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时安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玻璃杯,忽然后悔,刚刚不应该喝果汁的,应该来杯凉水就好。
“阿姨是什么病,你知道吗?”
阿旷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具体的你还是问他吧,我不好说。”
鹿时安点点头。
就在这时候灯光再度熄灭,舞台上重新开始演出,这一次主唱的不是荆屿,他抱着吉他站在角落背光处为同伴伴着奏。
可即便如此,仍旧有人给他送了一朵玫瑰花。
隔得远,鹿时安看不清我上台的年轻女人具体什么模样,只能看见荆屿颔首,并没有接,大概是示意对方自己在弹奏。
那人把花放在他脚边,又伸出双手,想拥抱他。
不知荆屿说了句什么,那人最终没有成功,悻悻然地离开了。
鹿时安紧紧握着玻璃杯的手这才松开了些许。
旁边阿旷都看在眼里,玩笑道,“你男朋友可是这儿最受欢迎的歌手,要跟他在一起,就得习惯这些。”
眼看着小姑娘脸色都白了,阿旷才坏笑,“开玩笑的,当真啦?你知道阿屿的外号是什么吗?”
鹿时安摇头。
“万人斩。”
鹿时安睁大了眼。
阿旷比了个一刀切的手势,“所有送上门来的桃花,全都——”
回忆起刚认识的时候,荆屿那张生人勿近的脸,鹿时安点点头,“确实挺吓人的。”
阿旷问:“那你怎么不怕他。”
“因为他对我不凶呀。”
“啧,一口狗粮。”阿旷见她杯子空了,伸出手,“杯子给我,替你再榨一杯。”
哪知小姑娘把玻璃杯往怀里一收,双臂护住了,像怕他抢似的直摇头,“不不,我饱了,不喝了。”
阿旷一脸懵,过了两秒才慢慢反应过来,试探地问:“是怕我给记在阿屿账上吗?”
鹿时安犹豫了下,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阿旷朗声大笑,“放心,免费续杯!”说完,就看见小姑娘如释重负,眉开眼笑地把杯子递了过来,还甜甜地夸,“真好喝。”
“在聊什么,”荆屿走过来,单臂伏在吧台上,目光从鹿时安的小脸上移开,看向大笑的阿旷,“笑得跟花儿似的。”
阿旷把杯子递给鹿时安,又对荆屿说:“小仙女你可得守好了,这么可爱,小心被人抢走喔。”
鹿时安双手抱着杯子,大眼睛骨碌碌直转。
荆屿说:“我知道。”他早见识过了,小姑娘坐路边都能被搭讪传奇经历。
“喝完我送你回家。”荆屿说。
“你这里结束了?”
“嗯。”
“喔,”鹿时安连忙仰头,把剩下的大半杯果汁汽水喝完,又双手把杯子还给阿旷,“谢谢你的招待,你们这里真好,还可以续杯。”
阿旷接过杯子,但笑不语。
荆屿看他,刚要开口,就被阿旷打断了,“难得小姑娘叫声哥,一杯饮料我总请得起,走吧走吧,别耽误了小姑娘睡美容觉。”
鹿时安听得云里雾里,跟阿旷道别之后,被荆屿牵着离开了酒吧。
出门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其实果汁不可以续杯的……吧?”
“嗯。”
“那完了,”鹿时安哭唧唧地说,“我喝了两杯。”
“所以呢?”
“……一杯多少钱啊?”
“三四十吧,没注意。”
鹿时安一下站定,不动了。
荆屿停下脚步,低头看她,“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那么贵,”抬起头,小鹿眼里都蓄起雾了,“我今天出来急,没有带钱包,明天给你好不好?”
荆屿的眼神有些冷凝,一言不发,看得鹿时安越发的慌,拽着他的手晃了晃,“你别不说话呀……”
“不用你给。”荆屿哑声说。
“可是两杯,要七八十块,”鹿时安盘算着,也不知道他一晚上演出挣多少,可不管挣多少,听阿旷的意思他手头也不阔绰,“我不怎么花钱,零用钱都攒着呢,如果你要用——”
“阿旷跟你说什么了?”荆屿打断她。
鹿时安抿抿嘴,小声说:“他没说多少,只告诉我你妈妈身体不好,家里要花钱,所以你打工的钱不但要交学费还要养家糊口。”
她说一句,就感觉他握着自己的手越发用力,到最后竟然有点吃痛。
“荆屿……”她小声哼。
荆屿才恍然发现,忙松开手,“对不起。”
鹿时安没管自己的手,关切地追问:“你妈妈的身体怎么了?我爸妈好像有做医生的朋友,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忙。”
“不用,”语气干涩,顿了下,他又稍微缓和了下,“帮不上什么忙。”
尽管社会阅历不多,可鹿时安并不是个迟钝的人,她能感觉得到自从说起这个话题,荆屿的情绪就紧绷着。
“对不起,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其实,只是想能为你做点什么……”
荆屿抬臂,将她揽进怀里,低头埋在她颈窝,低声说:“用不着了,小矮子,你已经为我做很多。”
鹿时安迷茫,她?她也没做什么啊。
“从前我一度觉得念书这件事,随时都可以终止,是你让我重新对学校、对书本感兴趣。”
鹿时安笑,“我还有这功能呢?”
