大量力气。
把毛巾挂回架上,于姣过去拉开了卫生间的门,姚滢扶着门框满脸愧色。
她底气不足地说:“是我连累得你被老师骂了吧?”
于姣瘪着嘴挤出苦笑,又摇摇头:“他倒是真的没有骂我,不过......唉,希望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吧,我先走啦。”
“那好吧。”
于姣回房间换了简单的白T恤和浅蓝色牛仔裤,匆匆忙忙往脸上糊了层水、乳、霜和隔离,散着头发拎个单肩帆布包就出了门。
她一路小跑,出了小区就坐上了出租车,没用得上二十分钟就到了实验楼。
从电梯上下来,于姣刻意放缓了些脚步,气息也喘匀了些。
到实验室门口,门是虚掩着的,她敲了两下直接进去。
许承安正背对着她坐在外间一把圆凳子上,背影孤单落寞得像个被遗弃的孤寡老人。
他应该是听见有人走进来了,微微回头,看到了于姣。
清清嗓子,他问:“怎么过来了?”
于姣走到他身边,轻声说:“自己闯的祸......心虚,过来看看。”
许承安含糊地“嗯”了一声。
再没别的话,于姣不死心地又问道:“许老师,您......发现我没锁门之后有没有去看看监控呀,这样其他人进没进过您的实验室不就一目了然了?”
许承安伸手往兜里摸烟,掏出来,掀开盒盖,抽出一支叼在嘴里:“去过了,正好那时段摄像头坏了,才修好没多大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