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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木向暖北枝寒 (李依咪)




第十六章 出场
  但爸爸不会将她轻易地举上肩头,不会像姜叔,能捋起袖子给她展示结实的臂膀和徽章似的伤疤。  娅枝想起,妈妈曾说姜叔明年就要退休,于是她默默算了算,妈妈今年56岁了,姜叔和爸爸一样,比妈妈大三岁。这又让她想起小时候,自己总是疑惑为什么别人的父母看起来更年轻,妈妈说因为他们都是独生子女呀,娅枝起初不太懂什么是独生子女,后来明白了,妈妈是用七年陪伴那个未曾谋面的姐姐,用剩下的岁月来陪伴她,因为时间上差得太多,这一点也不公平,于是神仙就把妈妈最漂亮最年轻,也最温柔的七年分给了姐姐。  所以陪伴她时的妈妈老得这样快,经常脾气不好,不和爸爸生活在一起…… 妈妈的这些缺点都是为了补偿姐姐的,每一个家里站满了来帮忙的邻居的夜晚,小娅枝都躲在卧房里这样安慰自己,妈妈变得这么奇怪不是因为讨厌我,而是为了把一碗水端平。  多年后再回首,如今的娅枝忽然豁然开朗,她未曾见证过的七年,是父母最般配恩爱,一家三口令人羡慕的七年,在浪漫青春的岁月里,诗情画意的爸爸陪伴美丽的妈妈走在黄河之畔,走在人生的春光里。后来一切都变了,世界被阴暗混沌包裹,妈妈曾经该多么无助,幸好有姜叔这样的男人通过某一个契机进入她们的生活,他淳朴务实,能轻易地搬家具修电器,举起小娅枝逗她开心……  这场剧没有谁对谁错,出场顺序也刚刚好,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那么,她心底的云翳究竟是什么呢,一切又真的像看起来那般,在向最好的方向发展吗?  那件事,是什么?  思绪终于回到原点,娅枝隐约听到姜叔在告辞。她赶忙来到客厅:“妈妈就别乱动了,总要让我来送一次姜叔吧!”  娅枝俏皮地眨眨眼,向妈妈只好微笑着默许。  “姜叔最近在忙的案子,是怎么一回事呢?”走出大门,娅枝装作不经意地问。  “那个啊,是贪腐。”姜叔道:“最近反腐运动如火如荼,落马官员很多你也知道吧?L市最严重的贪污受贿事件,查下来正好查到了我们区。”  “娅枝啊,这么说吧,就是那位最近落马的侯局长,调查下来发现他最早的贪污受贿记录竟然在十几年前,而且数目庞大。那段时间他正好在我们区的警察局任职,为了查出贪资来源,当年他经手过的案子就得按流程重新调查,而我正好负责过那些案件中的一部分。”  娅枝点头,这样她就明白了。她还是不放心地问:“那那位侯局当年,和姜叔有关系吗?会不会……”  “不会,”姜叔一生正直廉洁,对这种事十分肯定:“他并非我的直接上级,贿款料想也不会出在我负责的那几件案子当中,希望这回配合调查只是例行公事吧。”  娅枝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既是为姜叔平安,也是为了心头谜团的解开。但她依然心存疑问,向妈妈躁郁症的复发,难道真的和姜叔毫无关系?一桩贪腐案,娅枝无论如何都无法把它和妈妈联系起来。  “姜叔,你和我妈妈也这么多年了……”娅枝忽然换了轻快的口气,望着那路灯牵唇一笑。  “你这孩子。”姜叔也笑了,大手一摆向她道别。


第十七章 尘聚
  娅枝何其希望,妈妈的发病只是一次偶然,但这苍白现实中的偶然终究不多,一如平静难以持续,变动才是永恒。  这天娅枝刚走到家门口,便听见门内有争执声,其中一个声音是向妈妈的,尖锐却单薄,激烈得苦涩、悲怆。她似乎是在大声地哭叫,哭叫中夹着一些压低压哑了声音的、“为什么不放过我”之类的话。  这么些年过去了,妈妈发泄情感时的声调状态依然如往年一般,以至于那天卢定涛重复“别抢我的宝贝女儿”时,娅枝的身体甚至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眼前立刻浮现出妈妈嘶吼奔溃的模样,一如亲见。  但今天,向妈妈并不像是发病。因为门内那个和向妈妈“争执”的对象自己走了出来,握着钥匙的娅枝一时怔在原地,她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眼前的信息太少又太奇妙了,她看到门内的向妈妈眼眶泛红,却情绪稳定地笑着,娅枝很难将妈妈的神情和刚才的声音联系起来。  