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罢。
至于康熙一个人吃饭不得劲,传了素日颇觉爽利的宜妃前来陪侍,也没能多用半碗饭,完了更没留下宜妃伴驾,反而悄悄去看了贾娇娇一回,还训了服侍宫人,并胡周两位太医一顿等,就都不关梁九功的事了。
不过次日起来,听说了贾娇娇又怏怏的,虽药丸子进得下,吐得也少了,可吃得也少,又在车上的时候竟不得安眠,就是进了安神汤暂时睡着,该吐的时候照样要吐——
还因着睡得迷糊,险些儿给噎着了,是以比昨日还憔悴几分——等等诸事,康熙不曾让梁九功去探望,他就先听在耳朵里了,等着康熙公事完毕,连给太子的信都写好送出去了,就瞅着空儿说了,果然康熙听了,一句:“怎么竟不早说!”
便索性下了御辇,换了马直往后头去了。
☆、第39章 恩典
梁九功听到的是令主子如今睡也不敢睡、吃也没法吃,贾娇娇自己倒觉得比昨儿好多了,起码有了昨天的经验,知道在吐得差不多的时候吃点儿东西下去,虽然吃完还是要吐出来,也总比吐胆汁强些,又药剂里头再不放安神之物,也不会再像昨天那样有晕睡中呕吐噎着之忧,且精神也稍微好些儿,再加上盐糖水随时抿上一小口,感觉还真是,嗯,最起码,如果昨儿是十八层地狱里头熬着,今儿好歹上了十七层的。
贾娇娇呼了口气,苦中作乐:
“好歹一日比一日好一点,也许回銮的时候就不会晕了吧?”
又叹了口气,衷心觉得:
“我觉得自己可以下去走走,例如走半个时辰再上来歇半个时辰什么的……”
康熙正好从另一边靠了过来,将这话听了个正着:“梁九功那奴才还说娇娇今日越见憔悴,朕听着倒觉得,中气还挺足的嘛!”
贾娇娇自腊月底被康熙吃干抹净之后,第一次觉得这家伙的声音如此悦耳,立刻掀开窗棂:“梁谙达没说谎,晕车确实挺难受的,但也不是什么大病,熬一熬适应了大概也就好了——
当然啦,其实让我走一回再上车适应一会儿就更好,万岁爷您说是吧?”
康熙摇头:
“胡闹,你看哪个主子是自己走路的?就是个小答应都有车坐呢!”
贾娇娇苦着脸:
“可我觉得这坐车,至少整天地坐车,还不如走走路的舒服呢!”
忽然灵机一动:
“我现在连答应都不如吧?最多算是……庶妃神马的?”
康熙瞪她一眼:
“令字封号是白给的?妃等级仪仗是白给的?份例更是直接从朕那里走,哪个庶妃能有这待遇?”
贾娇娇嘀咕:
“这会子妃等级的车架坐着,还不如走路的庶妃呢!”
“就是庶妃也没有随驾的时候要自己走路的!”
康熙板起脸呵斥一声,冷笑,
“况你想做个寻常庶妃还不容易?回去朕就依甄庶妃的例,东西六宫里头寻个偏殿与你住着可好?”
贾娇娇大惊失色:
“别别别,我觉得乾清宫挺好的,真的,不寻常就不寻常吧!谁有我傻得可爱又会穿……投胎呢?甄氏的祖母可比不上我们家老太太!”
康熙“哼”一声:“不都是朕的嬷嬷?说起来,甄嬷嬷是精奇嬷嬷,寻常倒是比奶嬷嬷尊贵呢!”
贾娇娇猜他多半是在恐吓自己,然而康渣渣的心思,就是用了心理探测券的那几天,她都没把握这家伙什么时候是真的要付诸行动、什么时候只是想想而已,此时也不敢狠惹他,只得陪着笑脸:“那什么,这不是不同寻常时候嘛!甄嬷嬷哪儿有我们家老太太贴心忠心啊!”
康熙倒真是在逗着她完的,然而不等他再出招,贾娇娇忽然就呕一声吐了出来,秽物虽不至于溅出车窗外,这味道却真是“香飘十里”,康熙被熏得险些从马背上栽下来,幸得梁九功机灵,赶忙儿将一块带着辛香药味的帕子往康熙跟前一递,康熙猛吸几口,才觉得没那么头晕脑胀了,再抬眼看看车里,贾娇娇吐得又是汗又是泪的,让他到了嘴边的训斥不自觉咽了回去不说,还莫名就换成了一句:“走路是不成的,不过你要是能赶紧将自己收拾赶紧齐整了,朕倒是可以考虑带着你跑一段。”
贾娇娇看一眼康熙胯下的高头大马,从来没骑过马的傻妞心里有点儿期盼又有点儿害怕,张嘴不免就是一句:“您不会把我摔下来吧?我听说从马上摔下来可严重了,什么断手断脚都是轻的,倒霉的摔断脖子也是寻常呢?”
