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看了一圈,满屋子人都没有一个站出来的。
傅恒叹了口气,开始点名了,“于大人,刘大人,英廉大人,高云私通内外传递消息,这事儿算是窥视帝踪吧?”
刘统勋脸色煞白,颤悠悠的站起身来,咬牙道,“纵然是满门抄斩,也好过千古骂名。皇上还有几位阿哥在,哪一个都好过弑父弑兄之人!”
傅恒听了一笑,幽幽道,“诸位大人认为……杀一个与杀两个,有什么不同么?”
屋子里又是一静,然而再转念一想,皇阿哥们都住在圆明园里,可不真是一网打尽了么。但是又一想,七阿哥如果真的杀了这么多人,谁还敢让他继位啊。
毕竟姓爱新觉罗的多着呢,故而真正的聪明人倒根本不信这句话。
傅恒干脆就不理会刘统勋,只对于敏中道,“前朝张廷玉张相配享太庙余荫子孙,今日今日,还有几人记得他改过圣祖实录?”
于敏中深深的喘了几口气,心中摇摆不定。英廉苦笑着站起来,“富察大人,我随您去吧。”
有了带头的人,本就打着七阿哥标签的几个人就都纷纷表态的。舒赫德、蔡新、傅森等人就统统表示愿意为七阿哥出力。
于敏中差不多是汉臣里的头一份了,他终于叹了口气,道,“富察大人,我随您去。”
傅恒点了点头,对表态的诸人道,“诸位的心意我定会回禀七爷,现在还是要先劳烦于大人。”
一直坐着装壁角的尹继善突然站起来,道,“富察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阿桂听见这一句,狠狠的扯了尹继善一下,可尹继善丝毫不为所动,只定定的看着傅恒。
傅恒微微一笑,“尹继善大人,请。”
找了个没人的屋子,尹继善与傅恒嘀嘀咕咕说了一会儿话,傅恒拍了怕尹继善的肩膀,算是达成了交易。
傅恒这才领着于敏中去见胤禩。
一路上,于敏中看着兵士们明晃晃的甲胄,不由的深深叹息,低声道,“富察大人,七爷何必这么心急啊。早晚不都是他的么?”
傅恒淡淡道,“七爷的心思,我不敢妄自揣测。”就是傅恒也没想到,他这个外甥一动如雷霆,直接就一把火送了皇帝去见先帝。
于敏中连连摇头,又道,“七爷这样行事,宗室那一关不好过。”
傅恒心中也很担忧,可是他却丝毫不能表露,只笑道,“七爷早有打算。”
宗室诸王如今正无比憋屈的被关在几个小屋子里,资格最老的庄亲王已经跳起来骂了好几次了。
他们是被和亲王假传圣旨给骗来的,庄亲王只把和亲王弘昼骂的狗血淋头!却不知和亲王才是最憋屈的那一个!
太后传召的懿旨天还没亮就送到了和亲王府,和亲王经常在太后面前走动,也就不以为意。可等他一到圆明园,就觉得不对了。可是到了地方还想跑?根本就是不可能。
太后哭哭啼啼的对和亲王诉苦,“胤禩是豁出去了,我不敢不听话啊。”
和亲王气的直跳脚,恨不得指着太后说她没见识。难道就不能想法子送消息出去吗?可是大势已去,进了圆明园就由不得和亲王了。
和亲王是外表荒唐实则精明的人物,他万没想到七阿哥竟有如此包天的胆量。见过了太后,和亲王就被带到了七阿哥眼前。
七阿哥面上含笑,丝毫看不出就在昨夜做出了弑父逼宫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和亲王心中忌惮至极,七阿哥能面不改色的烧死皇帝,就能面不改色的弄死他。
和亲王不怕死,可他闹不明白七阿哥发什么疯。于是,一见面和亲王就毫不客气的问道,“再过几年一切都能名正言顺变成你的。你为什么连这几年都等不了?”
胤禩淡淡一笑,“我等了太多年,不想等了。”
和亲王对此嗤之以鼻。胤禩不以为意,直接道,“我已经以你的名义假传圣旨,召宗室诸王来圆明园。”
和亲王眼睛一下子就直了,他直接就跳了起来,“永琮,你、你……”
弘昼一下子想明白了,为什么七阿哥在这个当口还要见他,根本就是拖他下水拿他当垫背。
弘昼暴跳如雷,“分明是你假传圣旨,什么叫以我的名义。我身边有你的人?是谁?”
胤禩根本不理会他,慢悠悠的品着茶,道,“我一生最恨一个人,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挫骨扬灰。你知道他是谁么?”
和亲王完全摸不着头脑,在他印象里七阿哥成长确实是挺磕磕绊绊的,但真没有谁敢往死了得罪他。
胤禩悠悠一笑,“他是爱新觉罗·胤禛!”
