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第一个回答的男生:“你会因为别人笑你天真就放弃当法官的理想吗?”
又看向第二个女生:“你会因为自己的出身和别人的嘲笑质疑自己的目标吗?”
再看向江心亭:“你呢?你会不相信自己考不上985,去不了北京吗?”
……
她总结道:“压力来临的时候,你们都不妨先问问自己,如果只听从自己内心的想法,一切都会变得更容易。你们是高中生,要比社会人更加简单纯洁,把大脑都放轻松,好好享受这剩下来的,人生中最单纯最充实的时光……”
心理医生说的话就是不一样,很多人都觉得心灵受到了洗礼和升华,鼓掌时脸上都是感动激动的表情。
梁主任又说:“我特意交代了你们校领导提前通知大家带好笔和纸,大家都带了吗?”
底下的同学都把纸笔拿出来,不太齐声地回答“带了”。
“好的,那么大家来和我一起做个小游戏……我需要你们,用手中的笔,把手中的这张纸全部涂满,不可以把纸剪小,也不可以偷工减料,必须每一寸都涂上颜色。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看谁最先完成任务,完成了就可以举手展示……”
台下一片哗然,所有人都看看自己右手中的0.5号中性笔,和左手中全白的A4纸,犯了难。这得涂到什么时候???
液泡歪头一想,立马把笔芯抽了出来,从中折断,糊了一手的黑墨,开始在纸上狂乱涂画。
陈釉比较老实,就用笔尖一点一点地往下涂。
陆鲜衣换了铅笔,把笔头横过来在纸上一行一行地描。
也有人想出更狠的招,直接把笔墨全弄到掌心,再一下一下按到纸上,直到纸上的白色全被黑色覆盖。
……很快,就有人率先涂满并且举手,最开始涂好的那一批都是用了些奇招损招,十分钟过半后才慢慢有老老实实涂的人也完成了任务。
梁主任转了一圈,回到台上,笑着说:“我发现,用什么办法的人都有啊,刚刚那边还有个学生把三根笔芯捆在一起涂……嗯,如果大家把这张白纸当做你们的目标,笔当做你们自己,你们有没有发现,其实每个人离自己目标的距离都是一样的?但是为什么有些人能很快抵达,有些人就滞后了一点点?”
“那是因为虽然你们都是一样的智商,一样的起点,但有些人会使用捷径,会在出发前选择最适合最高效的方法,所以他们快,甚至快到你们无法想象……不过呢,老老实实用笨方法涂满的同学们你们也不用担心,十分钟的时间,其实你们都能涂完,就是慢了一点点,你们涂得更稳更细致。你们看看那些抢先完成的,哪一个不是双手沾满了油墨,浑身狼狈?”梁主任意味深长地看着台下每一位学生。
是啊,书山有径,或坦途或险滩,谁都一样。对于高中生来说,输或是赢,大多数都取决于自己。高考是人生中最后一次公平的考试,不拼其他,只拼自己。
一千个日夜,做了一千次风雨夜归人,从大观园到杜甫草堂,从二元函数到导数,从“abandon”到“zoom”,既然都走了这么久了,最后一百天,说什么也要撑下去……
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
“十年寒窗,百日成钢!风雨兼程,迈向远方!不负父母期望,不负老师教导,不负自己理想!”
“让我们共同举起右拳宣誓:百日之后,决战高考,共创辉煌!”
誓师大会结束,陆续都搬着椅子离开场馆回教室,抓紧时间吃完晚饭还得回来奋斗晚自习。陈釉绕到后台去找梁主任,梁主任认出她来,很开心地跟她打招呼:“当初说要来一中的时候就想到应该会遇到你,最近压力大吗?”
陈釉捏着裤腿笑笑:“还行,已经习惯了,所以心态比较平。”
梁主任拍拍她的肩膀:“那挺好的,你姐姐也很关心你的考试,最近经常跟我聊,大概也是想到她当初高考的时光,有不少感慨。她还很担心你会像她以前一样,给自己太大压力,不过我现在看你,状态还挺不错的,她的担心应该是多余了。”
陈釉犹犹豫豫地转移眼神,想了想还是决定说:“主任,其实,我有个解不开的心结,想和您聊聊……”
“好啊,”梁主任欣然答应,拉住她的胳膊,“我们出去走走……”
放学后的学校来往穿梭前去吃晚饭的学生,绕着跑道一圈圈走,时不时路过一些慢跑锻炼的学生,梁主任细声细语地问:“嗯……你是说,你看到他的校服在他以前的女朋友身上是吗?”
