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万花丛中过,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阮软不一样,顾星源不忍见她再被耽误。
话开了头,顾星源只能艰难往下说道:“我认识他这么多年,我足够了解他,他或许会因为突如其来的热情谈一场恋爱,可他永远不会付出真心。”
他顿了顿,哑声道:“阮软,我怕到头来,只是你一厢情愿。”
一厢情愿这个词,对阮软来说太狠了。
阮软睫毛抖得几乎停不住,她倏然想起蒋池州随口就来的亲密称呼,分不清对象的宝贝儿,甚至更久远的,他明明白白告诉她,他对她只有兴趣而已。
酸涩卡在喉间,鼻腔肺腑寒意顿生,似乎连心都冷透,阮软伸手揪紧裙摆,声音微不可闻:“不是这样的……”
不知什么时候起,蒋池州已在她心中占了如此重的分量,她听不得顾星源这样评价他。
顾星源复又叹了一声,场合不对,他不方便详说,见她失魂落魄,只好先领她去休息。
到处皆是喜气洋洋的氛围,只有她这一处格格不入,阮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脑子乱七八糟闪过许多念头,均在撕扯着她的神经。
直到敬酒时,她情绪尚未缓和过来,端着机械的笑容,跟在新人身旁,举杯陪笑。
再下一桌,蒋池州把玩着酒杯,目光幽沉,自阮软出来后便始终坠在她身上,瞧见小姑娘魂不守舍的脸色,他眸底忽然泛起了冰霜。
似乎在仓山别墅时也是这样,他一小段时间没陪着她,小姑娘便被人欺负得眼眶都红了。
她委屈的源头,无一例外,全来自她胸口纹身的那个人。
那个人今天结婚,娇妻在旁,居然还有脸让小姑娘当伴娘。
蒋池州望向顾星源的眼神忽而冷厉起来,翻江倒海的醋意狭卷着怒气,冲破理智的禁锢。
顾星源搂着冉盈盈走过来,蒋池州慢悠悠站起身,举着满杯的酒,勾着唇道:“兄弟,恭喜,终于抱得美人归了。”
阮软眼神一颤,抬眼看他,蒋池州目光却不偏不倚,只盯着顾星源一人。
顾星源笑了声,和他碰杯:“谢谢——”
话未说完,蒋池州指尖抵住他的酒杯,态度强硬,笑容满面:“你看我都满上了,你喝这一点说不过去吧?”
他手里使劲,一点点把酒杯往回推,偏生脸上挂着笑,瞧着怪阴柔的。
顾星源顿了顿,抬手添满了酒,玻璃相撞的脆响中,他挑起眉,意味深长道:“也祝你早日找到真爱。”
蒋池州眸色沉下来,危险的气息在他眯眼时尽数外放,他迎着顾星源的视线,无声与他僵持。
很多话,不必说清,一个眼神就能懂。
周围一圈尽是熟悉的面孔,个个举着酒杯僵在原地,心里隐隐约约有个猜测,于是眼珠子不受控制地,一致往阮软身上转。
阮软被看得浑身不舒服,好在蒋池州很快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气氛重新活络起来,众人喝了轮酒,酒酣耳热,方才的小插曲很快便被置于脑后了。
阮软陪着应酬了许久,为了搭配礼服,她今天罕见地穿了双高跟鞋,满场走下来,脚后跟早磨出了血泡。
如今喜宴总算告一段落,她暂且可稍作歇息,脱下鞋,小心往伤处贴了片创可贴。
棉面触碰到伤口,阮软皱了下眉,正强忍着不适把脚重新塞回鞋里,突然听见外面有人惊呼了声。
她好奇拉开门,门外那人闻声转过脸,竟是许久没见到李三儿。
李三儿见了他,表情凝固一瞬,随即他有些不自然地叫了声嫂子,说:“你去看一下吧,蒋哥好像和星源哥打起来了。”
阮软心里一个咯噔,问了他们在哪,便急匆匆地跑了过去。
那里早围了圈人,碍于外厅还有宾客在,动静都控制得很小,可不妨碍众人一脸八卦。
隔着一扇门,瓷器摔碎的声音闷闷传来,阮软一惊,咬咬牙打算挤进内围。
这时,人群倏地分开一道,蒋池州拉开门,西服外套攥在手里,发丝凌乱,垂落的一缕发尾恰勾在眼角,添了几分邪气。
阮软下意识打量他的脸,虽说发型惨遭破坏,可丝毫不影响他的帅气,脸孔依旧好看得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阮软又细细看了一遍,确定没有看到伤痕,才放下心来。
人群不由噤了声,眼巴巴盯着蒋池州,随后,顾星源也出来了,脸上同样干干净净,只有衣衫有些不整。
蒋池州一眼瞥见阮软,身上未消散的戾气收了收,他朝她走过来,掌心环住她的手腕,长睫低垂,沉声道:“我带你走好吗?”
