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元秋微微一笑。
“你是在哄她,还是认真这样想?”苏折柳问。
白元秋诧异:“弟子从不说谎,师尊应该知道的。”
苏折柳打量她片刻,问:“现在依然如此?”
白元秋点头,微笑:“依然如此。”接着道,“当年答应师兄的事情,我都在尽力做到。”想了想,补充,“当然,身为天衣教主,偶尔形势所迫,我也不得不说些有选择的真话……”
“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当初行止的话,对你仍然有用?”苏折柳问。
白元秋从容道:“弟子平生不愿负一诺。”微微躬身,行礼而退。
苏折柳静静站着,听到外面传来纵马之声,阿念行事果断,已经带着云昙离开了,她们要去江南寻顾惜朝与徐小彦会和,顺便保护何琬。
在自己执掌天衣教时,似乎没为这么多事头疼过啊。苏折柳默默的想,这次相见,阿念明显已经比上次平和了许多,想必是杂乱的内息正在逐渐平复。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反对两个弟子在一起,阿念是否就不用长期羁留在外,行止也就不会……
良久,安静的屋子里,一声轻叹。
白元秋自然不知道苏折柳会想些什么,她此刻正带着云昙,两人双骑绝尘而去。
“现在就长途跋涉,你能受的了么?”白元秋问。
云昙哼了一声,冷道:“虽然比不得白教主,云三也是自幼习武之人。”
白元秋点头,两名女子纵马风驰而过,急风吹起两人的衣衫,犹如在官道上盛开了两朵鲜花。
“你……我们这次的任务是什么?”云昙问,她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实际上已经结束了,直到下个轮回世界才会重新参与主线任务,但这并不影响她在新队长面前表现一下自己。
白元秋扫了一眼系统面板:“去薛衣人家中取得无名剑。”
因为上个主线任务难度过大的原因,不论“君先生”是否愿意,系统都强制将这个任务的难度调低了许多,白元秋判断,至少在这个世界里,对方已经无法用系统任务来为难自己了。
江南,初冬。
夏花早已落尽,金风吹走累累秋实,墨瓦上霜痕初生,天高无云,萧疏阔朗,长青的乔木上仍有沉郁的绿意。
白元秋才入江南地界,便听到华山派对杀手中原一点红下了绝杀令的消息,华山剑法天下闻名,一点红也是杀手界坐头把交椅的人物,一时间惹得人人为之动容。
而让江湖人物更加乐于传颂的,除了这个消息牵涉的人物广泛外,还有一桩颇为微妙之事。
有人说,这一点红是惹到了华山掌门枯梅师太得意弟子“清风女剑客”高亚男,才惹得她老人家欲杀之而后快,也有人说,这一点红虽然看似冷酷无情,实际却极懂讨女孩子欢心,连石观音门下的女弟子也没能逃过他的魔爪。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它还是没修文
☆、江南秋至
“真是有意思。”白元秋临窗而坐,眉眼含笑,她身着宽袍广袖,白衣堆雪,手中正把玩着一只瓷杯,这杯子也并非纯然无瑕,而是湛蓝中染了或深或浅的碧色,“我只是要抢东西,师妹却是要杀人。”
白元秋对面,是多日不见的何琬小姑娘,经过一段时间的分别,小姑娘略显消瘦,神态却不见之前的颓靡,反而有种坚定隐含其中。
白元秋心中颇觉欣慰,这样才是自己师妹该有的模样。
何琬文文静静道:“傅俊受伤未愈,他的任务便由我来承担。”
白元秋抬眼看她:“傅公子现在待师妹如何?”
何琬停顿,然后道:“傅俊待我很好,虽然,只是朋友的那种好。”轻声,“我向他表明心意,却被拒绝了。”
白元秋扬眉:“哦?”想了想,“难道傅公子是担心自己身受重伤,师妹会被他拖累?”
何琬眼神微微柔软,她轻声叹息:“若是这样就好了。傅俊感谢我救他性命,更感激我告诉他当日的真相,但他对我无意,这也是无法可想。”
回忆里少年剑客沉默的看着她。
烛光摇晃,她紧张的听着,这一刻,仿佛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都集中在他的回答里。
傅俊神情艰难,眼中含着不忍,可终究还是拒绝了:“……对不起。”重复道,“傅某对不住何姑娘。”
何琬嘴唇失了血色:“你这样说,不怕我将你丢下不管么?”
傅俊奇道:“即使如此,也是分内应该,傅某岂敢有怨?”
何琬轻声:“果然无怨?”