“是……”陈釉点头,“但他却没有跟我说,只说是洗了。其实想想,我也没有理由资格去计较吧……毕竟我和他现在这个关系,近不近,远不远的,到底还不是男女朋友……只是,看到的时候,心里还是特别难过。”
梁主任笑:“其实我很羡慕你们这个年纪,喜欢啊爱恋啊都愿意为之付出全部。等到年纪慢慢大了,很多都淡了之后,就没什么想法和精力去认真喜欢一个人了……至少,我是这样,呵呵,在你这个年纪我就想着,以后一定要嫁给我自己最喜欢的人,不然就一辈子不结婚……但是呢,现在想想当初那个想法也只会一笑而过。”
陈釉苦恼:“付出全部,其实很辛苦……我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态度,所有的靠近都是我暗自欢喜,所有的远离又都是我暗自伤心……”
“那不如去问他,”梁主任语气轻松,看着远方被霞光映红的云,“问他校服是怎么回事,问他可不可以把你们的关系再挑明一些。”
陈釉迟疑地问:“假如……我始终都敌不过他心里的白月光呢?”
梁主任微微摇头:“那也不要沦为朱砂痣。如果不行,就算了,不要太偏执,不值得……陈釉,你和你姐姐在某些方面特别像,性格都很执拗,认准一个理就死抓不放,难道非要到撞了南墙才肯回头吗?如果你和你姐姐,都能学会好好爱自己,会比你们现在要开心得多……”
“唉……为什么呢?为什么我就这么喜欢他啊?”陈釉叹气。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啊……你这个年纪啊,少问些‘为什么’,多问问‘怎么做’,生活会更简单轻松的,”梁主任揽过她的肩,轻轻摇晃她,“如果你不去问他,只想自己郁结下去,那就怪不得别人,只能怪你自己,懂吗?”
懂了,陈釉不再苦着脸,笑了出来,冲她点头:“那主任,我去吃晚饭了,晚上还要上晚自习……”
梁主任对她摆摆手:“去吧去吧,加油!”
女孩穿着白色校服的身影跑远,发梢在风中摇摆,梁主任定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长叹口气:“傻啊,你怎么就知道,你不能成为别人心里的白月光呢……”
……
“陆鲜衣!”课间,走廊上,陈釉把正在和别人聊天的男生用力一拽,拽到墙边,恶狠狠地瞪着他。
陆鲜衣被拽得一个踉跄,活像个委屈小媳妇,缩在墙边,愣愣地问:“怎……怎么了……”
“你个骗子!”陈釉把食指冲着他的胸一戳一戳,叉着腰责骂他,“你不是说你那件校服洗了吗?!”
陆鲜衣沉默。
陈釉气不过:“为什么穿在江心亭身上?!啊?!”
陆鲜衣无奈地认怂:“她昨天傍晚来班上借校服,当时班上就我们几个认识她的人,她说什么太冷了没带外套,本来我是让液泡借的,液泡说他也冷,坚决不借,我就借她了……不是,我觉得这没什么啊……你看,只要你一知道就会生气,那我还不如不告诉你,省得你多想……”
陈釉撇嘴:“那……也很奇怪啊……我都没穿过你校服……”
陆鲜衣哭笑不得:“校服不都长一样嘛,还丑,谁穿谁的都无所谓啊,我之前校服掉了还随便在招领处拿了别人的呢……”
在男生看来,这都是不该计较在乎的小事情,女孩子就容易产生别的心思。
陆鲜衣见她表情还是很愤怒,就说:“那我去把校服要回来,行吗?要回来给你穿?”
陈釉烦躁:“这不是重点!!!”
那什么才是重点?陆鲜衣傻了,眉头拧得和眉尾一样弯:“那你要我怎么办?”
陈釉转头看看旁边有没有人,然后凑近他面前,咬咬牙,说:“你让我做你女朋友,我就放过你……”
她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不停变换的脚步姿势出卖了她的忐忑,生怕眼前的人拒绝,她又补了一句:“不然我们就再也不要在一块玩了!你离我远远的,省得我心烦!”
陆鲜衣凝视着她,一会儿提起左边嘴角,一会儿又提起右边嘴角。
陈釉急了:“你到底什么回答?!”
陆鲜衣被她伸过来的巴掌拍得肩膀一痛,沉吟半晌,迟疑地开口:“我以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陈釉恍惚:“???啥?你什么时候这么以为的?”
少年下意识地抬手捂嘴巴:“就……你亲我那回……不是吗?原来不是吗?”
他不知道怎么表达,以为呵护就是回应,以为对她好一点就是喜欢的最好诠释。他知道自己是榆木脑袋,多说一句少说一句都会犯错,宁可用行动来表明。他年少的喜欢就是这么愚笨拙劣,她要是不喜欢听这首歌,他就给她切另一首;她要是不喜欢吃这种面包,他就给她买另一种;她要是听不懂这样的解题方式,他就重新打一遍草稿换个说法给她解题。不厌其烦,不知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