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迷心窍 (云起风眠)

　　原本住院部综合大楼除了两部手术专用电梯外，还有六部电梯供病人医护乘坐，晚十点后，就停掉其中六部，只剩一部专用电梯和一部普通电梯以供使用。换句话说，晚十点过后， 除了需要手术的病人医生，其余所有人要上下大楼，都必须走一个电梯。
　　当时警方将所有精力都集中在何悄身上，却简介忽略掉另一个关键人物——王稚！
　　当晚十点十八分， 何悄与王稚一同从十七楼乘电梯下楼，到一楼同时出电梯，而后一个去了医院外吃夜宵，一个去了地下车库……
　　那么问题就来了，据王稚供述，她十一点十分左右接到同事电话才回医院，由她当时吃夜宵的位置以正常走路速度估算，她回到医院，并成功坐到电梯的时间应该是十一点二十分至二十五分钟之间。按照电梯运行速度，和何悄当时疑似受惊吓后，回到病房的时间反推，她两人重新回到十七楼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五分钟，
　　问题奇怪就奇怪在，王稚明明在何悄和陆鼎轩之后坐过电梯，为什么那段视频凭空消失了？就算王稚在这段中间时间坐过电梯，剪辑者又恰好想隐藏什么，也完全没必要冒险将这样明明深查就能抓到的破绽送上来。
　　除非……那段时时间太短，太敏感，如果放任不管，会产生更严重的破绽。
　　就比如……王稚乘电梯到十七楼后，电梯直接上了二十一楼，何悄进来，然后是陆鼎轩？
　　那么问题的关键是陆鼎轩？因为他在何悄后面？
　　但是如果这样的话，陆鼎轩当时大可以直接走掉，为什么要特意回到十七楼，还“碰巧”出现在何悄舅舅的病房外？
　　那么，问题的关键是何悄是否去了二十一楼这个决定性命题？实际推理到这里，关楠和陈渝融已经基本确定这个猜测为真。
　　何悄当时就是尾随陆鼎轩去了二十一楼，在那里撞破一些事，并因此丧命。
　　虽然大方向基本确认，但很多细节依旧不能顺利推敲。
　　比如被何悄撞破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之前他们推测是侯宁的毒品交易，但如今已经确定侯宁没有销售网络，他只是一个带货的“中间商”，这就决定了他当时不可能是去谈判，但如果他是忠于自己的“本职”，给某个特定的人送货，他肯定不会是大张旗鼓的方式，也不至于让何悄如此惧怕。
　　莫非当时何悄看到的人不是他？实话说，这个推测似乎更能站住脚跟。
　　如果侯宁和另一方选择光明医院的目的确实如之前猜测，是借助医生和病人的身份为掩护，为什么光明医院当天的在院病人经过实名核实，确实都有迹可循。
　　而且二十一楼住的病人都是癌症患者，都是需要长期住院的，没有侯宁伪装的可能。经过地毯式搜证，也没有找到侯宁或者其余可疑人等曾出现在那栋大楼，甚至整个光明医院的线索。
　　更何况，侯宁作为一个专职带货人，送货的对象都是释迦摩要挟制的人，这样敏感身份的两个人如果不是脑子有病，断然不会特意选择在光明医院管理严格的住院部作为交易地点。释迦摩也不会挟制一些病入膏肓，甚至随时可能升天的人为自己所用。
　　所以何悄当时撞到的不是侯宁，侯宁只是直接执行了命令而已。那何悄是碰到了谁呢？二十一楼的住院部，除了病人和病人家属，剩下的还有……医院的医护人员。
　　医生？
　　一切证据卡壳似推到重建的间隙，关楠突的想起何悄死亡当晚，罕见出现在流火酒吧的陆鼎轩，当时何悄离开不久，他也离开了。
　　当晚在二十一楼，同行的陆鼎轩究竟是知情者，还是……参与者？
　　心头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关楠又想到欧阳询，他之前跟李广川推测欧阳询是刘述辉背后的人，黎森和侯宁是释迦摩手下被制衡的人，除了这几条线，最清晰明断是一条线索是，在流火酒吧或者还和第三人接触过，这个人除了可能是释迦摩手下被制衡的人，也很可能是何悄在光明医院碰到的人。
　　*
　　拿着监控视频被剪辑的证据，警方立刻传讯了光明医院负责监控管理的工作人员，与此同时陆鼎轩也被请到询问室。
　　与上次在医院的倨傲相仿，即使人设被定义为嫌疑人，坐在警方严肃冷寂的询问室里，陆医生风采依旧。
　　陈渝融进去的稍晚，陆鼎轩正闭目养神，听到椅子拖动的声响，他缓缓睁开眼，保持正襟危坐的姿势，微微点头示意，眉眼间有恰到好处的疏离，嘴角却隐隐含着微笑，极致的俊朗容颜，在问询室单薄惨淡的白光下，泛着璀璨的光。