傅俊神色一片坦然,就算在重伤时,他也清朗依旧:“姑娘帮忙乃是侠义之道,不帮也是本分。”接着道,“傅某伤姑娘的心,已经可恨,要是还敢埋怨,便是无耻了。”
何琬慢慢攥紧袖子,师姐也说过类似的话,她看着面前的少年,眼眶慢慢变红:“谢谢你告诉我实话。”努力让笑容显得明亮,显得自然,“与善人居,久而不闻其香,我钦佩公子的风仪,就算不能……”含糊跳过,“也想与公子成为朋友。”
傅俊看着她,终究点了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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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琬笑了笑:“我不过是搭了把手而已,真正出力的却是师姐,傅俊说,他日若有所需,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感激之至,但这种感激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变成爱慕。
“既然无法强求,你能想明白,自然再好不过。”白元秋道。
何琬定定的看着师姐:“其实傅俊清醒之后,狠狠骂了我一顿。”
白元秋闻弦歌而知雅意,颔首笑道:“既然那傅公子敢欺负你……师妹不好出面的话,我可以帮忙揍傅公子一顿。”
何琬:“……”
何琬艰难道:“师姐,我并非是这个意思。”
白元秋犹豫片刻:“虽然师妹喜欢的话,也无不可,只是杀人是否有些过分?”
“师姐!”何琬叫道,忍无可忍,“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元秋一脸无辜:“那师妹是什么意思?”
何琬盯着白元秋差不多一分钟,才从那副美丽认真的面孔上看出一丝玩味,她难以置信道:“……师姐刚刚是在,逗我玩?”
白元秋大笑。
此刻,一直假装背景的云昙哼了一声,冷冷道:“白教主素来如此,何姑娘以后就知道了。”
何琬决定不管师姐,接着道:“傅俊批评我对师姐太无礼了。”低声道,“师姐救我性命,指导我做事,我不但不领情,还……”
尾音渐没,何琬心中羞愧,小少女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欲向白元秋行礼赔罪,膝盖刚刚弯下,便感到柔和的巨力将自己自下轻轻托住,然后身不由己的坐回了原先的位置上。
“无需如此,你既然喊我一声师姐,照拂你便是我分内之事。”白元秋笑道,“不过传言那薛笑人武功不弱,师妹打算如何对付此人?”
何琬眨着大眼睛看白元秋,卖萌道:“那不知师姐何以教我?”
白元秋唇角微翘,提出了一个很粗暴的方法:“师妹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把他打晕带过来,到时师妹想自己动手也可以,想让傅公子动手也没问题。”
何琬被师姐强横的想法震了一会,然后弱弱道:“不必了,我只是想让师姐指导我,此人武功上是否有什么弱点能够利用。”
傅俊不会向手无缚鸡之力人动手,她尽量也不这样做。
白元秋不答反问:“师妹知道薛笑人的来历背景么?”
何琬点头:“他是天下第一剑客薛衣人的亲弟弟,因为兄长光环太盛,常年无法出头,所以杀妻装疯,私下建立刺客集团,中原一点红便是他旗下第一杀手。”补充,“后来薛笑人的秘密被楚留香揭露,薛衣人欲帮弟弟顶罪,薛笑人不愿辱及兄长名誉,于是自刎身亡。”
说道这里,何琬灵光一现:“既然他担忧别人知晓他的秘密,莫非我可以用此事胁迫他自尽?”
白元秋温和道:“楚留香享誉江湖,他说出口的话,别人自然是相信的,其他人却不一定了。”
何琬恍然,自己不是楚留香,就算当真将薛笑人的秘密说出来,旁人只怕也会以为自己发疯了。
“但师妹的思路不错。”白元秋笑笑,“如师妹所言,薛笑人心中十分敬畏他兄长,也不愿令家门蒙羞。他既然还会心虚,事情便容易办的多了。”
何琬表示受教。
云昙凉凉道:“若是白教主做下了这等事,想必就死不承认了吧?”
白元秋斜睨,笑道:“在下便是承认何妨,难道天衣教主做事,还需要向谁交代不成。”
何琬笑笑,诸侯之门,仁义存焉?天衣教主的位置,比起单纯的武林身份,本来就更偏向于政/治地位,师姐掌权二十许年,心灵恐怕早就锻炼的坚强如磐石。
酒楼临水而建,一边是喧闹的大街,一边是曲折如碧玉腰带的小河。推开窗子,便能瞧见楼下有身材苗条的船家女,素手执篙,驾着一叶轻舟,顺流而下。
白元秋点了鲈鱼羹终于端上来了,胖掌柜亲自送上,十分不好意思的对这个包下酒楼的姑娘道歉:“现在的鲈鱼已经稍嫌老了,明年姑娘可以早些过来,这道莼菜汤,是小人额外赠送给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