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认真画也不一定可以画的这么精确,更何况每一个店铺都用各自的标志物代替,严谨之中带着几分可爱,而且很少有修改的痕迹,证明绘画者的技艺十分娴熟。
“嗯。”楼淮轻轻点头,把脸别过去不看她。
制作特色地图这种不需要太好的画技,但能够把这么复杂的道路都记得清清楚楚就不太容易了。
“你才来两天不到……记那么清楚?”夏云容简直是在怀疑人生了。
“我又不是以前没有来过。”楼淮有点好笑,轻笑出声,“我早就想画了,正好有机会,顺手送你。”
他仍然没有正眼看她,语气漫不经心。
但夏云容忽然注意到楼淮微微泛红的耳根,而且红□□域迅速扩大。
“谢谢。”夏云容心里涌上一股暖流,诚挚地说道。
“不用谢我,这张没怎么画好,顺手给你而已。”楼淮说得轻描淡写,忽然催促道,“看着我干什么,快点开门,手酸。”
夏云容看向他的怀中,不过六七枚新鲜的玉米,有几根上面还沾了新鲜的泥土,粘脏了他整洁的衣服,而楼淮却毫不介意。
“你才抱着那么点玉米就手酸?”夏云容唾弃道,一手抱着苇苇,试图用一只手把地图叠好放进口袋里面去。
当然没有成功。
夏云容皱了皱眉头,眼前却多出一只修长的手来,一把把地图抢回去叠好,再交还到她手里。
夏云容愣了愣,却见楼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玉米全都放在了台阶上,一只手插兜闲闲地看着她。
另一只手保持着递出的姿势,三指捏着一张纸片,就这么看着她:“要不要我帮你放进去?”
他说得很平静,语气也十分认真,仿佛就像是体贴的询问,脸上除了一直勾起的嘴角外也没有什么表情。
但夏云容心还是猛地跳了一下。
夏云容的口袋在连衣裙上,是以她连忙摇头,一把接过纸片,小心翼翼地塞进口袋里面,顺手掏出钥匙来开门。
她前脚抱着苇苇进门,楼淮后脚抱着玉米进来,还顺手把大门轻轻关上了。
待放好玉米,二人站在院子里面面面相觑时,夏云容才注意到苇苇的脚上的绷带,看向楼淮:“这是……”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楼淮言简意赅道,从口袋里掏出那半根毛线针递给她看,语气波澜不惊,“伤口很深,明显不是自然原因。”
夏云容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根毛线针,像拿着什么烫手的东西一样,只是轻轻捏起,眯着眼仔细看了看。
自然看不出来什么,毛线针是普普通通的铁质毛线针,可能混有别的的金属也说不定,有些发黑,可能用了挺多年来。只有其中一半,切口是斜的,十分粗糙,说明是随手拗断的。上面沾了一点血迹,是苇苇的。
最常见的毛线针而已,而且这里是农村,比不得城市根本没人打毛线,这是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
而且这里也没有摄像头,更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情去报警。
如果从仇家寻仇那方面来考虑,整个村子的人都有嫌疑。
如果没有DNA检验技术,任是你是福尔摩斯也查不出来是谁。
就算查出来也白搭,根本没有人相信她,就算相信她也没有人帮她,说不定还会叫一声好。
夏云容怔怔看了毛线针半晌,又看了看苇苇绑着绑带的爪子,低声快速说了一句什么。
“什么?”楼淮没有听清。
“操!”夏云容恶狠狠地脱口而出,“自己没本事只会欺负一只猫,有本事冲我来啊!”
“你不要以为没人敢冲你来。”楼淮在一边冷冷补充道。
察觉到夏云容凶狠的目光,楼淮轻笑了一声,抬起手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你以为他们不敢?”
夏云容一下子冷静下来,脸上再一次没有了什么表情,只是眼神越来越冷,像是南极的冰块:“我正是相信才来这里。”
“你以为冠村是世外桃源?”楼淮冷笑道。
他撇过头,看向不远处的青山,天色越来越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楼淮轻声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夏云容两步走到他身旁,同样扭过头去看青山绿水:“我本来想和光同尘的,后来想想,也有没光的时候,那该怎么办呢?”
苇苇不知什么时候遛下夏云容的怀抱,一瘸一拐地向平时玩耍的大樟树走去,费了半天劲才爬上去。
“其实苇苇本来是野猫,什么样的伤没有受过,是几个月前才被外婆收留的。”夏云容低声道,仿佛自言自语,忽然又笑起来:“这么说来,我的损失还不是很大啊,居然还没有弄死苇苇。”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待天色已经黑到看不清对面人的表情,楼淮才问道:“你打算待多久?”