“弘昼,父债子还天经地义,所以,当年弘时死了,而今弘历死了,现在你也该付出代价了。”
“其实,我真想把你、弘瞻、弘晓……这些人都一个个的烧给列祖列宗。”
“他作践我的兄弟,我的娘亲,我的女人,我的儿子,我便该在他和你们身上一一找回来。”
“我能为自己放开放下,可是为了他们,我怎么放得开?”
“心中既有孽火,自然该烧个干净,烧个痛快!”
弘昼初时还怒火中烧,听了一会儿就觉得鬼气森森。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永琮,你是不是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胤禩一笑,“乾隆十三年后,永琮就不是永琮了。至于是借尸还魂还是前世今生,谁清楚呢?”
“弘昼,其实你该感谢我啊,至少比起与继皇后私通这个罪名,假传圣旨助我谋朝不是好得多?”
天外飞仙的罪名让弘昼咬牙切齿,“难道我还该感谢你?等你登基之后,你弑父弑兄这些罪名都是我来背,是吧?这些年我可没得罪过你,你这么做就不亏心?”
胤禩嗤笑,“爱新觉罗家的人,谈什么亏心不亏心?弘昼,你是这些年舒服日子过多了过傻了吧?咱们家讲究的是成王败寇,胜者生败者死!”
“八叔教你个乖,拿出你的亲王范儿来,死也让人瞧得起。”
弘昼脑子嗡的一声,不由得倒退了一步深深的吸了口气,“你做的事别想让我给你背,在诸王面前本王不会给你留面子的。要死咱们一起死!”
胤禩轻轻一笑,“不错!就该有这种气势!可你忘了,人心莫测,比起耳朵听见的,大家更相信眼睛看见的。别忘了皇帝南巡之后,可是你和亲王监国。”
胤禩笑道,“想与爷拼鱼死网破,也要看你配不配!爷连九州清晏都烧了,还差你一个和亲王府?你想以死谢罪,爷可不怕成全你。”
弘昼满头是汗,胤禩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头,“我的儿子还活着,所以我也不怎么想送你上路。但是你若逼我,就别怪做叔叔的心狠。”
胤禩笑吟吟道,“诸王们都该到了,正大光明匾后面的遗诏也取来了。弘昼,你该换个表情了。”
与此同时,沉重的丧钟响彻京城。属于乾隆的时代彻底终结了。
90又歪楼了
从来都是逝水滔滔流年急急,悠悠光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即使那人是九五之尊,也抗不过时间的脚步。
属于乾隆皇帝的丧钟敲起大半月后,又是新的一年开始了。
七阿哥胤禩在孝期内登了九五之位,头一件事就是封了和亲王弘昼一个世袭罔替的铁帽子亲王,享双亲王俸禄。
和亲王扳着一张脸,被一众宗室指指点点。弘昼只恨他没有他八叔能装模作样,圣旨他根本就没接,可胤禩直接脸色苍白的从龙椅上站起来,当着大朝会对所有满朝文武说道,“朕年轻识浅,一切都要烦劳王叔。请王叔上座。”
庄亲王直接就啐了一口,对弘昼的怒道,“好!好!好一位王叔!是不是明日就该称王叔摄政王了!”
和亲王面色铁青,指着胤禩颤巍巍的道,“你篡权夺位,不得好死!”可惜,论起谋算人心笼络舆论,圣祖康熙众多儿子们中就数排行第八那位为第一。
和亲王的怒骂不但没人信,反而被当做了他给新帝泼的脏水。那顶铁帽子亲王的爵位被胤禩连着送去和亲王府三次,做足了三请三让唯王叔之命是从的姿态。
和亲王在王府里气的直跳脚,可却偏偏什么法子都没有!胤禩把他看的牢牢的,说什么做什么半点都不自由。
当日被困在圆明园内的朝廷重臣们,有真糊涂的,有装糊涂的。反正皇帝已经换定了,真正怎么换的,是谁换的重要么?
就像是当年四阿哥胤禛围了畅春园,最后圣祖的遗诏谁看见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还是多为家族和自己打算打算吧。
如果真的是七阿哥弑父,罪名总是要有人背的。如果不是,那就更应该有人为这个负责啊。
忠心的人不是没有,可又能怎样呢?正大光明匾后面的遗诏可是真的!要怪就怪先帝没看清楚自己儿子的狠心绝情吧。
比起前朝,后宫里的振荡就没那么明显了。老太后被拘在慈宁宫里,名义都是名正言顺的,伤心过度么。
八阿哥永璇,十一阿哥永瑆,就连最小的十五阿哥永琰都没开府,一举一动在宫里都有人看着。
而十二阿哥么,据说是圆明园宫变那一日掉进湖里没了,最多也就换来了一声叹息,谁敢多说话呢?
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下,继皇后一条白绫投了缳,可属于继皇后的宝册都被乾隆收了,新帝就明明白白的下旨不能按着皇后礼葬,但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后,香火情不能不念,就按着皇贵妃礼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