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给我指指一间包厢,我好奇地过去,门是没有关紧的,我悄悄往里望——
一位全头烫着卷发,装束成熟的女士,正热情地叫着另一位年轻的女子,“来呀,你坐方先生旁边。”
年轻女子妆化得有点厚,穿着简单又时尚,金棕色的头发像打过蜡一样亮滑,一听召唤就笑盈盈前去,不羞不怯的,应该是个小明星?
我再去打量这个‘方先生’,从他的面容来判断,不到三十岁,可他神情带着些笑意,姿态是在座的人中最放松的,不是二十来岁能有的气定神闲,不太好猜实际年纪,如果不跟他打交道,只欣赏他外形,倒是舒心的。
人一旦身居高处,因为有底气而自信,必然多几分魅力,况且他本来长得就很顺眼。
忽然,他似要将目光投来,我后退半步避开了。
当时我想,这样的人,与我不会有牵扯。
谁料,我转过身就碰上男服务生端来好几件上汤凉瓜浸和牛,我下意识地开门走进去,轻轻说一声“打扰了”,接着为他们上菜。
我的注意力全在汤碗上,得保证它们平平安安落在每个食客面前,却不知这一桌怎么噤声的,我稍稍一抬眼,发现他们都看着我,害得我心头一慌,所幸没有表现出来。
等我将菜上完,差不多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儿了。我有些得意,也有些歉意。
歉意是对那个年轻女子,本来她应该是这一桌人的焦点。我不知道她的名字,至今没有再遇见她。
正要退出包厢,我神差鬼使地看了一眼方先生,没有想到会对上他的视线,他冲我一笑。
我仓促回应他一个微笑,然后马上出去了。
我还没自信到认为他们会谈论起我的容貌,就算有,我也听不见。
从包厢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低头打量自己的衣着,确定没有不妥当的地方,才到花几旁边坐下。
这是个唯一没有摆装饰物的矮架子,每次偷懒我就往这儿坐,如果让舅母瞧见,一定会把我拽起来,怕我把它压坏了。我才几斤几两,怎可能坐塌了?
当我天南海北的出神,不记得坐了多久,直到那一间包厢的门从里打开,走出来的是方先生。
我以为他要寻卫生间,打算出声给他指路,却见他朝我走来,我不由得愣住,竟然忘记起身。
一下子,他已经在我的眼前,笑着跟我打招呼,又自报姓名,原来他叫方柏安。
我迟疑着握上他的手,再告诉他,我的名字,“汤奕可。”
“哪个汤?”他一边问,一边从外套里侧摸出手机,点开了什么,再递给我。
我接过来,一瞧是空白的短信界面,就领会他是要将名字打出来。
“汤、奕、可。”他从手机上抬起头来,看着我说,“你有没有兴趣,当……做演员?”
他原是想说‘当明星’,猜想我年少气盛会觉得‘明星’这等庸俗的名头,不如‘演员’来的高尚,可以证明自己的价值。这话是后来他告诉我的。
当下,我问为什么。他回答,“你的脸会讲故事。”
我说,“我没有故事可以讲。”
“长相是天生的,你已有这个优势,有没有办法讲得出故事,可以培养。”
“你是星探?”我脑子一抽,没想起来还有经纪人这个职业。
当然他两者都不是。
“我是做制片的……”他望一眼包厢的方向,对我低声说,“比他们厉害一点。”
那时我没有答复他。
他收起手机,又掏出一张名片,“考虑一下,有想法打电话给我。”
第2章
再后来,我偶然得知,那天晚上我离开包厢后,里头的人便议论起我来,不过,只算一个小小插曲,其中有人说我长得像昭和时代的女明星。
意思是说我老土?