娅枝没有反应过来的另一个原因,是她想不起来,这位手拿文件夹从自己家走出来的中年女人是谁。  她见过这个人。女人留一头干练的短卷发,刺绣的中老年短袖上衣、微喇长裤和细方框眼镜,都很容易和退休教师或社区干部之类的刻板印象对接,娅枝不由得在妈妈的社交圈中搜寻这样的人物,却摸不到丝毫头绪。  “娅枝,去送送和阿姨。”  似乎万般迷雾中,唯有妈妈的这嘱咐是真实存在、清晰入耳的。于是呆立的娅枝终于找到了可以做的事,她心下微微释然,伸手带上家门的同时,也将“和”这个姓氏刻意地安放在心上。  “你妈妈心理压力大,你要多关照。”女人先开口,倒使娅枝免去了尴尬之苦。  娅枝觉得这并非纯粹的叮嘱,更是对之前房门中传出对话的主动解释,向妈妈离异多年又患病,所以她的心灵蒙着愈积愈厚的尘,正因为她心理压力大,所以出院不久的她面对登门拜访的朋友,自然会将积聚下的负面情绪尽情发泄。解释得通。  内向的娅枝惧怕与生人同行,每当空气静默,连两人步伐恰好同步了这种事情,都会触及娅枝敏感的神经,使得她脚步和脑子一起紊乱,不知如何是好。  娅枝想和女人找话,却不知道该找熟人的话还是生人的话,她只能勉力确认一下:“我好像,见过阿姨?”  “娅枝记性真好。”  娅枝便又慌张了,记不起来一个见过的人,这算是及其蠢笨和不敬了,却反被夸记性好。  “我叫和惠风,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才两岁呢。”女人看出了娅枝的茫然,笑着解释。  娅枝便也笑了,院内刮起了一阵低风,她裹紧了外搭,站在院门口对和惠风道别。  风竟愈加急了,娅枝顺着狷狂飞舞的叶子看去,叶子和塑料袋飞向的方向也有一个人。  那人衣衫灰蒙蒙的,他抬起粗大的手掌,压住面前摊位上一张意图随风溜走的砂纸,目光却直直地盯着娅枝这边。风雨欲来,那人却不像有收摊撤离的打算。  娅枝也在注意着那人,却发觉两人虽然互相朝对方的位置看着,目光之间却没有交接,好像一把合不拢的剪刀的双刃,切切地错开了一般。于是娅枝遂明白了,那人直勾勾盯着的不是娅枝,而是刚刚离开的和惠风。  娅枝打量着那双眼,深褐色的瞳孔像口不见底的枯井,牢牢地嵌在沟壑纵横的眼眶里,那张面孔写满了一个饱经风霜的老者无可奈何、也就无望奈何的沧桑和释然,那双一直注视着和惠风的眼里却带着不一样的东西,娅枝说不清那是悲苦,还是悲愤。  望着那双眼,娅枝竟想起了这个摆摊的男人是谁,她小时候也曾在院子里见过他,那时他穿一身极破却厚实的军绿大衣,席地坐在某处,也不吆喝。他专给小区里的人开锁配钥匙。  “我看到江叔了。”娅枝一进门便说。  在厨房中忙碌的向妈妈似乎没有听见,娅枝又说:“那个锁匠。”  娅枝对向妈妈其实有种怯意,那是她深远记忆里一个被束缚者,对那个手拿绳子的人的怯意,尽管前者在成长,而后者已经慢慢地衰老萎缩了。她几乎能向母亲提任何合理或无理的要求,但即便医生不叮嘱,她也竭力避免任何可能引发妈妈情绪变化的事情,但那些导火索究竟是什么?幼小的娅枝没有弄明白过,成年的娅枝依旧在试探,妈妈的情感是未知的深渊,娅枝得小心地将沙粒们推入其中,试探。  反正,发病的事,娅枝是不能对妈妈本人提的,关于和惠风和“发泄情绪”的疑问也最好咽在肚子里。娅枝得准备不相关的话题来转移妈妈的注意力,锁匠老江就恰是这个“不相关”。  “他看到和阿姨了?”向妈妈问得出乎意料。  娅枝点头。向妈妈又说:“你十岁那年妈妈犯糊涂,给邻居们开门的就是他。”  向妈妈主动说起自己发病的过往,倒是让娅枝张口不知说什么好。  “他曾经不是锁匠,做过贼。”向妈妈擦拭着一只青花的碗:“但一直是个好人。人呐,不能靠小是小非掂量的。”  向妈妈说的是改邪归正的锁匠老江,娅枝想的却是卢定涛,从卢定涛揍她、为难她的一桩桩小是小非,一直想到那天医院里,她用来埋头蹭眼泪的白衬衫,和衬衫底下自然起伏的坚实胸口。


第十八章 覆纸
