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抓起枕头边上的一个花瓣熏香包,丢鹿雪禾:“又学林妹妹,我可不是蔡远远,才不会心疼你呢!”
她不想让这种哀伤的情绪蔓延开来。
湛蓝的心思,鹿雪禾了然于心,她也把干花包丢回去:“我有蔡远远呢,你的方槿呢?”
湛蓝立刻变成了泄气的小皮球:“亲爱的小禾,干吗非提我这个不开的壶嘛!”
“小蓝,丘比特的黄金箭,只青睐勇敢的心。”鹿雪禾叫着湛蓝的名字,那么温柔地对着湛蓝说。
湛蓝却看出她的心已经飘远,无从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湛蓝,湛蓝……”
是谁在门外叫她的名字啊?湛蓝把拖鞋套到脚上,跑去开门。
不是别人,正是蔡远远,扛着一个宝石青颜色的小冰箱,满脸微笑。
“蔡远远你怎么进来的?”湛蓝瞠目结舌。
蔡远远晃晃另一只手里的水果篮,说:“我分了两个大苹果给楼下那个阿姨,而且,我叫了她好多声阿姨,她就放我进来了。”
湛蓝恍然领悟:“难怪呢,楼下的那个欧巴桑也喜欢占小便宜的,反正放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无所谓。”
说话的空当,鹿雪禾已经扭开一瓶纯净水递给蔡远远。蔡远远没有喝,浇了半瓶子到头上,才算得救,然后小口小口地喝水。
鹿雪禾站在他旁边,给他擦汗。
湛蓝看得呆了,忽然明白什么叫羡慕。爱情真伟大,腼腆害羞的蔡远远,也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因为爱,所以勇敢了。
安顿好小冰箱,湛蓝调好牛奶和糖,就自觉地到隔壁留校的同学那里串门。天又黑下来,时间也不早了,她才返回。
蔡远远已经离开了。鹿雪禾这次真的困得睡着了,面容上仍然有甜甜的笑容。湛蓝忍不住坐到边上,轻轻抚摩了下她的头发,像姐姐抚摩妹妹那样。这样单纯简单的女孩,把什么都藏在心里最深的地方,甚至还鼓励自己要勇敢呢。
湛蓝不知道,蔡远远已经开始一点点行动,想要搞清楚鹿雪禾的心结是什么。
忙碌当中,一个暑假飞快地过去。陆续看见熟悉的面孔又出现,蔡远远才发现,又要开学了。
新学期,蔡远远和鹿雪禾同桌了。照一般情况来说,这样明显的恋爱是要遭到班主任的警告的。不过,对于蔡远远和鹿雪禾,班主任老王却闭嘴了。因为他们两个不管是测试、摸底考试,还是组织的大型会考,都成绩稳定。按照这样的情况,虽然不能够进入一流大学,但是考到重点大学还是不成问题的。
并且,偏科的蔡远远似乎英文水平提高了,这一科的成绩上涨了十几分。鹿雪禾则永远比蔡远远多考一点点,在他前面一个名次。
这是一对聪明的小恋人。恋爱,但却不耽误学业。
老王默认了他们的亲密。上个学期末尾的游泳池事件,只在学生之间流传,传不到老师的耳朵里。他们两个与世不争,对谁都友好,谁也不打他们的小报告,包括那些嫉妒过的女生。
这真的很奇怪。看来,每个人都对真正美好的恋情心存爱惜。湛蓝是这样想的。
湛蓝的成绩一般,侥幸也分到这个班。不过她反而不高兴,因为方槿同学没有她那么侥幸,功课走低的方同学还留在原来的班。湛蓝的心思,终于开始花在如何表白上。
可是,她发现自己真的开不了口。最拈花惹草的蝴蝶其实是色盲,最花痴九段的湛蓝,原来骨子里是个害羞的小女生。
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微妙。
只有宿舍没变,鹿雪禾回到宿舍,给湛蓝出主意。不幸,主意一个一个都被否决。湛蓝不是觉得太招摇,就是觉得太直接。
最后,鹿雪禾说:“11月27号是我的生日,我们开个小聚会,把方同学也请来。”
这种场面下,适合制造各种机会。鹿雪禾是转校生,打着感谢照顾的名义,由她出面邀请以前的班长,很理所当然。
才开学,距离生日还有两个月,早得很。
湛蓝说:“不急,我来安排。”
蔡远远已经开始给鹿雪禾提前准备生日聚会。
鹿雪禾的爸爸许言永在开学初期又来了一次。
这次是周末,他在学校门口,准备打电话让鹿雪禾出来见面。
很巧合,他看见鹿雪禾走出校门,在女儿旁边是一个很斯文的男孩。他在心里感慨,女儿已经开始交男朋友了,而自己却在女儿眼里是个失败的父亲,也不知道会不会给女儿带来不好的影响。
许言永没有回避,满面笑容地打招呼,对蔡远远说:“你好,自我介绍一下如何?”