　　这画面太奇异，陈渝融前后花了十多秒才勉强从欣赏美色的旋涡里，把自己摘出来，他干咳一声掩饰，直入正题。
　　“陆医生，上个月二十六号晚上十点至十二点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听到问话，陆鼎轩唇际那点若有似无的淡笑瞬间隐去，拿出做学术的正式说：“在医院，我当天晚上值班。”
　　陈渝融将何悄照片推出去：“见过这个女孩吗？”
　　陆鼎轩看一眼：“见过。”没等陈渝融再说，他将接下来的事说得很详细，“当天晚上十一点，我下楼到地下车库取一份病历，上楼的时候，这个女孩跟我一起进的电梯，她的楼层比我低，到地方先走，我直接去了二十一楼，大概二十五分钟后，好像是十一点半，我二十一楼回到十七楼，然后一直待到第二天早上九点半，查房过后才离开医院。”
　　“你当时去二十一楼做什么？”
　　“看一个病人。”
　　“叫什么？”
　　“王天顺。”
　　“这个病人好像已经出院了，陆医生还真是传奇啊，像这种重症病人，也有痊愈出院的一天。”
　　“谢谢。”
　　“陆医生似乎对于自己的成就一点没感到骄傲。”
　　“没什么好骄傲的，救死扶伤本就是为医者的责任。“
　　陆鼎轩淡淡说完这句习惯性闭嘴，在陈渝融孜孜不倦的“仰视”下，才应邀继续，“我不是神仙，没有变不可逆为可逆的能力。王天顺出院是因为时日无多，既然已经没有希望，我认为也没必要再浪费医疗资源，更没必要继续掏空自己的家底，与其孤独在医院等待命运既定的审判，不如回家跟家人多享受几天天伦，比起吗啡，或者亲情家人才是最有效的镇痛剂。”
　　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感性理性，入情入理，陈渝融心里微诧的同时，总觉得哪里有点怪，但这时明显没时间让他想太多。
　　陈渝融继续问：“女孩当时去了哪一层，你记得吗？”
　　陆鼎轩没犹豫：“十七楼，因为我对这个数字比较敏感，所以记得清楚。”
　　“那晚之前，你们见过吗？”
　　“我没有印象，病人家属太多，如果不是直接接洽的，我通常不会特别在意。”
　　“你们进了电梯后，她有特别举动吗？”
　　“没有。”
　　“我说的是……你有感觉她在偷看你吗？”
　　“没有。”
　　“我们查到她在十七楼出电梯后没有离开，而是立刻跟在你之后去了二十一楼。”陈渝融观察陆鼎轩神色，略加重语气问，“你当时看得她，就没怀疑她的动机”
　　“我没有看到她。”
　　“我去光明医院综合大楼看过，跟一般医院一样，几乎每个楼层的护士站都设置在电梯口附近，唯独二十一楼的格局不一样，二十一楼护士站设置在走廊尽头，这种特别设置有原因吗？”
　　“跟其他楼层一样，一是为了方便，二是地理位置需要，你既然仔细查了就应该知道二十一层主要是重症病房，我们科的重症病人和一些手术后需要观察的病人都集中安置在那里，护士站的位置虽然离普通电梯较远，离手术专用电梯却是最近的。”陆鼎轩细致解释完，第一次问陈渝融，“陈警官认为这个设置有问题？”
　　矜贵、优雅、清冷，礼数周全，除了单纯倨傲，这些褒义词汇也可尽数放在他身上。没有夸夸其谈，也没有躲闪萎缩，整个过程他都保有一个天生贵胄似的高贵涵养。
　　陈渝融心里突的冒出些抵触，似乎是一种本能对美好事物的珍视怜悯，他竟然有些不愿意去证实面前这个被各种光鲜标签覆盖的男人实际隐藏着难以估摸的阴暗面。
　　陈渝融抑制住心里不该有的“普惠”性软弱，就事论事是说：“本来是个题外话，但听了陆医生的解释，我更疑惑了。”他像模像样皱了下眉头，做出纠结懊恼的模样，“按照二十一楼的设置，出电梯后那段走廊应该很空，如果何俏当时跟上去，护士站的人没看到还说的过去，但王天顺的病房就在那里，陆医生怎么可能没有看到呢？”


第92章
　　“按照二十一楼的格局设置， 出电梯后那段走廊应该很空， 如果何俏当时跟上去，护士站的人没看到还说的过去，但王天顺的病房就在那里， 陆医生怎么可能没有看到呢？”
　　陈渝融故意放慢了语速， “纠结”的间隙， 他冷眼观察陆鼎轩表情， 对方如他所愿眉峰微微扬了一下， 眼神稍有犹疑， 却并不闪烁，肯定说：“抱歉，我当时确实没有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