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小事,陆城并不关心,只说随她,又开始看报纸。
陆仲天带朋友挑了画,让人送去新居,和朋友吃过饭,复又转回画廊。
经理听说是给东家的公婆家挑画,想起夏星湖有吩咐下来,找了员工,说是还没找到,只得又打电话向她请示怎么办。
夏星湖也知道一时半会儿可能找不到她点名要的东西,想到季安澜把事托给了她,她若是早早得了画,让陆仲天顺手带回去也说得过去,可她没准备好,总不能把挑画的事也一并丢给陆仲天,便说让他略等等,她马上过去。
这几年由于全球变暖,过午后的天气越来越热,经过一上午的休息,夏星湖也已经不太难受了,便快快换了外出的衣服,备了车赶过去。
到的时候,陆仲天正由经理陪着喝茶,见到她来,长身而起,温和笑道:“星湖。”
夏星湖有一瞬间的恍惚。
陆仲天今日穿着一身簇新的浅色休闲装,也没戴黑框眼睛,又未语先笑,一双本来专注的眸子似乎有点不对焦,显出几分柔和温润,与他平日里沉闷寡言的理工男形象大相径庭,倒有几分陆泊言的样子。
这一对双生子向来除了外表,其余十分不像,她跟陆泊言还没朝夕相处的时候都能一眼认出来,此时也不免暗自奇怪:怎么换了套衣服,能差这么多的吗?
A市这边的风俗是:名字是三个字的,亲近之人都省略姓,直接叫双字名。因此陆仲天同其他亲戚朋友一样,直接叫她“星湖”。
夏星湖很快回之一笑:“大哥。”
她从小就这么叫他,只是当时前面还要加上“陆”这个字,结婚之后才去掉了姓。她叫陆泊言,却并不是依着“陆大哥”排序而下的“陆二哥”,而是“泊言哥”。
短短一句招呼,她想了这么许多,原来自己从小到大,就对陆泊言与众不同。
亏她一直以为,是陆泊言先待她非同寻常。
不过瞬息之间,心中已转过数个念头。夏星湖引着陆仲天出来,笑着说:“我看中了几幅,就是一时拿不准。”
这不过是托词,只是挂画是小事,陆仲天也不戳破,只点点头,落后她半步,随她一路前行。
他二人男俊女美,瞧来十分登对,有不熟悉的员工捅捅边上的同事:“陆总好帅啊!”
被同事急忙捂住嘴:“那是陆总他哥!”
第14章 心虚
夏星湖喜静, 只因她听力极好,员工小声说话, 只言片语都飘进她耳朵眼里。
仔细一想,她跟陆仲天,倒是很少单独出现在人前过。
思及此, 她往旁边挪了半步,又拉开些距离, 跟他介绍起自己“早已看中”的画。
来之前,夏星湖已经让员工挑了几幅出来, 有近代名家,也有当代新秀, 倒也不露怯。
陆仲天认真听她说完, 却露出无奈的神情:“你看着办吧。”他对这些是真没研究,在他眼里,还不如显微镜下的细菌来得好看呢。
夏星湖指了一幅:“这个怎么样?”
虽说艺术品, 多是作者离世了才值钱,但这位大家随着年龄渐涨,近年来已少有作品流出, 还是很值得收藏的。
陆仲天笑道:“这是你们老院长的作品吧?”
夏星湖也笑:“是。”
肥水不流外人田么。
“行。妈会喜欢的。”
二人三言两语敲定了, 指挥人妥当打包好, 直接派了车跟着陆仲天送到陆家老宅去。
老宅年前刚重装修过, 空放了一个季度通风,二老也才迁回去不久,要不然也不至于连老宅的挂画还要让大病初愈的夏星湖来挑。
送走一行人, 夏星湖松了劲头,才觉得腰有些发酸。
她轻轻揉了揉腰际,走回办公室。
离下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来都来了,不如把昨天没看完的材料接着看看再回去。
结果一看起来就忘了时间,等被经理助理敲门说下班时间到了,陆家的车来接了,她才发现,竟然已经这么晚了。
正收拾东西,夏星湖就接到了黎影的电话。
这么快?
那边却只是报告进度:“东西都拿齐了。”
“嗯?”
黎影哑着嗓子,笑了声:“下午去抬画的人里,有我的人。”
夏星湖拿着手机,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连她这边,都有对方安插的棋子吗?
黎影先道歉:“不是故意监视你的,过了这个月就让他辞职。”
夏星湖无语了一会儿,提起包往外走:“你拿了大哥的样本?”
