镀金岁月/Yes!Your Grace (苏浅浅喵)
只是短短的,最多不到两个小时的谈话,却让阿尔伯特仿佛重新认识了公爵夫人一般。
“似乎每一位我与之谈论伍德斯托克学校的贵族,都认为将这所学校继续开办下去,是一件愚蠢而无用的事情,至少贝尔福勋爵是其中的佼佼者。至少,我如今算是看清楚了——他们反对这一点,是因为他们意识到了受过教育的人们会成为他们的威胁。若不是出于对伍德斯托克人民的愧疚,公爵大人您怕是也不会赞成学校的继续开办。”那时,躺在他身边的公爵夫人如是说道,像刺刀一般锐利的语气活脱脱就像是1741年游说匈牙利王国为奥地利王国出兵的特蕾莎皇后一般,“贝尔福勋爵的话令我意识到了,伍德斯托克学校的能否开办,争取到市议会,市民,教区三大势力的支持不过只能治标,本仍然是腐朽的,老旧的,总会卷土重来的,必须要从制度的改革上才能彻底地扭转这个局面——”
光是土地与贵族,贵族与人民之间的关系,就已经让他们争辩了许久,公爵夫人认为贵族的衰落与中产阶级的崛起是无可避免的历史进程,这个世界将在不久的未来由于社会制度的崩溃而遭受一次前所未有的洗牌,而公爵自己则认为只要高等教育始终被掌握在上流社会的精英手里,这个世界的阶级分化便永恒如一地不可打破。
然而,他们谁也没能说服谁。
但过程却是不能否认的有意思。
——至少在阿尔伯特看来如此,虽然这导致他们没能说到该如何在伍德斯托克学校的事务上合作解决;而且,等到公爵夫人向他提起那个库尔松夫人所说的谣言时,前者已经困得话都快说不利索了,断断续续的句子里夹杂着一两句不着边际的梦呓,勉强让他明白了一个大概。直到公爵夫人沉沉睡去,他的问句再也得不到半分回应,阿尔伯特才意识到他们讨论的时间如同白驹过隙般眨眼便逝,且远比他想象中更有趣味——
“先生们,今天,我并没有什么值得与诸位令人尊敬的同僚共同分享的提议,只除了一点——正如你们所看到的那样,这间房间中的几位年轻人,将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陆续接替他们的父辈在上议院的职位,并成为一名光荣的保守党成员——”
房间里响起了一片低低的鼓励声音,还有一两个勋爵礼貌地鼓着掌,阿尔伯特,库尔松勋爵,还有另外几位也即将要加入索尔兹伯里勋爵政府的贵族子弟脸上都不禁现出了一丝笑意,其中几个更是急不可耐地将热切的视线投向了贝尔福勋爵。
阿尔伯特则表现得十分沉静,他早已排练过此时此刻该表露出怎样的仪态,甚至就连露出的微笑也保持着含蓄低调,不至于令任何注意到他神情的人感到不快——他自认以他的叔叔在保守党内打下的人脉,以及斯宾塞-丘吉尔家族的名号,无论如何,他至少也可以一举拿下外交部门的常任副秘书(Perma Under-Secretary of State for Fn Affairs)的职位——自然,如果能够成为索尔兹伯里勋爵的私人秘书,那便更好。不过,阿尔伯特并不贪心,罗马并不是一天就建成的,从中端的职位向上爬去,未必不是对建立关系网与亲信的更好方式,尽管那意味着难以尽快在国际上打出名声——
“……拟让库尔松勋爵担任外交事务次官……”
听到贝尔福勋爵宣布的那一刻,阿尔伯特差点便掩饰不住自己的讶然,但他及时收住了自己的妒忌与不满,有礼地向对方表示了祝贺——尽管库尔松的家族没有任何实力,但对方的确曾经担任过索尔兹伯里勋爵的私人秘书,他咬着牙想到,意识到这意味着俱乐部为他提供的情报的确是对的——他未来最难缠也是最强大的对手,便会是库尔松勋爵。
焦虑地等待着贝尔福勋爵透露更多的消息,阿尔伯特表面上仍然维持着云淡风轻的模样。其余即将要加入保守党的贵族子弟都获得了不错的职位应承,不消说也是他们的父母利用自己手中的资源打点的结果,其中一个同样也是俱乐部成员的勋爵甚至直接获得了战争部门的副官长职位。这给了阿尔伯特不少的信心,说明保守党仍然重视着内阁成员中所包含的贵族后裔能为自己带来的利益与声望,特别是像他这般的共济会的预备成员。
当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的宣布与祝贺终于结束,阿尔伯特总算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从贝尔福勋爵口中蹦出,不由得有些兴奋地绷直了脊背。
“……拟让马尔堡公爵担任现任外交常务副秘书,桑德森勋爵,的私人助理。以上,这便是保守党政府对未来人事变动的任命,诸位同僚若是有任何意见,且说无妨,这并不是最终的决定。”
