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迷心窍 (云起风眠)

　　许柚一笑，却是步步紧逼：“四年前，金三角毒王刘能被杀，金三角毒品王国由此大洗牌，由之前的一家独大，变成三分天下，除了刘能之子刘述辉，乌卡，我还查到一个很熟悉的名字，李宰廷。我猜这三个字，你也不会陌生。”
　　她的气场太过迫人，夏少城有些透不过气，他坐在沙发里，有一种陷进去就爬不起来的颓败感。他知道，自己不是被对方的气势压制住，只是因为对面坐着的人是许柚，才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说欧阳询不想骗她，又不得不骗她，他又何尝不是？
　　两个人心里同时架起时钟，秒针一秒一秒划过，在乎越多的人总会先一步败下阵来。
　　夏少城带着痛楚问：“小柚，你今天来是想揭穿我吗？我在你心里……”他有些说不出口。
　　许柚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绝美容颜在夕阳余晖下，迸发出冷硬与庄重交织的美感，她说：“不是揭穿，是交心！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如果阿询是卧底，那么少城哥，早我很长时间认识他的你，被他以命相博也要保护的你，被他掩藏得那么好的你，即使出事前也要想着来见你，除了兄弟，究竟……究竟还会以什么身份站在他身边？”
　　因为太过用力，夏少城手臂上青筋暴起，紧握的双拳迸出如血的印迹，他脸上神色变换，眼神从震惊到了然，继而接受，呈现决然！
　　“我是他的战友！”最后他说。
　　…………
　　关楠和李广川面对面坐着，刚才的话题没再继续，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气氛渐渐变得怪异，过分安静中，一种类似烦躁不安的情绪在两人之间悄然蔓延，于不著痕迹的试探中，剑拔弩张。
　　李广川用几声干笑打破僵局，他换掉两人面前已经冷掉的茶水，带着几分尴尬问：“黎森被抓了？”他所谓的失踪，其实是被抓了？
　　关楠看他一眼：“你很意外？”
　　“因为吸毒？”
　　“除了这个，你认为还有其他？”
　　“我不知道。”李广川的神情很平常，既没有乍听噩耗的惊慌，也没有尚未得到确切消息的担忧，甚至嘴角还染了几分闲雅的笑，“只是如果他因为这个原因被抓，我有点不太相信。”
　　不相信？关楠嘴角微牵：“为什么？”
　　“因为他的东西不是在嘉陵市得的。”
　　“他是从外面买货？”关楠很容易联想到一处，“容市。”
　　“不是，他是在嘉陵市拿，不过拿的不是行货。”李广川正了颜色，“有人定期给他送。”
　　“谁？”
　　“不知道，我也是听他说，是真是假都不确定。”
　　“你和黎森怎么认识的？”
　　“这个问题，关警官刚才好像问过。”
　　“是么？我忘了。”
　　“哈哈哈……我一直以为当警察的记忆力都比常人好。”李广川大笑着，似乎全没意识到关楠的试探，坦诚说，“差不多十年前，我在日本京都开了第一家石素屋，他是我第一个客人，所以我对他印象很深，后来他经常来我的店里吃饭闲坐，一来二往就熟悉了。”、
　　“他那时在京都？什么时候回北京工作的？”
　　“那时就在北京，到京都只是公干。”李广川问，“说了这么多，我能不能问下。关警官是怎么认识黎森的？”
　　他用了“认识”这个词，关楠有些警惕的看他一眼：“我只见过卷宗，失踪案。”
　　“是他太太报的案？”
　　“不是，是小偷。”关楠镇定道，“具体内情恕我不能多说。”
　　“我明白，我请关警官帮忙，也只是想确定黎森的安危，中间过程怎么样，我不在意。”
　　“除了李慧敏和黎栋，黎森还有其他亲人吗？”
　　“黎森离过婚，前妻和前妻生的两个女儿都在容市，不过据他说除了负担孩子的抚养费，平时基本没有来往。”
　　“你见过他前妻吗？”
　　“没有，黎森也只跟我提过一次。”
　　关楠没再言语，端起面前已经微凉的茶，慢慢饮了，才又说：“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先走了，如果有黎森的消息给我打电话。”
　　他说罢起身，李广川跟着在起来：“好。”
　　送到门口，关楠突然停下来问：“你刚才说的那位老师是日本人？”
　　“是中国人，怎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
　　“他死了。”李广川惋惜叹气，“去年十月出了意外。”
　　关楠骤然停步，脱口问：“什么意外？”
　　李广川转身正对他，，目光却似有穿透力般，直勾勾看过去：“自杀。”
