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濯呆立在原地,只觉霎时间千头万绪奔涌在心头。
是啊,江濯,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放着懒觉不睡,好好的游戏不玩,每天没皮没脸地只绕着她打转,明知道她从不会给个好脸色,可就跟中了邪似的,见不着时想见,见着了又想把她绑在裤腰上时时见。这会儿,他又傻不愣登地跟着人家跑了几公里,却又是为什么。
脑海里忽然闪现方才她眼睛红通通的样子,他心口一紧,什么想法就都没有了,只觉得倘若她能破涕为笑,开开心心的,即便让他跪下磕头叫她声姑奶奶竟也是愿意的。
“我……”他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逗她开心,但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又是说什么都不对,“我只是……”
作者有话要说: 孙伟:只是什么啊,哥,大胆地说出你的心声吧,没人敢笑话……哎哟,哥你踢我做什么啊……
江大少回头示意保镖:做了他。
第25章
姜阮见他半晌也没个整话, 没耐心再等,转身走向不远的台阶。
台阶大概有二十来级, 上面是块空地,铺绿色的人造草皮, 放了几个单杠, 双杠,还建着几个沙坑。
姜阮走到最高的双杠边, 两手分开按住,微一使劲身子腾空, 双腿轻巧地跃了上去。
远处的高楼大厦掩在灰蒙蒙的雾霭中,她荡着腿,静静看着,心中满着茫然。
旁边传来窸窣的声响。
她转头, 见江濯两手撑着双杆, 正准备往上跃。
察觉到她在看他,他抬眼,四目相对。
只听啪的一声,江濯没抓紧栏杆, 跌坐到地上。刚下过雨的地面泥土松软,他腿上手上沾满泥渍。
噗嗤一声,姜阮笑出声来。
手伸往校服口袋里, 摸出包纸巾递给江濯,“喏,给你。”
江濯却是没接, 只看着她的笑容,翘起了嘴角,“你笑了。”
嗯?
姜阮不明所以,但见他呆头愣眼的,不觉嗤笑一声,“傻子。”
也不知自己那时候怎么看出他一脸聪明相的,还问他借卷子抄。
甩手将纸巾掷了他去。
两人并肩坐在双杠上,谁也没说话。
一墙之隔的教学楼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读书声,仿佛隔着一个世界。
丁零零的铃声忽然响起。
却是早读下课,读书声霎时息止,紧接着就是沸腾的喧闹,学生们争先恐后从教室里涌出来。
姜阮坐在高处,看着那些乌泱泱的人头,叹了口气。
“你说,为什么就非要上学呢?”
听到声音,江濯转过头来。
她手扶着栏杆,身子微微后仰,有微风吹过,撩起她的长发,露出洁白纤细的颈项。
长长的叹息消散在风中。
他心中一动,说,“大概是想让我们遇见某些人吧。”
这话着实矫情,说完他自己都不觉脸红,忙别开眼看向远处。
姜阮顿了片刻,道,“这话,我妈也说过。”
想起梁明珠,她脸上不觉带了些温柔的笑意。
视线扫到他脸上,不由咦了一声。
他紧张后仰,“怎么?”
她凑近一些。
“你怎么又变双眼皮了?”
眼见她离自己只差几公分的距离,他微一动作便能蹭到她脸颊。江濯心跳加速,面上故作镇定,“睡不好的时候,就会变成这样。”
他用力闭了下眼睛,再睁开,半眯着,“你看,现在是不是单眼皮?”
“真的哦。”姜阮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好神奇……我爸曾经也是这样……”
她又往前凑了一些,“能让我戳一下吗?”
江濯只觉热气蓬蓬罩上脸颊,不自在地点头。
风吹过,他额前的碎发倒下来,遮住眉眼。
他捋了把头发,英勇就义般看她,“来吧。”
这会儿又是双眼皮了。
姜阮看得心痒,内心的迟疑烟消云散。
探过手去。
他睫毛纤长,蹭到她指尖,她往上挪几分,正要轻点上去,忽听不远处有人大叫一声——
“姜阮……”
她心里一惊,手松开,身体倒栽葱般往下坠。
“小心!”
不及细想,江濯拉住她手臂,却是敌不过重力,反而也跟着往下坠。
眼睁睁看着地面越来越近,江濯猛一使力,环抱住姜阮,将她带到自己身上。
然后嗵的一声,落了地。
姜阮只觉脑子里嗡嗡直响。
天旋地转间,忽听一个急切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没事吧?”
她下意识嗯了一声,然后迟钝地发觉这是江濯的声音。
意识回笼。
她撑起身子,对上他关切的眼神,“你呢?”