霎时间,即便沉静老辣如阿尔伯特,也感到了恍若被人在脸上狠狠地?了一掌般火辣辣的耻辱——在场的几位如他这般的新晋成员,无一不是拿到了内阁部门起码中级以上的职位。唯有他,堂堂伦道夫勋爵的侄子,第九代马尔堡公爵,竟然只被拟去分配给一个中级职员的手下当助理,这便等同于表达了索尔兹伯里勋爵对他的未来仕途的态度——一个内阁边缘的无足轻重的角色。
在座的人竟然没有第一时间送上掌声与喝彩,便是对这个结论最好的证明。
饶是这般,阿尔伯特仍然强迫着自己露出了一个欣然的笑容,兴许是受到了他的微笑的鼓舞,几名年长的勋爵轻轻为他鼓了鼓掌,其余人喃喃地发出了类似于“恭喜”“上帝保佑”含糊不清的话,德文郡公爵便立刻建议开始下一个议题,便算是将此事平淡地揭了过去,避免了对阿尔伯特的进一步羞辱。
但是,接下来的会议中提到的任何议题,对他来说,都不再具有意义了。
会议一结束,阿尔伯特就截住了正欲向外走的贝尔福勋爵,趁着大家此刻都离开座位的混乱时刻,他侧身凑在对方的耳边轻声说,“您欠我一个解释,贝尔福勋爵,四人派中的一员②。”
“我没法向您解释任何事情。”贝尔福勋爵抬头瞥了他一眼,那双精明的眼睛微微眯起,“只除了对您的一句告诫——您有仇敌,亲爱的孩子。”
“仇敌?什么仇敌?”阿尔伯特缓慢跟着人群向门口挪动,仍然紧紧地贴在贝尔福勋爵身边,急切地追问道,“究竟是谁——”
“是想致您于死地的仇敌,孩子。”贝尔福勋爵意味深长地说完了这句,便立刻扭过头去,与另一边的兰斯顿勋爵搭话了起来,令得阿尔伯特无法再继续谈话。
“这不是最后的决定,公爵大人。”
这时,他听见张伯伦先生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他想回过头去,但一只立即放在他肩膀上的手阻止了这一动作,迫使阿尔伯特只能边走,边听着对方继续低声对自己说——
“别灰心,您还有一战的余地。”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地,那只手也迅速离开了阿尔伯特的肩膀。此时,他已站在小书房的门外,参加会议的保守党成员四散开来,向不同的目的地走去,仅留他孤立无援,独自一人地留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 前文中威廉·范德比尔特曾提到的兰斯顿侯爵为这里的兰斯顿勋爵的儿子,威廉会那么称呼兰斯顿勋爵的儿子是因为他作为一个美国商人对英国的贵族制度一窍不通。
②. 1880-1885年间,贝尔福勋爵曾与伦道夫勋爵及其另外两位英国政治家关系非常密切,这四个人组成了一个被称为“四人会(Fourth Party)”的政治团体。这里是阿尔伯特借此提醒对方他曾与自己叔叔有过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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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读者的反馈,希望我在段落之间插入空行,暂且在这一章试用一下,如果觉得这样体验更好的话请留言告诉我,我会把以后的章节都修改成这样
第70章 ·Isabella·
“噢, 我想男孩们已经从他们的会议中解脱出来了。”
正打着牌的德文郡公爵夫人抬起头,轻轻地说了一句。她今年已经60多岁了, 有着“双重公爵夫人”的称号, 倒是有足够的资本将卡尔顿府上所有的男士宾客称为“男孩”。令人吃惊的是, 尽管她是在场最为年长的贵族夫人,却有着出奇灵敏的听力,等她说完那句话,伊莎贝拉才听到从门外传来的些微纷乱的脚步声。
当贵族夫人们的丈夫在隔壁商讨能够左右这个国家未来的走向的政治大事时, 女眷们都集中在走廊对面的大会客厅里, 做着针线活,打着牌,看着书, 或聚在一起聊聊最新出炉的八卦消息——其中唯一能让伊莎贝拉感到有些兴趣的就只有卢卡斯勋爵将要与艾德娜订婚这一消息了。
她和康斯薇露都一致认为后者不该嫁给前者那个寡廉鲜耻, 声名狼藉的贵族勋爵, 因此伊莎贝拉打定主意,一回到布伦海姆宫,就给艾德娜写封信, 以自己的经验劝说她暂缓这门婚事——马尔堡公爵尽管是个混蛋, 但也好歹是一个会尊重自己妻子的意愿, 不会强行做出不荣誉行为的混蛋, 而卢卡斯勋爵——一个据她听到的消息里连已婚的贵族夫人都敢勾搭的贵族青年, 可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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