蔡远远老远就认出了许言永,他有一点点尴尬。男孩子遇到女友的爸爸,总是有点不自在。他赶紧放开了鹿雪禾的手,跟鹿雪禾并排走到许言永的面前。
鹿雪禾的脸上仍然是淡淡的,没有女儿想念好久不见的父亲的热切,也没有明显的憎恶,像是遇见一个普通路人一样。
许言永不介意女儿的反应。
蔡远远有点结巴地说:“伯父您好,我叫蔡远远……”然后他就礼貌地等待长辈的安排。
许言永提议出去吃东西,两个年轻人只能够点头。
许言永开车载鹿雪禾、蔡远远到中心城区。一出学校三公里外,两边全是繁华喧闹的店铺,人流也多了起来。许言永开着车,寻找着合适的地方,问:“想吃什么,小禾……”听得出,他叫这个名字还不习惯。
蔡远远不开腔,他心里还在琢磨这对父女之间的关系。他们不同姓,他们之间的敌对又不算激烈,大概只能够用一个词语说明:冷战。
对,就是冷战,没有比这个词更加准确的了。
鹿雪禾看着车窗外的夜景,心不在焉:“随便吧!”
许言永似乎有点无奈,就停在绿茵阁外。这是家大众化西餐厅,布置得挺细心,无烟区和吸烟区分隔开。服务生把菜单给唯一的女性,鹿雪禾。鹿雪禾递给了蔡远远。蔡远远表示礼貌,递给许言永。
许言永当然吃什么都无所谓,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他摆摆手。蔡远远只好先点。拿着菜单,蔡远远眼花缭乱,他最讨厌点菜了,选择太多,不知道吃什么好。他干脆胡乱地点了一个套餐,以及一些小零食——为鹿雪禾点的。
许言永其实很想借这个机会,表明他是一个开明的父亲,不反对女儿这样早恋。他愿意祝福他们,像一个贴心的老爸做出的最温情的举动。鹿雪禾却不领情,一直不与爸爸对看,目光始终回避躲闪。餐厅里冷气开得很足,一顿饭下来三个人都没什么话,吃得冰冷无味。
出来的时候,许言永又问,要不要买点零食带回去吃?
学校偏远,很多零食确实买不到。许言永记得,宝贝女儿以前很爱吃零嘴的,家里的冰箱里零食都塞得满满的。
鹿雪禾还是摇头,那样子很像她的母亲,看起来温柔,却透着倔强。虽然倔强,又心肠柔软。只是因为他做的事确实太过分,才使得一贯温柔克制的鹿雪禾母亲离家出走吧。许言永摸出墨镜,戴上。他不想在小辈面前,红了眼圈,太难看。
那次出走回来后,鹿雪禾的脾气似乎都变了。许言永默默开车,回学校。车子渐渐加速,路边的街灯,光芒连成一线,温暖的黄,一下子照亮三个人的面孔。
车里放了一首歌曲,一个女声在低低地唱着。
蔡远远仔细辨认这首英文歌曲的歌词,不过很快他就放弃了。他的英文实在很烂,听不懂,只零碎明白几个单词。鹿雪禾的英文好,一定都明白。他本想问鹿雪禾,却看见鹿雪禾恻脸看外面,玻璃窗映出她的面孔,分明有泪光。
蔡远远抽出纸巾,悄悄塞到鹿雪禾的掌心。
歌曲仍在继续。
回到学校,许言永跟蔡远远一起把鹿雪禾送到宿舍楼下。
鹿雪禾说:“谢谢,再见。”
到此为止,她才说了不到五句话。
走上阶梯,她忽然回头看了许言永一眼,那眼神很复杂,似乎看见的是陌生人,又似乎看见的是熟悉无比的人。
蔡远远问许言永:“伯父晚上在哪里休息?”
“我已经订好了宾馆,你也早点回去吧。”许言永看出,这是个好男孩,细心体贴。
许言永似乎想起什么,他钻进车里,出来时候,递给蔡远远一张名片:“有什么事情,和我联系。过些时间我再来看望你们,帮我好好照顾小禾。”
蔡远远点头,很用力。这是对他的承认,也是男人之间的约定,他是这样理解的。蔡远远也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许言永,就与之道别。他一直走到所在的男生楼2栋,正要上楼,来了一个电话,手机显示来电是才告别的伯父许言永。
蔡远远犹豫了一下,铃声就没了,想必是那边挂断了。
蔡远远心里的疑问多少有了一点眉目,在暑假期间,他常常请湛蓝吃东西,从湛蓝那里能够听到的都听到了。可惜有限。
他揣摩着鹿雪禾的爸爸许言永找他,恐怕是想来一次深聊,可他觉得似乎还没熟悉到那样的程度,毕竟才见过一面。他不知道见面了,说什么,该如何说。毕竟太多事情,他都没搞清楚。和一个大人之间,也很难沟通的吧?就像自己和爸爸之间一样,有代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