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而又说,当年他逃是逃了,但一个人又饿又累,安庆城又大,脚又痛,便只能独自缩在路边,发着高烧,饥寒交迫,险些死在那里。
幸好当时有个神仙般的人物来到他面前,不仅给他止痛,还解救了他,令他母子团聚。只可惜那人来去匆匆,竟没个道谢机会。
滴水之恩,小虎一记二十年,谁承想那日盼夜盼之人便在今日来到眼前,他自然要去追,脚瘸着,又自然跑不快,后来还撞上我这路人甲。
前因后果正是如此,两人刚要路过一家古玩摊档,小虎忽然大叫:“停——!”
他伸手去指,我果真在那摊档前见到一人白衣背影,高瘦挺拔,日光笼着,倒有几分出尘的仙气。
匆忙间就觉得那身影眼熟,可也不及看清,人已站在他身后,伸手拍了一下神仙的肩膀,叫他道:“兄台。”
那人便回过头来。
等我看清此人容貌,直觉一道晴天霹雳劈在头顶。
面素清隽,眉目皆画,这人也不是别人,正是我早时做梦,梦里梦到的人物、江无缺。
他此刻一切如旧,手足俱全,安安稳稳地站在我面前。
却是瞧了眼我搭在他肩上的手,并未由语气里显露什么,只问我道:“这位姑娘?”
这位姑娘?!
我怔住,这问候可真是凉薄,竟叫我一时百感交集,无言以对。
我知道自己的反应一定很呆傻,因为那江公子微微皱起了眉。
我更没有把手收回,却是被我架着的小虎,挣脱我的搀扶,还将我挤在身后,自己却去捉住江无缺衣袖,大叫:“恩公,是我啊,我是小虎!你还记不记得,我……”
这人于是又将先前对我所说的故事,半字不差讲给江无缺听。
我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所谓白衣仙人的反应。
江无缺听完之后,便答:“我记得你,那时你在玉削铁铺旁。”
“是!就是我!”对方听后愈发兴奋。
这便好了,江无缺果然恢复了记忆,连那陈年往事都能说得分毫不差。我再无记挂,转过身,向另一条长街走去。
谁知迎面见到了小鱼儿。
小鱼儿眯着眼,一步三晃来到我跟前。
“这般巧?”他问。
我顾左右言他,便问:“其他人呢?”
“女人孩子皆是麻烦,”他道,“半路上呢,我与大哥先进城追思一下当年。”
说完便冲江无缺叫:“大哥!”
这时分,江无缺也正打发走那千恩万谢之人,径自回转头来,不是刻意,却偏偏与我目光遇到一处。
我一愣,他不觉,只随意移开视线,随即走了过来。
小鱼儿已要开口,这时发现我旁若无人地盯住江无缺不放,直把他当作透明。
而江无缺也是镇定,目不斜视,又当我全不存在。
两人一个看,一个视而不见——“你们先打住!”小鱼儿摆手,他原是知道往日那一层纠葛,也不再揣着明白装糊涂,手指向我就去问江无缺:“你复原后我还未问过你,她是谁?”
江无缺循那手,终于看回了我。
可他静静看了许久,也没说什么。
小鱼儿焦急起来,问道:“你莫不是记起一切,又把这人给忘了?你可是瞧仔细了,果真不记得了?”
江无缺才答:“我记得。”就像方才他对小虎那一番相认的反应,同样是看着我,道了句:“孙姑娘。”
我一手心全是冷汗,甚至连眼前人神仙般的模样,也看不清晰了。
他这是做什么,耍我么?!还是他仍在怨我?
却似乎都不是。他瞧着我与瞧着小鱼儿并没有分毫分别,都是不冷不热,那目光里也没有疏远,也没有亲近。
“你到底是不是恢复记忆了?!”我一急,便将心底的话脱口问出。
他目光瞬间变冷,却仍能客客气气对我道:“是,每一件都记得清楚。”
我发呆了很久,才幡然醒悟,他这根本不是不记得我,而是不想再与我有任何牵扯的表现。
“这还真是可喜可贺……”我随意为自己找着话题,“万春流的医术也叫人望尘莫及。”
话落便向小鱼儿使了个眼色,转身离开。
这时小鱼儿由身后叮嘱:“今夜悦来客栈,武扬镖局做东,你切勿缺席……”
他说最后一字,我已跑了起来。
然而当晚,即便尴尬,我仍是准时赴会。
我不像胡夫人,她没有任何立场与这群人同饮一席,但我好歹是江无缺的恩人,即便在江无缺心里,每一笔账都已归位,而他能容忍我,前提是我无法在他眼皮底下生出任何风波。
他已将我由皮到骨,看得通透。
但我看他,却总像雾里看花。
我不知他是如何想我,卑鄙?可憎?还是曾有过那么一时一刻的感动?