所有人都在注视他们两个,阮软忽然生出了股不管不顾的勇气,她点了点头,反手握住蒋池州,率先迈步走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蒋池州似是很累,脸上再不见宴席上的懒散,唇线紧抿,连话都不欲多说。
车外景色飞速掠过,阮软认得,这是回去蒋池州那套小公寓的路。
先前的猜测果然没错,那间房子就像蒋池州的避风港,他心情无论好坏,都只会回到这里,才会露出真实的自己。
蒋池州开了一路的车,因为视线盲区,直到开门时,阮软才瞧见蒋池州左手手背的擦伤。
那几处骨节擦破了皮,皮肉泛着红,看着就觉得触目惊心。
阮软蹙紧眉,刚踏进玄关,便迫不及待捧起蒋池州的手,心脏扎了针一样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蒋池州曲掌在她手心挠了一把,无所谓地笑了笑:“没什么大碍,擦一下药就好了。”
阮软胆大包天瞪了他一眼,随机扔下他的手,闷声不响地进了卧室。
蒋池州倚在门框,看她轻车熟路地翻出医药箱,眉眼间终于染上了真切笑意,他大惊小怪地哇了声:“我都不知道医药箱放这里呢。”
阮软没搭理他,下巴一抬,示意他伸出手。
蒋池州笑得明目张胆,手臂搁在沙发扶手,乖乖等待阮软帮他处理伤口。
阮软心里有气,下手时难免重了点,蒋池州向来不怕疼,此时却矫情地嘶了声,扮可怜扮得毫无包袱。
阮软动作顿了顿,棉签擦过皮肉,力度分明放轻了。
蒋池州表情不知不觉变得柔和,他垂眼,打量着阮软。
因角度的缘故,能看见她的纤长睫毛在眼睑下打下了一道阴影,鼻尖挺俏秀气,双颊白里透粉,再往下,两瓣珊瑚粉轻轻被她咬住,轻而易举唤起蒋池州记忆里,关于吻她时的一切美好感受。
他嗓子忽然有些干哑。
阮软绑上纱布,不赞同地数落了他一句:“为什么要打架啊?疼的还不是你自己。”
气氛太好,有些话不经大脑,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我是因为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四连更之第二发,这章也不要忘记评论哦~
看文愉快
第34章 救赎
空气出现几分钟的安静凝滞。
蒋池州从来没有这般紧张过,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掐住他的喉咙,他不由屏住呼吸,等待那把悬而未落的刀。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阮软才有了动作,她把纱布消毒水逐一放回医药箱,蒋池州始终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唯一能听出情绪的,是尾调发颤的声音:
“你甜言蜜语那么多,我不知道哪一句话,你才是真心。”
她没谈过恋爱,二十年来,唯一一次感情经历还是场失败的暗恋,她曾经竭尽所有地去爱一个人,却受了伤,从此她心如冰封,再不懂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或许对他是喜欢吧,可她没有自信,去相信蒋池州那样恣意洒脱的一个人,会为她停留。
正如顾星源所说,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她这样无趣,万一哪天他想要走,她该拿什么把他留住。
蒋池州心脏缓慢落回原处,他啊了一声,眼底忐忑一扫而空,有欣喜争先恐后地冒出头。
她那句话里,没有旁人,她的考虑,由始至终,只有他一人。
他轻捧起阮软的脸,那样小心,如捧着珍宝,不容置喙地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拇指抚着她侧脸,一点点磨去那抹碍眼的阴霾,他垂眸,眉眼极尽温柔,一字字说得认真:“没关系,时间那么长,你可以慢慢来,慢慢分清我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阮软迟钝地眨了下眼,似是没听明白他话里的含义。
蒋池州眼眸极黑极静,片刻后,他幽幽叹了口气,道:“只是你要快一点,我怕我会忍不住。”
心跳逐渐乱了节奏,阮软仿佛就要溺毙在他眼里无尽的温柔中。
气氛旖旎暧昧得刚好,隐约下一秒将发生着什么,蒋池州眼皮微垂,略低了头。
几乎同时,阮软手机猝不及防响了起来,乍然大作的铃声惊醒两人。
蒋池州清咳一声,掩匿眸中骤然而生的情愫,克制着收回手。
阮软长睫颤颤,咬唇偏开视线,够到手机,目光落至屏幕,忽地一凝。
她滑动接通,小声叫了声妈妈,走到阳台处,掩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