“不知道。”想了想她又补充道,“等我哪天好了,说不定就回去了吧,毕竟我不属于这里啊。”
楼淮点点头,忽然说道:“我走了。”
“哦。”夏云容把他送到门口,问他,“看得见路吗?”
“看得见。”楼淮道。
“哦,那再见。”夏云容冲他挥挥手,露出一个笑来。
楼淮沉默了半晌,轻声道:“我不算帮你。”
“什么?”
“你不必求我。”楼淮淡淡道,“我也不会一直帮你,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其他的和我无关。”
夏云容立刻想起上午和他说过的话:
“我从来不主动帮别人,你是第一个。”
“以后还是不要帮我了吧……我不喜欢求人。”
如今楼淮就站在她面前,隔了几级台阶,他比她反而还要矮一些,只能抬着头看她,说出来的话语却是那么的平静。
“不管是苇苇,还是你,我都不是刻意去帮,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所以你不用感觉欠我人情,也不用纠结怎么回报。”楼淮一字一句,说的很慢很认真,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同样的,你也不要对我报太多希望。我有很大可能见死不救。”
见夏云容没有反应,他又问:“懂了吗?”
夏云容点点头:“懂了。”
楼淮转身欲走,夏云容又忽然开口叫道:“楼淮。”
他转身,看着她。
“那我们算朋友吗?”夏云容咬着嘴唇,轻声问道。
“我从来没有朋友。”楼淮立刻回答,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去,他的话语穿过晚风飘过来,“我说了,不必对我抱太大希望。”
一直等到再也看不见楼淮的影子,夏云容才轻轻关上门,打开大灯,去煮几根玉米吃。
软软糯糯的玉米,滚热滚热的,温暖了她的身心。
坐在藤椅上,夏云容慢慢啃着一根金黄色的玉米,眼前挥之不去的是一个少年的影子。
楼淮最擅长的,可能就是跟所有人都保持一个合理距离吧,就算是帮忙,也不想和别人建立太多的感情。
这样挺好,没有希望就不会绝望,更不会产生太多无谓的感情,干净利落转身就走,总好过拖泥带水纠缠不清。
不知道为什么,冷冷淡淡的楼淮比起一口一个姐姐的周星羽来,居然前者让她无端感觉亲近安全。
楼淮推开奶奶家院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好一会儿了,但奶奶家里却是灯火通明。
楼淮走进客厅,一眼看见满满当当五颜六色的菜色,心里还在思忖着是什么节日,紧接着一眼看见桌边坐着的少女,心下立刻了然。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打你电话也不接。”奶奶开口教训道,又对身边的少女软声笑道,“他向来没规矩,颜颜不要见怪。”
少女吃了一口清炒木耳菜,看也不看楼淮一眼,微笑道:“奶奶别这么说,他喜欢几点回来就几点回来,奶奶别气坏了身子。”
“静音了。”楼淮淡淡道,择了一把椅子坐下来。
爷爷一向吃的少,此刻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爷爷早就拿着小酒上楼看电视去了,奶奶和陈颜洛还在吃饭。
“看你一直不回来,怕颜颜远道而来饿坏了,就先吃了。厨房留了饭,你要是饿就自己去热一下。”奶奶吩咐道,根本不在意楼淮到底为什么不回来。
“奶奶,在宇哥哥什么时候来啊?我听说他今年也要来,怎么只有他?”陈颜洛端起身前的茶杯,浅浅啜了一口,笑眯眯夸赞道,“奶奶泡的,果然是好茶。”
楼淮默不作声,随手从桌上捞起一杯茶来喝着,随随便便地坐在二人对面,一口接一口喝茶,赏玩茶具材质。
她说的“在宇哥哥”,便是他的堂哥楼在宇。
陈家是瓷器世家,世代生产各种茶具,和茶商楼家自然是世交,既有竞争也有合作。
陈颜洛从小就常常到他们家来玩,每次都缠着楼在宇,楼在宇也是好脾气,尽管对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却依然每次耐心陪她玩。
而楼淮自然是入不上陈家大小姐的眼的,他比楼淮小两岁,性子也孤僻,从来没这个耐心去哄她,她也就处处针对自己,从来不会对他有句好评价。
而陈颜洛的大小姐脾气,他再清楚不过了,人前端正优雅,人后刁蛮任性,都是恰到好处的,让他从来想不出破解之道,也根本懒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