　　关楠感觉整颗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聚破竹之力，似要破膛而出！他开口，语调微有惊疑：“你不是说他是个很坚强的人，怎么会自杀？”
　　李广川沉静目光难掩痛楚，以一种无法释怀的坚定语气说：“我也绝不相信张老师是自杀的，只是警方的调查结论是那样，大家就只能以为是那样。”
　　适才那种剑拔弩张的感觉又回来了，且比起上一次更见凶猛，，于浮光掠影间直击人心肺，猜疑与试探同时到来。
　　“的确惋惜，只是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总要设法活得快活些。”关楠说罢，走出石素屋大门。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李广川脸上悲情渐渐消散，嘴角挑出可以算是满意的幅度。


第54章
　　发动汽车后，关楠再一次转头看向石素屋方向。
　　刚李广川进去前，顺手将门口“停止营业”的通知牌摘掉，不过须臾功夫，已经陆续有客人上门，透过一扇扇不甚明朗的玻璃窗透出的淡淡光亮，关楠能想像此刻里面一派温馨宁静的场景。
　　李广川，他心里默念这个名字，一脚下去，车身如离弦的箭矢一下飞了出去。不过也只有一脚，之后他开得缓慢而纷乱。
　　李广川找他不是为了黎森，比起那些真真假假的试探，这一点无需置疑。而所谓的帮忙关心也不过只是一个挑起话题的幌子。
　　李广川说的那些信息，一些是警方已经查到的，一些被他当做新线索提出来，表面看似乎对他自己一点好处也没，甚至十分被动，但是他还是“毫无保留”的说出来，如果他的目的不是找到黎森，那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他能从试探中得到什么？
　　是因为知道警方查到黎森，以他和黎森的亲密程度，警方一定会在黎森那里查到端倪，索性主动提出来，借此弱化警方的怀疑？
　　有可能，但是意义不大，且稍有不慎就会弄巧成拙。李广川不像是会做这种得不偿失买卖的人。
　　关楠表情凝重，面前伴随前进一路后退的高楼路牌，此刻看了也觉烦闷。
　　或者，李广川是要告诉自己什么？
　　这个念头一起，关楠本能想压下去，他告诉自己冷静，但过往事情却如潮水般从四面涌来，在他眼前交汇成河。
　　他想起从容市回来那日，从水箱中得到的纸条，如果那人真是战友，为何这么多天过去再无音信？是不方便，还是对方也在等待，伺机再探？还有李广川口中的张老师，是巧合，还是对方有意为之，如是有意，他眼中的隐痛实在不想作假。
　　他想起之前在睿翼和李昀崇音乐会上遇到的毒贩，虽然李广川手上没有任何接触过□□的特征，但无论李广川如何否认，他敢确定两人的面容必定是同一人。
　　如此分析虽然有些匪夷所思，操作起来却也不是没有可能。
　　关楠吐口气，将车停在路边，缓缓靠在靠背上，其实归根究底，李广川的所有目的都基于一个前提——他究竟是敌，还是友？
　　还是再等等。
　　一支烟抽完，关楠又点燃一支，袅袅烟雾升腾，车厢里变得有些憋闷，他下车，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开到了博林艺术馆背街。他看着那栋灰色的建筑，自然而然开始想她，又自然而然拨通她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里面传来许柚带笑的声音：“关先生，忙完了？”
　　“嗯。”
　　“难怪会给我打电话。”
　　这是在埋怨他只是在工作之余的闲暇才找她？关楠心里描绘她的表情，心中阴霾一扫而光，自然牵了些唇角：“是想你了。”
　　“嗯？”她质疑，他认真重复，“是因为想你，才打电话。”
　　电话那头，她咯咯笑出来，愉悦追问：“有多想？”
　　“我现在在博林艺术馆背后。”关楠望向花圃的方向，脸上笑意更浓，“刚才想回局里加班，不知道怎么就开过来了。”
　　“哦。”许柚故意长长应声，“我记得这两个地方在不同的区，方向也相反。”
　　“我刚才一直在想事情，到地方才发现。”
　　“所以这才是实话，刚才路上想的一定不是我。”
　　“……”这还真是无言以对。
　　“你去也没用，我不在家。”
　　“我知道。”关楠急忙抓住这道送分题，“你什么时候回来？”
　　“有事？”
　　“我来接你。”
　　“你刚才不是说要去加班？”
　　“我后来想了想，那个实际也不是特别急。平时已经很少时间陪你，你回来，我再怎么忙都会抽时间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