我懂我懂,就像近年流行复古的滤镜修饰照片,是一种夸奖。
一开始外公外婆是反对我去做演员的,他们认为我应该专心完成学业,然后在大公司实习,成为坐办公室的白领。
在他们的观念里,演员没有光环,只是一种职业,而且等于累死累活,又赚不到多少钱,出门还有狗仔跟,不管你做什么都登报,没有隐私可言。
我和母亲在内地生活的时间久,以我们之所见,当明星真是光鲜靓丽,甚至不用大红大紫,小有名气已赚得盆满钵满。
既然是方柏安邀我入行,不可能只让我做个小龙套。
多读一些娱乐周刊就会知道,我的伯乐,方柏安,乃是太丰集团董事长季子,从小送往英国留学,十八岁做投资,二十二岁与友人合开公司,三十五岁的年纪,仍是一派潇洒,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小道八卦说,他连叛逆期离家出走,都是跑去法国跑马。万千宠爱集于一身,没有尝过人间苦楚,自有一种贵公子气质。
那时我的经纪人也直言,我真够好运的。
尽管家人有些不赞同,我依然决定迈出这一步,如此,才有了今天的汤奕可。
我的粉丝朋友们应该都知道,我喜欢蓝色。
在我眼中,方柏安是Nile Blue(尼罗蓝),介于绿色与蓝色之间。好像成年人的感情世界,模模糊糊,模棱两可的,又掺杂很多东西,有时,还不止是两个人的事。不再有青春期的辗转反则,一定要听到对方说出一声“我喜欢你”,心才落定,就能落定。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也许,是他邀请我出入高级餐厅,他笑起来像是个play boy,却格外有分寸,从不唐突我,最亲密的举动,只是揉揉我的头;
也许,是他让我挽住他的胳膊,走进私人酒会,领略声色犬马,却不让我沉迷,超过凌晨一点钟,就要送我回家。他的朋友开玩笑说,小心点,不要丢了水晶鞋。他只笑不反驳,令我浮想联翩;
再不然,就是他带我到一位著名导演家中,喝下午茶的时候,他嘴衔一支香烟,坐在钢琴前,弹出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
我走过去,靠住钢琴。
他抬眼望住我,轻轻挑眉。
我老实回答,“不会弹。”
他握住我的手腕,忽然将我拉到他的腿上坐着,他拿下香烟,带着我的手放在琴键上,烟草熏过的声音落在我耳边,“我教你。”
从好莱坞占领香港电影市场开始,港片的黄金时代像一捧流沙,流进历史的长河中,再也捞不起来,一众香港电影人纷纷把目光投向内地。
然而近几年来,内地电影市场大步流星地发展,电影产量与日俱增,无论好坏,有胜于无,到了二十一世纪,内地俨然成为全球电影的巨大票仓,新锐导演,新人演员层出不穷。
香港电影业想来分一杯羹,必须制作合内地观众胃口的影片,同时,不放弃栽培‘自己人’,我正是其中之一。
他们优待我,亦是另一种限制,我想接洽港圈以外的制作团队,几乎不可能。
我的银幕处女作,黄子凡导演的《飘纵口红》,是一部动作、剧情、轻科幻,还有一点赛博朋克风格的电影,票房没有名气大,但是还过得去。黄子凡导演的名头,仍是响亮的。
不过,让我始料未及的是这一部电影,为我带来的最佳女主角提名。
听到这个消息之时,我第一个冒出的念头是:有人给我买奖了?
接着我想,我已经跟方柏安闹翻了,不会有人给我买奖了。
为什么我在第一时间认为这个提名有猫腻,是我清楚地记得,第一天在片场,我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令黄导很不满意,连着几天下来,我还是没有半点长进,他直接将剧本砸在监视器前,起身走人。
经纪人安慰我说,黄导是大导演,有大脾气,谁都领教过,不是你演的不好。就怕我当场哭出来,然后找方柏安告状。
其实,我的情绪波动不大,甚至很同情黄导,我是制片方定下的女主角,他不能换人,可他是出名的性情中人,把他惹急了有可能辞职不干。
黄导这一走,叫整个剧组停工,据说他与编剧老师彻谈一夜,大刀阔斧地改剧本,耽搁了五、六天,最后送到我手上的剧本,仿佛残留着刚刚从打印机里出来的热度。
再次接到拍摄通知,我是打起精神提早到现场,请其他演员帮我对戏,发誓做个好好学生,起码不能逼老师重印考卷了。
一转眼,电影杀青,一束鲜花送到我怀中,周围响起祝贺的掌声,经纪人带着我到处合影,我始终在状况外,好像才找到一点点感觉,距离变成片场老油条,还差十万八千米,就已经结束了。
黄导没空寒暄,许多工作等着他监督,对我只有一句,“没有你啊,没有这部戏,你是有天分的,以后多看多想,才会走得更远。”
搞不清他是嘲讽还是认真的,我都不知道怎么接,迟疑一下,我答,“行。”
后来,我们有碰过面,那个时候,对于演戏这件事情,我已有不少心得,亦甚觉黄导是我的恩师,他毫不留情的批判,都使我获益匪浅,更不要提,他是很认真地教导我该怎么面对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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