或者,只是记得,再无其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虎啊虎那么俗的名字不是我想的,那是策划想的~
☆、第八十一章
酒过三巡,悦来客栈。
话说这日的酒席摆了八围,却仍坐不下武扬镖局洋洋洒洒百来号兄弟。
总镖头熊浩天押镖凯旋,一面为自己庆功,一面为小鱼儿洗尘,只是这酒钱却不是由他所出。
付账的是黑惜凤,在这种事上,黑大小姐从来也不含糊,毕竟她要向江瑕展现自己的实力。而每每迎来这种场合,黑惜凤若湖、到江瑕华紫音、再到江云仇心柳,这一条链总也不会断,谁的脸上光鲜一些,相对的一方就郁闷一点。
而当小鱼儿向我探问胡夫人的情况,仇心柳便也顷刻郁闷到了极点。在我每提一次她那功败垂成声名狼藉的爹爹时,她的脸再要随之扭曲上一分,直至连铁心兰都意识到不妥,开口向未来儿媳送了粒定心丸。
铁心兰今夜很美,怎么说,昏暗处似那空谷幽兰,光中便是绝代佳人。
而她正坐在我对面,笑意连连,还有头上高梳华丽的发髻,其间金光闪闪的凤钗。
那是我曾经放在心口尖上的金钗啊,如今明晃晃的,却也晃得我如坐针尖。
便听她开口对江无缺道:“昔日有何恩怨,却不能算在后辈身上,更何况心柳为了云儿,早已与那人恩断义绝,你这处,也千万莫要怪她。”
“怎会?”江无缺当初受那些非人非鬼的凌虐,这时却只几个字就变作云淡风轻,“只要你与云儿平安,我别无他求。”
“噗——”小鱼儿喝进嘴的酒也一口吐了出来。他已听明江无缺的态度,不仅是对待仇心柳一事上,更上升到胡夫人与殿主身上。
显然,小鱼儿不如此认为,二十年前便已心软一回,这次对待敌人要像严冬般残酷,赶尽杀绝,再不给其喘息之机。
“小鱼儿。”我来也是为说眼下这番话,“你即便要杀那人泄愤,却也要先找到那人。”
“自然。”小鱼儿附和,“找到他才好将他碎尸万段。”
冷不丁地,仇心柳打了个哆嗦。
我却问:“可他明知你磨快了刀,又怎会傻得自投罗网?”
小鱼儿便皱起眉来,“原来你也是为他求情,难不成我还要给他机会洗心革面?算了吧!”小鱼儿嗤道,“他都活了大半辈子了,这一世你也别指望他重头做人,他改不好的!”
“但你也得给他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我道,“别忘了那日万象窟中,他是与燕大侠、孤盟主一同被困,眼下也只有他,知道另外二人的生死。”
小鱼儿似在犹豫,旋即却说:“可这事已过去如此之久,燕伯伯他……”
“在胡夫人尚未出现以前,你我都认为江玉郎已死,但事实证明,他活得好好的。而万象窟中三人被困,那是我与江无缺亲见的事实,没道理江玉郎逃出生天,神功绝顶的燕大侠却坐困愁城。你再有疑虑,便去问无缺伯伯,我相信无缺伯伯也会认同我的看法。”
“哎你这岔辈啊!”熊霸多喝两盅,指着我便舌头打起卷来,“怎么无缺伯伯是伯伯,小鱼儿伯伯却成了小鱼儿?”
“吃你的鸡腿!”轩辕巧巧瞪他一眼,“少说两句!”
熊霸讨了个无趣,酒桌这时也压抑起来。只因话题全系在殿主身上,而那人偏就有这般能耐,身在千百里,却能叫你一思及他便酒肉无味、食难下咽。
“大哥如何说?”小鱼儿又去问江无缺。
其实这里所有人,最有发言权的便是江无缺,他被那人害得最惨,也受累最多,全天下若是推举一个声讨殿主的代表,那便该来找他。
“我无话好说。”江无缺手中握着酒杯,眼光也看着那酒杯,侧脸在如昼的灯火下微微发亮,却偏偏少了分我所希冀的神采飞扬。
“那人的生死,与我无关。”他将酒杯放下,很轻巧,可又远比任何人见到的困难。
他是不屑那人,但不代表他没有怨,眼眸抬起的一瞬,我与他相视。
江无缺的眉角轻挑,并无心虚,看着我,再缓慢将目光移开。
这样一场酒,还不足以达成共识。
但在夜晚大队人马返还武扬镖局时,小鱼儿问我,可有妙计引出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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