“嗯,”荆屿把脸埋得更深了些,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皂香和洗发水的花香气,“……爱屋及乌。”
作者有话要说: 我爱你,然后,爱上了你所爱的一切
包括你爱的音乐,和那个舞台……
第32章 食髓知味(32)
坐在床沿,鹿时安拿手背贴着自己发烫的脸, 脑海里还闪回着荆屿的那句“爱屋及乌”, 这算是另一种表白吗?
她往后一倒,拿枕头盖住了自己的脸。
真是要命, 那人就像扎根在脑子里了, 挥之不去。
滚了许久, 鹿时安才睡着。
可睡着了也没用,那家伙又跟着入了她的梦,在梦里他抱着吉他,坐在她对面,长指扫过弦, 一双安静的桃花眼凝着她, 为她一个人而唱。
她像个小迷妹,眼都不舍得眨。
毫无疑问,她原本就喜欢音乐, 即使没有荆屿的出现, 她也喜欢。只是, 因为有了他, 她笔下的歌有了灵魂,所有模糊的影子都有了清晰的轮廓,所有朦胧的幻想都有了明确的指向。
如此,而已,
午夜梦醒,鹿时安兴奋地裹起睡衣坐到书桌边, 一笔一画地填着词。
那首她写的,荆屿改编的曲子,终于在这一刻有了丰满的血肉。
清晨,鹿时安精神抖擞地跑下楼,神秘兮兮地对荆屿说:“我去帝都的比赛,你一定要看直播哦,有惊喜。”
不管荆屿怎么问,她还是守口如瓶。
“是惊喜,要保密的,你懂吗?”小姑娘两眼亮晶晶的,像极了邀宠的猫儿。
荆屿抿住笑,“好,”
快到学校的时候,路上为民的学生开始多起来。
鹿时安陆陆续续地听见有人在议论柴贞,只言片语的——
“……在酒吧被欺负了好像。”
“警察都去了,要转学……”
听得鹿时安一头雾水,忍不住去看荆屿,他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见这些流言蜚语。
“昨天柴贞也在酒吧吗?”她试探地问。
“嗯。”
“那你知道发生什么了?”
荆屿躲开她的视线,“我没注意。”
不想把那种场面说给小姑娘听,一来不想污了她的耳朵,二来柴贞再不济也是个女孩,那种尴尬的场面少传一个是一个。
他不喜欢那个娇纵少女,但不代表他会坐视不理,或者落井下石。
幸好,鹿时安也不是个八卦的人,没再追问。
只是一进教室,小广播丁蓝就凑过来了,“听说了吗?柴贞的事。”
鹿时安一边把文具往外掏,一边说:“她经常去酒吧,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不是这个,”丁蓝叹了口气,“听说她被平时一起玩的小混混给欺负了,他爸闹到警察局要立案,还怪学校方面疏漏,要给她转学。”
“欺负?”鹿时安一时短路,“什么欺负?”
“还能什么欺负?”丁蓝戳了下她的脑门,“你傻呀?”
鹿时安这才反应过来,脸一下就红了。
荆屿瞥了她一眼,眉头蹙起,对丁蓝说:“还不抱佛脚么?一会抽考了。”
丁蓝惨叫一声,离开之前又退回来,拍了拍鹿时安的肩,“她要转学了也好,以后再没人找你麻烦了。”
鹿时安对着书本发了半晌呆,直到被荆屿碰了下胳膊,才失神地看他,“嗯?”
“发什么呆?”
“我觉得,柴贞也挺可怜的。”
“她自找的。”
“话不能这么说,”鹿时安咬着笔竿,“她也没想到平时一起玩的人会心怀叵测啊,多可怕?”
荆屿伸手,把笔从她嘴里拽了出来,自己却走了神——身边的人居心叵测,确实很可怕啊。
柴贞的事,直到最后也没有个确切说法,唯一可知的是那天之后柴贞真的没有来过学校,连退学手续都家里人给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