黎影笑,仍是那种玩世不恭的调调:“一次到位。”
既要查明孩子是不是陆泊言的,又怀疑孩子是陆仲天的,不如直接拿陆仲天的样本。
专业领域黎影说了算,夏星湖没再问,约好出结果了再联络,就挂断电话,坐了家里来的车回去。
事情有了进展,夏星湖心情莫明好了点,经过下午的工作,人也有点饿了,路过家有名的店,想到这家的鱼做得极好,就停下上去。本只打算叫个招牌鱼带回去吃,不意遇见了兰琳正在这儿吃饭,跟她在一起的,都是年龄相当的那圈人,多少都有些交情,见着许久不见的她,纷纷拉着不让走。
兰琳初时倒没留她的意思,见着大家盛情难却,也说:“你就说跟我在一起。”
夏星湖看到除了兰琳,还有几位是病前就有来往的,想到自己想要重新走入社会,也就没再推托,打电话叫司机先自寻地方吃饭休息去,晚点再来接自己,就顺势走入了太太团。
席间,有人旁敲侧击问起她的病情。
夏星湖还是女孩儿时,因着美貌多才,颇受瞩目,寻着了陆家作夫家,不知羡煞多少旁人,谁知过门不过两年,住在医院里倒有过半时间,那些人心里难免有些感慨,除了感慨,有些心不正的,还有点幸灾乐祸。
病得住了一年多,这得是要命的病症吧?但两家人瞒得严实,兰琳做为她最好的闺蜜,嘴里也是半点口风不露。
看陆泊言新掌了家族企业的大权,正式场合却连个女伴都带不出来,不是没人动过脑筋,只是陆泊言看着温和可亲,实则滴水不漏,妻子病重,他一干应酬能推就推,不能推的,也都单身赴宴,更博得了深情专一的美名。
陆家探不出什么来,夏家更问不出话。
夏秋冬孤身一人,连个老家老母都不见,文梦云再是松散,在女儿的事上也把嘴管得牢牢的。
眼下见到了正主儿,太太小姐们都禁不住心里那份八卦的劲。
夏星湖刚一露面,就有人不露痕迹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脸色虽然不好,略带憔悴,却打扮得精心,头发和妆都是精致的,穿着一身时兴的春衫和鞋,包虽是旧物,却是有些年头的经典款,有眼尖的认出来,这款包是陆家太太季安澜拿过的。在座的都是人精,不过一眼,就能知道夏星湖甭管病得重成什么样,缺席了多少大小场合,她这个陆家继承人太太的位置,目前来说还是坐得稳稳的。
聪明的不再多问,偏有几个心大的,却觉得夏星湖是在逞强。
只是他们的娘家和夫家,都比不过兰琳和夏星湖两人的夫家,只得把话都埋在心里。
问病情,夏星湖只说好了,再往下问,就问不出来。
反正病都是三分治七分养,夏星湖人好端端的坐在这,不是好了也是好了。
东道兰琳又站在她一边,大家试探过一回,也就转了别的话题聊,一餐饭倒也吃得尽兴。
席上,兰琳是最知道夏星湖情况的,刚吃过没一会儿,就亲自把她送回车上,叮嘱她到了家给她个信,看着她的车开远。
夏星湖回到家中,却发现大厅里点着大灯,她推门而入,就见一桌早已冷却的佳肴,而陆泊言坐在一旁,似是候了她许久。
见她进来,他转过头,眸色未明,语气平常:“回来了?”
夏星湖唔了一声,心中想道:这是在等她回家吃饭?
她被兰琳留下吃饭的时候,一时见到太多人,脑中正重新构建起社交关系的网,忘了要提前通知他,是入席上了几道菜后,才想起这桩事,却也只是给陈红去了信息。
她想着他忙得很,那个时间就算他晚上没有应酬,也必在路上,不便打扰,反正他若是回家,陈红总会告诉他她不在家吃晚饭的事,他若是不回家,也就没必要说。
此时看着明显在等她回家吃饭的陆泊言,她却没来由的心虚。
可她为什么要心虚?
她是跟兰琳和其他友人一起吃的饭,又不是和什么人幽会,她才不需要心虚。
该心虚的,是曾明晃晃地拿加班当幌子,其实去看极有可能是私生子的陆泊言。
这么一想,夏星湖略微慌乱的心瞬间大定。
外间传来引擎发动的声响,司机林伯开上自己的车离开这儿,回自己家,别墅的里里外外顿时安静下来。
夏星湖走过去,坐到他对面,随手把包放到旁边的椅子上。
她未语先笑:“对不起,我怕打扰你开车,就没跟你联系。你知道的,我病了好久,路上遇到兰琳,还有一帮小姐妹,大家看到我好了,就一起吃了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