江濯躺在潮湿的地面上,只觉后背闷疼,但见她眼神温柔,充满关切,就摇了摇头。
转而道,“姜阮,你答应了昨天陪我的。”
“嗯。”
“但是你失约了。”
“……抱歉。”
“记得还我。”
“……好。”
姜阮正要站起身,忽然一个人影裹着风似的冲过来,“姜阮,你没……”等看清他们的姿势,顿时一愣,言语结巴,“没……没事吧……”
却是梁雪莹。
虽说只是意外,但此时被梁雪莹这么巴巴盯着,姜阮还是觉得尴尬,想解释,然而才刚张口,又有脚步声过来,同时伴随着惊呼。
“哥,你没事……”
孙伟定住脚步,看看姜阮,又看看江濯,然后挠了挠头,扯住梁雪莹的领子往后推,“走走走,咱们等会儿再过来。”
梁雪莹不耐烦地挥开他,“你谁啊,凭什么要我走。”
“哎我说你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没看见人家正忙着呢。”
“神经病,你才没眼色呢,我们家姜阮跟你们这些渣滓有什么话好说的。”
先前江濯还在五班时,她并不识得他,只零星听过些传闻,见他长得帅又有钱还狂放不羁,因而总隔着层滤镜。后来亲眼见他欺负孙付文,那滤镜便忽一下破碎。后来又随着姜阮在她心目种地位的水涨船高,就怎么看都觉得江濯配不上她同桌,下意识就要把姜阮跟这种不学无术的二世祖扯开关系。
听她这么一骂,孙伟很有些不服气,“我发现你这女人很不可理喻,你骂我也就算了,凭什么骂我们家江濯。他那么……”他想了半天,一时没想到其他的优点,“那么有钱,怎么可能是渣滓。他要是渣渣,那我们全都是空气,你知道么,屁都不如的空气。”
“哼,渣滓,顾名思义,社会的残渣,专指对社会没用的多余的废物。他江濯有钱,但有一毛是他自己赚的么,他为这个社会做出过一分钱的贡献吗,反而天天就知道仗着家里的权势吆五喝六,欺男霸女,我说他渣滓已经很给他面子了,确切来说,他就是社会的蛀虫,败类!”
……
他二人兀自吵得不可开交,没瞧见江濯和姜阮早已经起身,抱着胳膊站一边看他们吵架。
听梁雪莹这么不客气地骂自己,江濯不觉有些讪讪,下意识想向姜阮解释,“其实我……”
却又不知从何解释,毕竟梁雪莹的话半点没错。
他江濯的确是从没给这社会做过一毛钱的贡献。
这一刻,破天荒地,他竟生出些羞愧来。
姜阮见他支支吾吾也不说话,瞅着他笑,“你什么?”
“我……”江濯抓了抓头发,“我他妈就是个蛀虫。”
“不,你不是蛀虫。”姜阮说。
江濯猛地看向她,眼中含着期待。
只听她笑了一下,说,“顶多是七星瓢虫吧。”
那边,也不知梁雪莹又说了什么,孙二伟已气得话都说不楞正,只指着梁雪莹的鼻子道,“你,你……”
梁雪莹打开他的手,“我怎么?”
“你不要再胡说八道,否则,否则……”
“怎样,你要怎样,打我吗?呵,也没错,像你这样的人渣什么事做不出来,打人不就跟家常便饭一样……”
“……”
姜阮见孙伟气得直翻白眼,立时就要晕倒过去,不觉好笑,上前拉了拉梁雪莹的胳膊,“走了。”
梁雪莹还沉浸在打嘴仗里,猛被人一拉,吓了一跳。
回头见是姜阮,吁了口气,“嗯,好。”
说完回头对孙伟比了个中指,“垃圾。”
这才转身抱住姜阮手臂,“我们走吧。”
这么一耽搁,吃饭时间却是不够。两人并肩往教学楼走。
梁雪莹自打被宋东阳欺负之后,便愈是嫉恶如仇,对江濯那伙人心里充满厌恶。此时见姜阮跟江濯走得近,生怕他们真发生了什么,因而一路上都在控诉江濯的恶行,或是听来的,或是瞎编的,总之添油加醋,怎么可恶怎么说了。
姜阮忍不住插嘴,“其实他也没那么坏。”
梁雪莹一顿,猛地看向姜阮,将她神色细细打量一番后,说,“你……你不会是也喜欢那个家伙了吧?”
也?
姜阮没答,反问道,“还有谁喜欢……”
问到一半,忽想起一事,笑了笑,道,“我记得你先前说过江濯追过你朋友,你朋友似乎对他也有好感,后来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