康熙脸色一黑,有人这么咒自己的嘛?再说了,朕看着能有那么不可靠?
然贾娇娇那样子,嗯,憔悴可怜也罢了,简直臭气熏天,康熙委实没有训斥她的心思,只丢下一句:“你不是说自己挺不寻常的吗?反正爱来不来,朕只等你两刻钟!”
就一夹马腹,远远地避到上风处了。
梁九功倒是和气,还冲贾娇娇笑了笑:
“令主子就放心罢,咱们主子爷,最是个弓马娴熟的,如今又不是什么策马狂奔,不过是带着您在马背上舒服舒服,哪儿能摔着呢?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吧!省得主子爷真走了,您可不定就只能熬一路了。”
贾娇娇一听甚觉有理,赶紧放下窗棂,催着兰香几个帮她净面漱口,完了就想出去,给兰香死活拦住了:“好歹换件骑装,这头发也要拢一拢,对了,还有帷帽……”
贾娇娇叹了口气,喃喃:
“其实这旗袍往上掀一下别起来,也是能骑马的,他不也没换骑装嘛……”
兰香十分恨铁不成钢:
“爷们是女人家能比的吗?况且那是主子爷!”
贾娇娇撇撇嘴:
“女人哪,你为什么会被踩到尘埃里头去?因为你自己就先把自己放低在尘埃里……”
兰香几个根本不管她都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只管迅速动作着,不一会穿好了衣裳,贾娇娇又有话说:“发髻什么的就算了,我觉得一根大辫子就挺好的……要是不行,就将辫子随便盘一盘,总是要快快快!”
兰香没忍住又瞪她一眼,然而到底也不敢让康熙久等,只得遂了她的意,不妨帷帽上贾娇娇又有话说:“不都说咱们满人家的女孩儿,不需要学那样小家子气的做派吗?”
另一边的菊香终于也忍不住,提醒一声:
“顾嬷嬷娘家就是汉人,贾家如今也是汉军旗呢!况满族贵女是爽利大气,汉人出生的小主也是温婉可人的,令主子这话可不好再说了。”
贾娇娇对这话倒是听懂了:
“不能地图炮嘛!就算真觉得那些所谓男从(剃发留头)女不从(缠足小脚不穿花盆底)的做法简直迂腐不要脸极了,也不能说的,对吧?”
兰香深吸一口气,菊香勉强挤出笑:
“有些事情令主子想想就好。”
又劝:
“这帷帽也不只因着不敢见人,实在是外头风沙大,您驻跸的时候又多半更愿意好好睡一觉,也没法子好好洗头、晾头发的……”
贾娇娇一听有理,终于不再闹腾了,将帷帽戴了上去,又穿上一双绣着颇精致百蝶穿花的小马靴,就急急下了车——
还别说,虽刚下车的时候总觉得仿佛还一晃一晃的,却没再有作呕之感,贾娇娇欢天喜地伸了个懒腰:“早知道我昨儿就该下车缓缓了!也省得吐个半死!”
康熙骑着马慢慢踱了过来,语气阴森森:
“感情你还没打消走路的主意哪?是不是真的要……”
贾娇娇一听不好,忙忙截住他的话:
“没没没,我哪敢想着走路哪?只是说下来缓缓,就像现在这样,稍微站一站。”
康熙冷哼:
“没规矩,朕说话你也敢打断?”
贾娇娇是怕死也怕他,但有顾问行提点的一句“既然主子爷如今喜欢你活泼娇憨,你也不用狠学着规矩做派,左右日后主子爷心意有变,我自会使人知会你的”,她如今也不是很怕康熙的冷脸,因此还能嬉笑着睁眼说瞎话:“哪儿能哪?我这不是听到您的声音太高兴了嘛?”
康熙气急反笑:
“听到朕的声音就欢喜,怎么下车的时候倒不知道往朕这边来?倒要朕来请你?”
贾娇娇嘿嘿一笑:
“那啥,不是实在晕得很,没看清嘛……”
康熙瞪眼:
“你就瞎掰吧!哪天朕恼了,真治你个欺君大罪,有你受的!”
贾娇娇嘿嘿直笑:
“我这是陪您逗闷子哪!您看我何曾在正经大事上欺瞒过您?就是我想,也没那本事不是?再说我们家老太太也不答应哪!”
康熙一听说顾嬷嬷,倒是点点头:
“嬷嬷对朕,最是一片赤忱,再没得说的。”
一不小心就忘了拿住这傻猫儿要是有本事,是不是就真要欺君的话柄了,倒是念着老太太更心疼这傻猫三分,竟带着她骑了小半日的马,中间因贾娇娇苦着脸抱怨“屁屁那儿磨得慌”,偏又不肯回车上去,还让人取了厚厚的垫子来,后更直接将人放御辇上:“我这儿稳当些,你试试会不会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