  在度过周末方面,娅枝不算个合格的享乐者。工作前的她呆在家中,也就没有“休息日”的概念,进入银行后,她也不曾有意地安排,反而总有杂事或邀约,替她把每个零散如絮的空白填充妥当。  娅枝是晚熟的,直到二十二岁的年纪,她才初始地领悟了些许社交的妙处,尽管对她而言,通过独处来回复能量仍是必须,娅枝又是内向的,对这样一种人格而言,她自身就是那重结界,是让内心区别于外界的首要安全感,是凄凄戚戚时的归处。  这天是周六,娅枝难得能够休憩,要归功于去B市出差的卢定涛。就在周四,卢定涛还兴致极好地在电话中提议,周末打算驱车带娅枝和向妈妈去郊区散心,对于这个计划向妈妈是赞成的,赞成之后,她没有忘记强调如果到时卢定涛忙就算了,还连连叮嘱他不要太劳累。娅枝则实在纳闷,同为一周工作五天的光荣劳动者,为何卢定涛就能够时刻热情不减,在横着纵着铺排着的各种活动里自如地穿梭,像一颗几乎烧不尽能量的恒星。  娅枝暗自对行长大人千恩万谢,她庆幸就在卢定涛像女婿讨好丈母娘一样,对向妈妈大肆描述郊区某个庄园风景如何怡人的第二天,这个虚伪家伙就被派遣到B市去了。  诶,不对,她是如何想到讨好丈母娘这个比喻的?独自在房间的娅枝望见镜中的自己脸颊微红,她羞愤地猛摇脑袋,结果脑子是清醒过来了,在鹅绒枕头上搁了一夜的脖颈却经不起这咋呼的位移,吓人地嘎吱作响,娅枝赶紧用左手捂住颈椎的同时,还不忘伸出右手伸了个懒腰,预备着享用这艰难偷得的浮生半日闲。  缘何是半日?因为卢定涛好像说过,等他晚上归来下了飞机,还想顺路看看向妈妈。  门铃乍响,娅枝几乎是被吓到了,某种惊讶和遗憾相混杂而成的心情浮上娅枝的心云。莫非是卢定涛提前回来了?  泡汤了,娅枝暗道。  幸好,来人却不是卢定涛,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女孩素面朝天,比娅枝稍矮一些,看样貌是还在读书的高中生。女孩瓜子脸,扎高马尾,没有穿校服,而是一身相当清纯有活力的装扮。  “我是来跟向阿姨道歉的。”女孩很有礼貌,模样虽稚却落落大方,“我妈妈先前不知道阿姨刚出院,昨天冒昧拜访添乱,影响了病人情绪实在是不合适,所以让我顺路送些东西。”  娅枝奇妙地认为,女孩与自己在冥冥之间有某种共通之处。但青春大方的十几岁少女,和怯懦内向的娅枝,又何以存在什么解释得上来的共同呢?可娅枝偏偏感应到了什么,她觉得事物之间的联系或许就像分形几何,虽远而一脉相承,比如最补脑的核桃正好把自己长成了大脑的样子,比如叶子的脉络正好对应着那棵宏观的树,又比如传说一棵毒物身边必然生长着它的解药。  但娅枝无疑是核桃、叶子、毒物和未知,那些像女孩这样光明又自然的人,才配做通晓一切的解药。仅仅是解开保险链开门的一瞬间,居然也能胡思乱想起来,娅枝苦笑着自己的自卑。  女孩见娅枝神色怔怔,主动问道:“阿姨呢?”  “妈妈昨晚失眠了,还在睡呢。”娅枝接过女孩递来的东西。  娅枝猜想里面是中秋月饼,但她也没有打开来验证,因为女孩的脸上微微现出局促之色,娅枝旋即明白了,女孩既然是顺路,那就有等待不得的理由,偏偏又承担着歉意传达者的身份,所以去留两难。娅枝知道这是该她主动的时候了,便说:“没关系,我是她的女儿,会转达的。”  “等一等,”娅枝忽然叫住已经下了一层阶梯的女孩:“我送你。”  于是娅枝得知女孩名叫和畅,是和惠风的女儿,也是与单身的母亲两个人住在邻近的社区,家庭结构和娅枝很相似,不过,单亲家庭似乎对她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和畅年纪虽轻,那种做事有主见和气魄的个性却已然显现。  和畅刚刚高中毕业,考入的正是娅枝读过的大学。她是高中班级里的班长,此去是要回学校一趟,退还同学们剩下的班费。  “我从小到大,没有做过一次三好学生呢。”初次相见,娅枝便对和畅有种亲近之感,两个有缘人一路竟然聊得投机,娅枝不禁也讲述起自己的经历。  大门便在眼前,娅枝望见昨日和惠风离去的车站,忽然联想到一事——和惠风既然并不知道向妈妈发病,为何昨天又来探望她?  “和阿姨昨天,怎么想起来做客呢?”娅枝用尽量自然的语气问,同时心虚地微低下头,用余光观察着和畅的神色变化。  和畅似乎是失措了那么一刹那,但又不着痕迹地掩藏了自己的情绪,镇静地回答道:“她说,办事正好路过诶。”  娅枝两岁时见过的人,时隔日久忽然“顺便”来访,真的有这样的巧合吗?  娅枝敏锐地感应到,她身边的人似乎都有什么事相瞒。那件事!那件事就发生在她生活的地方,且在此时此刻仍旧发生着什么变化。但这并不是最令她畏惧和纠结的部分,直到察觉这个与她只见过一次面、和她有许多投缘之处并且年仅17岁的少女,竟也是眼前这团扑朔迷离的一部分,娅枝这才感到未知的可怖之处,它就像渗水的一层层纸,似薄而密,覆得她口鼻无用,明知当有所行动,却也实实在在无法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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